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血脈之情

第十四章 血脈之情

驕陽似火,浮躁而喧囂的大都市中難得有一個清靜的地方可以將所有的煩躁阻隔於門外。細細密密的爬山虎爬滿了牆壁爬進了窗欞,香氣宜人的綠茶香味淡淡地回蕩在書房裏,一朵美麗的向日葵在細長的水晶瓶裏低垂著頭。

林夢璿手捧著一本厚厚的關於夢境與心理學的著作,細細的品讀著:“卡爾榮格說過,自古以來夢就掌控著人類的潛意識。經過數千年的時間人類依然對夢感到困惑和難以理解。事實上,夢是人類的集體潛意識,即所有人類分享同一個潛意識心靈。而此一心靈則藉夢境顯現。”

顧雲清坐在綠色的靠椅上近乎貪婪地看著來之不易的女兒,他很感謝兒子的細心,說通了女兒與他見麵。看到林夢璿,顧雲清的心裏說不出的驕傲,那是一種初為人父的自豪。但同時他也在擔心焦慮,被傷害得遍體鱗傷的心不是那麽容易就能被治愈,傷口就算是好了也不代表那種生不如死的痛就消失不見。他不是沒有經曆過那種說不出的痛苦,當日複一日來自內心的折磨將原本的自己埋葬,當成日在爾虞我詐的算計中度日如年,誰也不敢相信不敢真心以待。久而久之,無情的時光打磨出了一個沉穩冷酷喜怒不形於色的“成功者”形象。

看到與自己神似的女兒,他的心像是被尖銳的物件刺了一下。夢璿的人生不該是這樣的!他寧可她像曾經見到過的許多從小嬌生慣養驕縱任性的豪門千金那樣敗家,也不願她與他一樣從小生活在閑言碎語中掙紮著生存成為所謂的成功者!

林夢璿放下手裏的書本,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氣淡淡地開口了:“我聽舅舅說過,當年母親差點就沒能回來,如果不是舅舅那天湊巧碰到了她,你今天見到的可能就是兩座墳墓了。我想來想去母親在香港的時候除了你沒有得罪過別的什麽人,而你身邊又有一個號稱純潔無邪的羅夫人,有動機又用那種卑鄙無恥的方法謀殺她的應該是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的羅婭珍。”說到這兒她故意停了停,然後用一種很微妙的語氣說道:“我忘記了是那本書上說的,淚水隻能用淚水來掩蓋,鮮血隻有用鮮血才能洗清。這句話幾乎成了我的座右銘。”

顧雲清抬頭看向她,眼中帶著略微的苦澀道:“當年的事是我的錯,你要怎麽做我都不會攔你。隻有一樣,不要拿生命來作賭注。”估計用不著她出手,羅婭珍就會徹底完蛋。

林夢璿冷漠地笑了笑,溫言道:“我不會讓母親死不瞑目,羅婭珍欠下的債我要讓她一一償還。我來是知會你一聲,不要擋我的路,否則我連你也不放過。”她這不是撂狠話,而是決心想要這麽做。她一向信奉斬草除根絕不容情的原則,要麽就不做要做就做得徹底,她不會給她的敵人任何翻身的餘地,尤其是在她心裏猶如毒蛇猛獸一般的羅氏母女。

空氣中的氣氛驟然凝重了起來,林夢璿與顧雲清不約而同的看向了牆上掛著的那張黑白相片,林若雪溫暖淺淡的笑容在陽光的映照下顯得栩栩如生。

林夢璿看著遺像上那張與自己頗為相似的臉,幽幽歎了一聲道:“我和我媽長得真的很相像。顧夢澤跟我說你已經看清了羅婭珍的真麵目,我很奇怪為什麽當年你竟然會看不出來?還是說男人都吃她那柔柔弱弱清冷高潔的聖母一套,連最起碼的是非黑白真偽虛實都分不清?”

