第26章 教導
薑麗雲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就跟薑四叔告辭，回了家。
她明天還要擺攤賣煎餃，該回家揉麵去了。
時間已經進入十一月，最近白天的時候還算暖和，到了晚上卻有點涼。
薑麗雲早有準備，帶了一件外套，一出門就換上了。
薑利海卻什麽準備都沒做，因而出門的時候打了個哆嗦。
也正是這個哆嗦，讓薑利海猛然清醒過來。
今兒個是農曆九月十一，天上的月亮已經有點圓了，從空中灑下淡淡的光芒。
薑利海看著月色下大步往前走的薑麗雲，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壓了他很久，讓他難受了很久，逃避了很久的問題，薑麗雲一出手，就全部解決了？
“你怎麽不走？”薑麗雲問呆住的薑利海。
薑利海連忙跟上去。
上輩子薑利海在家裏鬧起來的時候，薑麗雲很生氣，之後很長時間裏，見了他都沒個好臉色。
但後來經曆的多了，薑麗雲也就理解了薑利海。
這世間的人大多不完美，薑利海也一樣。
薑麗雲看向薑利海：“你跟賀春琳處了兩年，她應該有說起她的家裏人，她家裏人怎麽樣？”
明天薑利海要去賀家，雖然她不去，但提前了解一下賀家，便於她做出合適的安排。
薑利海道：“琳琳有兩個哥哥兩個姐姐……”
賀家的情況，跟公社裏大部分家庭差不多。
他們父母這一輩的人生養子女的時候，國家正大力提倡多生多育，當時的農村又沒有什麽避免懷孕的方法，因而大家普遍生很多個，生得少的，那是因為種種原因懷不上。
他們家四兄妹，家裏孩子不算少，但也不算多。
生完薑麗雲之後遲遲沒有再懷孕，吳小春一度以為自己已經不能生了，誰能想到後來一大把年紀，突然就懷了薑麗雨？
賀家兄妹五個，人口不算多也不算少，賀春琳今年二十一，她的兩個哥哥兩個姐姐都已經結婚。
按照薑利海透露的情況，賀春琳的父母對賀春琳還算不錯，此外，賀春琳的兩個姐姐嫁得挺好，她兩個哥哥也已經結婚。
賀家不需要靠賣女兒來供兒子結婚。
但他們家看不上薑利海，這是肯定的。
賀春琳的兩個姐夫家境不錯，她的兩個哥哥也能幹，結果賀春琳要嫁給一窮二白一堆拖累的薑利海……賀家人能高興才怪！
關鍵是薑利海還木頭一個！
“哥，我要是你，自己條件不好又喜歡人家姑娘，肯定天天上門，去幫人家幹活。”薑麗雲道。
“那多不好……”薑利海想到了薑麗萍：“麗萍去幫人家幹活，就沒討到好。”
“那是大姐選錯了人，”薑麗雲道，“而且她是要嫁去別人家，太上趕著反而不好。”
薑利海不說話了。
薑麗雲很了解他，知道他這會兒，肯定拉不下臉去討好人家。
上輩子薑利海在離婚前，一直很要麵子，離婚後倒是沒那麽要麵子了，卻越來越像薑瘸子，話變得很少。
“我要跟馮易結婚，你肯定也不高興，但馮易天天在我們家幹活，你見多了之後，是不是就覺得他不錯了？”薑麗雲問。
那確實……薑利海承認薑麗雲說的是對的，但要讓他厚著臉皮去賀家幫忙幹活，他做不到。
賀家人那麽嫌棄他！
薑麗雲最後道：“你等下看看馮易都是怎麽做的，學著點！”
兩人說話間，回到薑家。
馮易已經把肉買回來了，正在剁肉，看到薑麗雲回來，他立刻道：“麗雲姐你回來了？冷不冷？渴不渴？”
“有點渴。”薑麗雲道。
馮易立刻就往涼了半杯冷水的杯子裏倒進去熱水，然後將溫水端給薑麗雲。
薑麗雲端起水喝了一口，順便看了一眼薑利海。
薑利海：“……”
另一邊，馮易又開始用力剁肉。