完全沒有料到女兒最後一句話竟然是這個問題,顧雲清有些心虛的別過頭,麵子上卻極力的保持著鎮靜淡定地說:“當初年輕不懂事,看不清楚自己的心。後來明白了自己真正的心意頭腦也自然清楚了,羅婭珍是怎樣的一個人與我無關我又何必再去想一些不相幹的事情呢。”

看著那雙與自己相似的眼睛,林夢璿如春風般和煦一笑,眼神卻如凍結的冰棱一樣,沒有一絲溫度地問道:“是這樣麽?或許隻有你自己心裏清楚吧。這本書借我看看,我先回去了。”她一邊說一邊拿起放在椅背上的絲綢外套往外麵走。

顧雲清突然起身攔住了她,道:“外麵太熱了,我送你回去吧,行嗎?”

林夢璿考慮了一會兒道:“走吧。”反正出門也得打車,不如省下這筆銀子。

剛從空調房間走到外麵,林夢璿就被天上熾熱的太陽烤得暈頭轉向。她盡量控製著身體的平衡跟在顧雲清身後,等他拉開了車門斜著坐了進去。不知是不是中暑或是其它原因,她的手微微顫抖怎麽都係不上腰間的安全帶。顧雲清看著女兒笨手笨腳的樣子有些好笑,低著頭打算為她係好。可能是不太習慣與人過於親密的接觸,林夢璿有些不安的向外麵挪了挪身體,顧雲清看在眼裏有些傷情,卻也不好說什麽。一陣眩暈湧上頭頂,林夢璿迅速地閉上了眼睛將身體放鬆的靠在椅背上,死死地抿住了泛紫的嘴唇。

太陽刺眼的光被擋在了墨色的車窗外麵,顧雲清啟動了汽車擔心地問道:“是不是中暑了?要不先去醫院看看吧,聽你舅舅說你這些日子睡得不踏實,這樣下去你的身體會吃不消的。”

說著說著他忽然感到有些不對勁,連忙轉過頭看了一眼,林夢璿不言不語歪在椅子上仿佛連呼吸都停止了。顧雲清的瞳孔瞬間收縮,似乎看見了什麽極其可怕的事情,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恐懼過,即便是當初聞聽妻子離去的噩耗之時也沒有這樣。

他手指微微地顫抖著,慌張地伸手探向她的鼻息,還好呼吸還在!在確認了女兒還活著之後,他覺得好像是自己劫後餘生,精疲力竭後的喜悅充斥著他的心房。

林夢璿一閉上眼睛,那深埋在心底多年的苦痛就會以夢魘的形式出現在她的眼前。那雙帶給她溫暖與光明的滿含笑意的眼眸,那張無論多麽艱苦多麽難堪都精神奕奕不肯認輸的臉龐,在她的眼前化成了萬千碎片,全都不複存在!

如果連自己都失去了,她還能剩下什麽!林夢璿偏著頭睜開眼,眼角泛著點點濡濕。

墨色的眸中瞬息閃過數種情緒,當顧雲清看向她時,她的眼神已經恢複了舊時的冷漠。

“停車吧,我要下車。”她淡淡地說,手已經握上了車門的旋柄,“快點把車門開開,快!”

顧雲清一楞,嚇得立刻踩了刹車。還沒等車子停穩林夢璿便推開車門閃到了一旁跪倒在地吐了起來,又是鼻涕又是眼淚的半天都沒站起來。

顧雲清見狀臉色刷的一下白了,他連忙跳下車疾步奔到她身邊,“夢璿你怎麽樣啊?是不是暈車還是剛才車裏的冷氣吹得太涼了?”

“你別過來。”林夢璿的聲音很輕卻很沉穩,帶著讓人不可違逆的決絕,“我沒事。”

顧雲清停下了腳步,神色複雜的看著女兒不停顫抖的肩膀,手足無措地說:“上醫院行嗎?”

林夢璿搖了搖頭,胡亂的抹了把臉上的眼淚說道:“不用,就是有些暈車。剛才一上車就是冷氣而且沒開窗戶,我受不了車上的那股子味道。這很正常,你用不著大驚小怪的。”

顧雲清覺得喉嚨有些幹,胸口好像有一把無形的劍刺中了他的心髒,非常的痛。他從未盡過一個父親的責任,他根本無法想象眼前的孩子到底經曆過怎樣無情的打擊才會變成現在這幅樣子,無論經曆怎樣無法忍受的痛苦都咬牙死撐絕不在人前流露出半點軟弱?