薑麗雲笑著跟馮易說話：“馮易，多虧了你天天給菜地澆水，今年我們家菜地裏的菜，長得特別好。”
“今天用來炒豬肝的韭菜特別嫩特別好吃！”
“我瞅著地裏的蘿卜也能吃了，就不知道辣不辣，可以醃一下配粥喝。”
“要是沒有你，我可怎麽辦好。”
……
薑麗雲一邊跟馮易拉家常，一邊誇馮易。
馮易已經飄飄然了：“麗雲姐，肉我已經剁好了，我去拔幾個蘿卜，醃了給你吃！”
“馮易你真好！”薑麗雲衝著馮易笑。
馮易喜滋滋地出去拔蘿卜去了。
薑利海看著這兩人在自己麵前親親熱熱的，渾身不自在。
他都不知道他妹妹麵對馮易的時候，這麽溫柔！
怪不得馮易被迷得暈頭轉向的。
還有……他們家給菜地澆水這樣的活，都是馮易在幹？
薑利海問吳小春：“媽，馮易跟麗雲這樣子……”還沒結婚呢，怎麽能這麽親近！
吳小春小聲道：“馮易挺好的。”
薑利海一陣沉默。
看出來了，薑麗雲說的去女方家幹活的事情，是真的有用。
而這個時候，薑瘸子從外麵回來了。
今天晚飯後，隔壁薑二叔把薑瘸子叫了過去，詢問他們家蓋房子的情況。
薑麗雲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問：“爸，二叔跟你說什麽了？”
薑瘸子道：“也沒說什麽。”
薑麗雲知道她二叔，大概率是逮著薑瘸子，說了一堆諸如薑瘸子應該如何如何之類的話。
她二叔很喜歡指點江山幫人拿主意，之前薑麗萍要嫁給李旭陽，她二叔就特別不樂意，堅決反對，有段時間天天訓她爸，嫌棄她爸管不住女兒。
她爸每次都認真聽，深以為然，但回頭照舊管不住薑麗萍。
她跟馮易處對象，她二叔也跟她爸念叨過幾次，覺得馮易不合適，每次被她二叔洗腦完，她爸就看著她欲言又止，當然了，最後還是拿她沒招。
不過現在她二叔已經不說什麽了，對馮易的態度也已經變好。
這幾天馮易晚上去買豬肉，都是借她二叔家的自行車去的，她二叔還讓馮易幫忙買豬肉。
薑麗雲沒有再問，說起別的：“爸媽，你們早點去睡吧，明兒個還要早起。”
現在肉已經剁好了，不會有聲音打擾薑瘸子他們睡覺。
薑瘸子和吳小春回房間睡覺去了，已經做完了作業的薑麗雨也被薑麗雲催著去睡覺。
馮易這時候，才拎著七八個已經在河邊洗幹淨的蘿卜回來。
他用剪刀把蘿卜葉子剪下來，扔到薑家屋後茅坑邊的羊圈裏喂羊，然後用家裏水缸裏幹淨的水又洗了一遍蘿卜，這才將之切成薄片，加鹽醃製起來。
幹這事的時候，馮易一副很開心的樣子。
他們家種的蘿卜外麵是紅色的，他們這裏管這蘿卜叫紅蘿卜，這種蘿卜不怎麽辣，到了冬天還會有點甜，大家常常拿它當水果吃。
當然這時節的蘿卜還是有點辣的，切薄片用鹽醃製一晚上，明天早上配粥吃剛剛好。
“活兒幹完了，我們也去睡覺吧。”薑麗雲終於把麵全部揉好了，看向馮易和薑利海。
薑利海以前回家，都是睡薑瘸子他們房間的，但他其實很不喜歡。
這次得知馮易在薑有文家借房子住，他當即表示要跟馮易一起住。
馮易自然不會反對，帶著薑利海往薑有文家走。
在磚瓦廠的時候，薑利海時常跟馮易說話，但現在兩人的關係變了，今天他中午在家又哭又鬧還出了醜……薑利海在馮易麵前沉默是金，一句話不說。
一夜無話，第二天早上不到五點，兩人就被薑麗雲叫醒了。
馮易神采奕奕地起了床，昨晚上因為擔憂、愧疚、悔恨一晚上沒睡好的薑利海卻有點起不來。
但薑麗雲沒讓他繼續睡：“哥你也起來，跟我們一起去鎮上擺攤。”
“我去幹什麽……”薑利海不想去。
薑麗雲道：“不用你幹什麽，是我有一些話要跟你說。”