他又向前走了兩步,林夢璿已經晃晃悠悠的站起來,一步一踉蹌的沿著小路向前走去。

“我沒事兒,前頭就是我家,你不要跟著我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林夢璿的聲音聽起來格外的清冷,“你開車走吧,這裏不讓停車。我自己走回去,你不用擔心。”

她的話成功的阻止了顧雲清的腳步。他看著她消瘦的背影逐漸走遠,動了動嘴唇,對著虛無的空氣喃喃道:“對不起,夢璿,對不起。”

林夢璿往前走著,身體還是不太舒服,這時一大片烏雲正迅速的籠罩在城市的上方,風中的土腥味越來越濃。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轉瞬降臨,林夢璿緊趕慢趕還是沒有避免被大雨淋個透心涼的命運。像個落湯雞似的狼狽不堪的從包裏掏出鑰匙打開房門,她失手將客廳桌子上擺著的玻璃茶杯甩落在地。蹙著眉看著地上一片碎玻璃茬子,她實在沒有心思收拾,又怕舅舅回來不小心踩上受傷。呆愣了片刻之後,她終於還是走進廚房拿了一把掃帚和一個簸箕出來將碎玻璃掃起來扔到垃圾箱裏頭。

轉過身回到客廳,她看見還有一片漏網之魚的玻璃在桌子腿下麵閃爍著光亮,她蹲下去一把撿起那片看起來沒有絲毫危險的尖銳玻璃碎片,倒吸了一口涼氣。

尖銳的碎片劃傷了她的手指,鮮血順著傷口處噴湧而出眼看就要落在地上,林夢璿怕一會兒又得墩地趕緊將手指放進了嘴巴吮吸,血液的甜腥味道刺激著她本來就要崩潰的神經,鹹鹹的眼淚一下子從眼眶中奪路而出。

起身去廚房將放在桌子上的玻璃碎片扔進了垃圾箱,她為自己衝了一杯滾燙的鴛鴦奶茶平複激動的情緒。抱著滾燙香甜的奶茶懨懨地坐在椅子上,她突然大哭了起來。掙紮著進了浴室衝了個澡換了身幹淨的睡衣,她將自己縮成了一團陷在柔軟的沙發之中。

林唯勇回來的時候看到外甥女像一隻流浪的小貓一樣正用濕漉漉的眼睛看著他,他的目光不由得柔和了起來,充滿了懷念。多年前的青蔥歲月裏,他無數次的看著妹妹林若雪在自己的身邊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那時他的唇角總是帶著淡淡的笑意。他不止一次的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麽不去阻止她跟著顧雲清南下,有時候他悔恨得恨不得一刀結果了自己。

恨意如同一隻毛蟲不斷地蠶食著他的五髒六腑,他卻甘之如飴。有些錯,他需要背負一生。

“舅舅回來了?”林夢璿涕著鼻子說,“我可能是剛才淋雨了有點著涼。您待會兒吃點藥別被我傳染了。”說完她掙紮著起來晃晃悠悠的走向臥室,“我現在一點胃口都沒有就想睡覺。”

“那不行,怎麽著也得吃點飯才能吃藥。”林唯勇果斷地說:“我去給你撥點麵魚兒你湊合吃兩口。算了,還是熬點小米粥吧,家裏還有點鹹菜你一會兒就著吃啊。不吃飯就吃藥很容易把腸胃吃壞的,到時候更麻煩。你聽見沒有啊?”他碎碎念著轉身走向廚房。

林夢璿衝他擺了擺手,咳嗽著走回了自己的臥室。她隻覺頭疼欲裂,想早早跌入黃粱夢裏,不要再醒過來。林唯勇不放心她,悄悄的走到她的臥室將香薰燈放了進來,陣陣柚子的清甜香氣漸漸升起,在寬敞的房間四散開來,慢慢的安撫了她倍感疲倦的身心。