薑利海默默起來，跟著他們一起去鎮上。
薑麗雲確實有一些話要跟薑利海說。
今天下午薑利海要去賀家賠禮道歉順便商量婚事，這件事完全交給薑利海去做，不一定能辦成。
薑瘸子和吳小春也不能提供任何幫助。
隻能她提前交代好各種應對辦法。
今天薑利海在，薑麗雲就不讓馮易拉車了，讓薑利海去拉。
二十五歲的薑利海，可比馮易壯實多了！
“哥你去了賀家，跟他們說你之前就跟爸媽說了結婚的事情了，結果爸媽總想著攢錢，沒把事情辦好，這次你知道錯了，就回家自己操辦起來了……”
這件事吧，他們家辦得確實不怎麽樣，裏麵薑利海有錯，薑瘸子夫婦也有問題。
要知道，在這個時代，兒女的婚事基本上都要父母幫著操心籌辦。
所以，把薑家遲遲不給回應的事情推薑瘸子夫婦身上吧。
他們家的人沒有去打聽過賀家的情況，但賀家在賀春琳跟她哥談了兩年的情況下，肯定打聽過他們家，知道薑瘸子夫婦的性格。
他們應該會相信。
“你跟他們說房子已經開始蓋了，你進了運輸隊，明年就可以結婚辦婚事，”薑麗雲繼續開口，“當然了，你的保證人家不一定相信，那你就說，今年年底可以先訂婚。”
他們這裏有訂婚的風俗，一些人家暫時沒錢結婚或者房子沒蓋好之類，就會先訂婚。
訂婚的時候，男方會先給女方家拿兩三百過去，算是把事情定下。
這時候的彩禮其實很低，也就幾百塊錢，畢竟大部分人家要掙點錢不容易。
薑麗雲很認真地教導了一番薑利海。
她希望薑利海跟賀春琳能成。
跟薑利海了解過賀家的情況之後，她覺得這是有希望的。
這麽想著，薑麗雲還看向馮易：“馮易，我哥到時候如果掉鏈子，你就幫忙說幾句，在賀家人麵前，你可以罵我哥幾句，總之你們認錯的態度要好。”
“好！”馮易立刻道。
薑利海道：“把事情推爸媽身上是不是不太好？”他昨天在父母麵前說了很多不那麽好聽的話，正覺得對不起父母呢。
“難道說都是你的錯？”薑麗雲問他，又看向薑瘸子夫婦：“爸媽，到時候哥這麽說可以不？”
“可以。”吳小春和薑瘸子一起開口。
其實昨天被薑利海指責之後，他們也非常愧疚，薑利海要不是生在他們家，肯定早就娶到媳婦了。
薑麗雲笑著對薑瘸子夫婦道：“爸媽，你們真好，有些當爸媽的整天訓孩子打孩子，你們對我們就特別好。”
薑瘸子夫婦受寵若驚。
薑麗雲又看向薑利海：“哥，你覺得爸媽好不好？”
薑利海道：“好的。”其實他父母真的挺好的，一直很疼他，別的小孩總挨打，但他從小到大，都沒有被打過。
他媽生病這件事吧……這誰能想到呢？
那時候他媽都不想治了，但他當時覺得，就算欠再多錢，也要把他媽的病治好。
“你跟爸媽道個歉。昨天你太傷心昏了頭，說話有點難聽。”薑麗雲又道。
薑利海乖乖道了歉：“爸，媽，對不起。”
“好了，到鎮上了，我們快點去擺攤。”薑麗雲道。
上輩子薑利海因為沒能結婚的事情跟家裏鬧翻，她媽愁得整夜睡不著還病了一場，這輩子，這件事應該不會發生了。
把薑利海甩到腦後，薑麗雲一邊擀餃子皮，一邊笑眯眯地跟那些過來買煎餃的客人打招呼，薑瘸子和吳小春也開始專心致誌包餃子。
至於馮易，他已經開始做煎餃了。
薑利海一直覺得擺攤丟人，覺得投機倒把不好。
但其他人都在忙，他總不能一個人幹站著……薑利海拿了餃子皮，幫忙包餃子。
這活兒挺簡單的，他看一會兒就會了。
有他加入，薑麗雲擀的餃子皮就不夠用了，吳小春見狀，就也開始擀餃子皮。
一時間，倒也其樂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