小心的為她掖好被角,他輕不可聞的說了一句“好好休息”就離開了房間。在拉門合攏的刹那,林夢璿原本緊緊抿著的唇微不可聞的叫出了一個名字。

午夜時分,被噩夢驚醒的林夢璿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幹澀而蒼白的嘴唇微微半張,尖聲的驚叫喘息被她及時的壓在喉嚨裏,她死死地盯著幽涼月色下仿佛染了血的床單,眼中一片驚恐。她不知道自己的體溫有多高,隻知道昏昏沉沉的腦袋再次觸到枕頭上時,眼淚便隨之流了下來。鼻子開始堵塞,身體也沒有一點力氣。她裹著被子在床上蜷縮著一動都不動,身體像是被解放牌大卡車壓過的蛤蟆一樣,筋骨盡斷無法喘息。

第二天她的精神恢複了一些,眼睛已經腫得沒有辦法睜開,雖然說初秋時節,她卻冷得要命,身上的體溫也超出了正常的範圍。掙紮著敷了一個眼貼,她隨手拿出溫度計檢查自己的體溫,這一檢查不要緊,她已經高燒將近四十度。這個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感冒發燒了,而且情況不容樂觀。本來在這種情況下林夢璿應該打電話給同事或者朋友請他們幫忙,但是她不肯在外人麵前流露出半點軟弱,硬是咬著牙死撐著。

她的頭燙得像是被火燒了一樣,呼吸也變得十分吃力,奄奄一息的倒在床上,一種被所有人遺棄了的感覺沒來由的自心裏升起,眼睛和鼻子更是酸楚難耐。

掙紮著從床上爬了起來,她顫顫巍巍的擰開一瓶金銀花露灌進了已經開始冒煙的嗓子。打開手機,幾個未接來電赫然出現在她的眼前。全是顧雲清的電話,林夢璿猶豫了一下,把手機往床上一扔,身體也跟著倒在了地上。

不知道為什麽她一點也不想讓顧雲清看到她狼狽不堪的模樣,她也分不清楚到底是不願讓不相幹的人看到自己脆弱無助的樣子還是不希望讓對方擔心。身體感覺越來越冷,頭也開始發暈,她的眼前出現了一片黑色。怎麽辦?我可不想死在家裏!

她勉強按下了快捷菜單裏舅舅的手機號碼,還沒接聽她就虛弱地說:“舅舅,我好難受。”

林夢璿將所有的軟弱在這一刻盡情的釋放。她無力地靠在床沿上,沒有了以往拒於千裏之外的冰冷。就快要撐不下去了,她的眼皮沉重得像是吊了一個千斤墜,意識也逐漸喪失殆盡。

眼前地轉天旋,她的心跳得很疼很疼,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卡住了一樣再也說不出一句話。電話從虛脫的手裏無情的滑落在地,她沒有聽到電話那頭急切的呼喊一頭栽倒在地上。

“夢璿!夢璿你怎麽啦!你說話啊,我是爸爸,夢璿!”電話那頭慌亂的聲音並非是她的舅舅林唯勇,而是她的父親顧雲清。顧雲清放下電話就打了120急救電話,當他趕到林家的時候林夢璿正被兩個醫務人員從家裏抬出來。他看著女兒潮紅的臉趕緊用自己緊張得有些微涼的手撫上了她的額頭,低聲罵了一句“該死的”之後,他跟著救護車上了醫院。

林夢璿神智模糊地看到一個男人緊緊握著自己的手,她本能地想要將他甩開卻沒有一點力氣,隻覺得頭疼欲裂恨不得就此長睡不醒。當她的意識恢複清醒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正躺在單間病房裏打著點滴,身邊椅子上坐著的是一身狼狽麵色沉重的顧雲清。

“你怎麽會在這兒?我舅舅呢?”林夢璿毫不客氣地問道,她似乎想起了什麽,接著說:“是你送我來醫院的?我打的那個電話是你接的?”當時她燒糊塗了,打算電話也不算稀奇。

對於林夢璿的不禮貌顧雲清絲毫不以為意,他聲音很輕地說:“是我把你送來的。”

“這樣啊,謝謝你。”林夢璿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你沒有告訴我舅舅我進了醫院吧?”希望顧雲清不是一個愛過管閑事的人,她可不想因為這點事兒被舅舅再念叨一個月。

“沒有,你舅舅今天淩晨接了一個非常著急的案子去了外地,現在除了我沒人知道你住院的事。”顧雲清微微歎氣道:“我知道你不想讓他擔心,所以我跟你的那個助理說你是在幫我處理尋愛內部的一些法律問題。丫頭,別拿自己的身體瞎折騰了。”

林夢璿象征性的笑了笑,翻身說道:“我不想在這裏呆著,我要回家。”

顧雲清看了看她手上的吊瓶,說道:“等打完點滴我送你回去。你今天真的把我嚇死了。”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顧雲清將有些好轉卻執拗著吵嚷著回家的林夢璿送回了林唯勇的公寓。他謹遵醫囑讓她這段時間好好休養,還給她買了許多看起來很貴很上火的補品。

林夢璿有心推辭卻礙著他救了自己的麵子半推半就的將補品收下了,顧雲清看著她沒什麽事兒了才依依不舍得離開。剛把門鎖好,林唯勇的電話就到了。林唯勇雖身在外地卻擔心她的身體,林夢璿憋著咳嗽好說歹說才讓已經起了疑心的舅舅放下心來。

掛斷舅舅的電話,林夢璿走到了浴室,將平時不怎麽用到的浴缸刷幹淨,到好了熱水和幾滴玫瑰精油。沉浸在熱氣蒸騰散發著玫瑰味道的水中,她漸漸地睡了過去。

睡夢中,她感到一股冷氣順著腳底慢慢爬上,迅速蔓延至全身。夢裏漆黑一片,可是她卻知道有人在自己周圍,那人壓在自己的身上,陰冷的氣息讓她渾身顫抖!

猛地從浴缸裏坐起,粗重的喘氣聲響徹浴室。匆匆擦幹身體,林夢璿套上睡衣走進了自己的臥室。在上床之前,她拿出了楊昱之前送給她的一套香薰用具,裏麵一個棕色的小瓶是楊昱精心調製的專門醫治她晚上噩夢的複合精油。

她往有加濕器功能的電動香薰燈裏放上了一小杯清水,再從棕色小瓶中倒出了三四滴精油。看著漂浮在水麵上散發著瑩瑩微光的一小片油漬,林夢璿感到了一陣前所未有的安寧,楊昱的聲音也在這時仿佛穿越了時間空間在她的耳邊回蕩:“心理範疇對於香味的感覺就像是一條心靈傳譯的道路,純天然的植物精油氣味芬芳,純淨自然的芳香經由嗅覺神經進入腦部後,可以刺激大腦釋放神經化學物質或荷爾蒙來影響情緒思想,甚至是身體器官的生物功能,使精神呈現最舒適的狀態,是守護心靈的最佳良方。”

隨著陣陣香氣的逐漸升起,涼爽而舒適的房間裏四散著一股淡淡的花果香氣,這種香氣慢慢的安撫了林夢璿疲憊不堪的心靈,讓她的身心都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放鬆。她把自己陷入被褥之間,聞著那股沁人心脾的淡香,跌進了一個沒有紛擾和恐懼的夢裏。

當她再度睜開眼睛,天色已經大亮。這一覺她睡得十分安穩,如果不是門外的門鈴一直響個不停的話,她還懶在床上繼續睡個回籠覺。快速地穿上了一件真絲連衣裙,她跑到大門口順著貓眼往外看,一個快遞員正不耐煩地按著門鈴。

林夢璿有些奇怪,自己根本就沒有在網上訂貨,舅舅也沒有說過讓她代收什麽東西……不會是碰上了假冒快遞員的入室搶劫了吧?她不敢開門,快遞員也沒在等待,隻是將那個不知道裝了什麽的盒子放在了門口轉身離開了。

林夢璿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個盒子將近半個小時,快遞員也沒有去而複返。出於對安全的考慮,她沒有立刻開門將盒子拿進屋,因為她想到了一種比較出格的可能性——定時炸彈。

就在她猶豫著該不該報警又怕是一張虛驚的時候,拎著一小籃新鮮蔬果的楊昱從樓梯那邊走了過來,他看了看腳下阻礙他前行的盒子正要彎腰撿起,林夢璿從裏麵把門打開,一把將盒子搶了過來:“危險!不知道裏頭是什麽東西,剛才一個快遞員送來的。”她繼續低聲說道:“這東西很可疑,我和我舅舅都沒有在網上訂什麽東西,一般發的信件都是由事務所代收。”

楊昱聽到這兒皺了皺眉,將手裏的東西遞給她,把她手裏的盒子搶了過來,他聽了聽裏麵的聲音,又晃了晃感覺一下裏麵東西的大概形狀,然後走到窗戶出將盒子拆開。

裏麵沒有什麽定時炸彈,隻有一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紅木小盒子靜靜的躺在裏麵。他打開看了一眼,拿過來遞給她。她打開盒子一看,裏麵竟是一隻晶瑩剔透的上品翡翠鐲子和一張印著淡紫色花紋的信箋。打開信箋,楊逸龍飛鳳舞的字跡讓她會心一笑。

“沒事兒,是你哥哥寄過來的。我昨天跟他去一個應酬,回來的時候忘了拿贈品。”林夢璿將鐲子戴在了手腕上,在楊昱的眼前一閃,“尋愛集團真是有錢,送的東西都是真的。”

楊昱跟著她進了屋,低垂的墨色眸子裏隱隱透著一股淩厲的殺氣。林夢璿的注意力全在腕上的鐲子,似乎並沒有察覺出楊昱的異常。她歡快地對他說:“你給我調的精油真的挺不錯的,我昨天晚上有些發燒今天睡了一覺輕鬆不少,你能告訴我秘方是什麽嗎?”

“沒什麽秘方,就是尤加利葡萄柚薰衣草和橙花精油。”楊昱低垂著眼瞼輕聲說道。

林夢璿沉默了片刻,她與他似乎沒有話題可聊,嘴角勾起一線淺淡的弧度,她指了指前麵的廚房道:“需要我打下手的話叫我,隻要你不嫌我幫倒忙。”

“你?得了吧,我還怕把廚房給點了呢。”楊昱提著菜籃走進了廚房。

爐火正旺,油鍋裏冒著“茲茲”的油煙,洗幹淨切好的水靈靈蔬菜在瞬間被楊昱扔下了鍋。 楊昱俊雅的臉半隱在白色的煙霧裏,顯得格外的不食人間煙火。也就五分鍾的時間,一盤最普通不過的魚香肉絲就遞到林夢璿的麵前。盡管鼻子不是特別通氣,林夢璿還是嗅到了那股讓她欲罷不能的香辣味道,她快步走到餐桌旁,拿起一雙筷子加起來一條裏脊肉放在嘴裏嚐了一口,香辣甜鮮爽滑可口,那種被她奉為經典的味道在她的味蕾間完美演繹徘徊不絕,本來因為感冒沒什麽胃口的她硬是就著一盤子魚香肉絲吃下了兩大碗米飯。

等楊昱將木須肉和宮保雞丁端上桌子的時候,魚香肉絲的盤子裏隻剩下一點青紅椒了。他哭笑不得的看著意猶未盡還在暴飲暴食的林夢璿,無奈的道:“你悠著點吃,冬瓜排骨湯還沒熟呢。我說你真的是因為苦夏而沒胃口嗎?我看著你吃飯都瘮得慌。”

林夢璿被他說得臉有些紅,她大聲道:“我昨天打了一整天的消炎藥,吃得都是流食。”

楊昱身體一僵,忙問道:“你昨天怎麽了?你昨天上醫院了?”

林夢璿點點頭,道:“一夏天的火全都在昨天爆發了,發燒差點沒把我燒死。現在肚子裏都是空的,你做多少我就吃多少,不怕沒有胃口。”

楊昱一拍腦門,轉身走回廚房,高聲道:“你不早跟我說你病了,我該做些清淡的,那宮保雞丁你別動了。天啊,你還真是為了口吃的連命都不要。”

“朝聞道,夕可死。”林夢璿來了這麽一句,把筷子伸向了香噴噴的誘人食欲的宮保雞丁。

楊昱眉頭微蹙,想要再和她理論卻不知說什麽好。林夢璿笑嘻嘻的看著他的背影,微微地合上雙目,嘴角上揚。

有些話其實不必明說。她一直都覺得他與她存在著一種特殊的默契,讓兩人之間的相處舒適自在,氣氛極其融洽。

或許,這就叫做緣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