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他不爽了

收了信自然要有回信,雁空山這樣鄭重,我也不能怠慢。

根據地圖查詢,我在學校附近尋了間較大的文具店,叫老板推薦了一款適合我用的鋼筆。

在詢問了我是否有書寫習慣,以及書寫的用途後,老板從玻璃展示櫃中取出一款鋼筆給我。

“英雄100,非常經典的款式,不鏽鋼筆握,14k金筆尖,性價比之王。”老板推薦道,“有重量,寫字不飄,F尖也很適合日常書寫。”

我接過銀灰色的鋼筆看了看,是年代劇裏經常出現的那種款式,還挺複古。點點頭,沒多糾結就敲定下來,之後又問老板有沒有賣墨水的。

“要粉色的。”

“粉色?”

“對。”我想了想,抽象道,“像愛情那樣的粉色。”

老板蹙起眉頭,根據我的形容轉身搜尋一番,很快找出一瓶墨水置於我麵前。

“百樂的秋櫻,非常漂亮的粉色,性價比也很高。”老板上下打量我,突然八卦起來,“小夥子寫情書啊?”

我臉一熱,沒多做解釋,隻是輕輕嗯了聲。

“現在像你這種手寫情書的不多了。要看下信紙和信封不?我這款式也很多,古今中外都有。”

這些自然也是必不可少的。最後在老板的熱情推銷下,我又買了一遝印著淡淡粉色玫瑰圖案的信紙和信封。

買完東西回到寢室,給鋼筆上完墨,我攤開信紙坐椅子上醞釀片刻,決定先打個草稿。

老板推薦的墨水果然是很粉的,和我通感所看到的顏色雖然仍有不同,但也很接近了。

我的字不像雁空山,沒有那麽多淩厲的筆鋒,硬要說的話,有些秀氣,將信紙拿遠一點看,好像是一片片小小的櫻花瓣落在了上頭。

寫了許多遍都不太滿意,總是怕雁空山收到了會失望。直到快要熄燈,我才堪堪落下最後一筆,雖不好說百分百滿意,但也困得再寫不了新的。

將兩份信慎重地疊好塞進信封,貼上郵票。第二日,我將它投進了校門口的郵筒內。

聞又然正好與我一道去吃早飯,見此頗為好奇,驚訝於這個年代竟然還有人寫信。

“你交的筆友嗎?”

我衝他笑笑:“不是,給我對象寫的。”

小胖子本來吸著奶,聞言瞬間呆滯住了,隻是咬著吸管愣愣看著我,

“你高中竟然還有時間談戀愛?這個世界是不是隻有我沒有對象?”他心情一下憂傷起來,頭頂數值熔斷式下跌。

我不知道這對他算不算安慰,隻是照實說:“不是高中談的,暑假裏才認識的。”

聞又然癟癟嘴,耷拉著眉眼,並沒有很高興:“這可能就是美少年和普通人的區別吧。美少年高考一結束想脫單就脫單,普通人求脫單都脫不了單。”

我不太認同他的說法,要真這樣簡單倒好了。

“沒有想脫就脫,追了好久呢。”

“你們不是暑假才認識的嗎,能有多久?”

“兩個月呢。”差點以為就追不到了。

聞又然:“…”

他冷漠地睨著我,頭頂心情值藍得更抑鬱了,吸著牛奶徑自往前走去,並不是很想理睬我的樣子。

一個月似乎很長,又似乎隻在轉瞬間。長假來臨之際,我早早便收拾好了行李,隻等最後一堂課結束便踏上歸程。

我等這一天仿佛等了一輩子這樣久,以致於我媽打來電話問我十一要不要去她那兒住的時候,我下意識想也不想便拒絕了。我媽可能沒想到我會這麽直接,電話裏靜了許久。

見不著她人我也知道她此時必定心裏不好受,一時有些後悔自己的嘴快。

“住就不住了,明晚我來吃飯吧。”我盡量補救,“你多做些我愛吃的菜。”

不去她那邊住,一來是我的確想念青梅嶼,想念阿公他們了,二來也是覺得會不自在,怕到時候尷尬。

“嗯,好。”我媽再開口時,聲音雖說有些消沉,但也帶上絲笑意,“媽媽給你做。”

事實證明我的選擇是正確的。

我五點就到了我媽那裏,和她聊了會兒天,敘敘母子情。六點一過,她起身開始做飯。沒多久她的丈夫下班到家,兩人在廚房黏糊了會兒,再出來時,我就看到我那新晉繼父腦袋上黃了一片。

沒有比這更叫人尷尬的了,我都懷疑我的存在影響了他們的**。

於是吃完晚飯,哪怕兩人再怎麽熱情挽留,我還是堅定地表示十一會回青梅嶼。

我媽雖然有些失落,但經過這晚我的溫情交談,她的焦慮減輕不少,也就不再勉強我。

本來我是想看看能不能找人一起拚車到島上的,結果前一天雁空山打來電話,說要來接我。

“來接我?”我先是一愣,轉而又十分驚喜,“好啊。明天我兩點後就沒課了,你吃過午飯出門正好。”

“嗯。”

寢室裏能說的話題有限,我掃了眼正在各自忙碌的室友們,舉著手機去了外麵陽台。雖然陽台也隻是二樓的高度,還對著一條人來人往小徑,但怎麽也比在寢室裏好一些。

“阿山,你現在在幹什麽?”我趴在陽台護欄上,微微弓著腰。

九月底的虹市,天氣褪去躁動,風也柔和起來,是體感最好的時節。

“在院子裏看星星。”

我抬頭看一眼天空,城市燈光太亮,隻是能看到零星的幾顆星子,夜空顯得分外單薄。

“好看嗎?我這邊都看不到。”我有些遺憾,無法與他看到共同的風景。

雁空山低沉磁性的笑聲透過手機傳遞過來,耳內細小的絨毛都因為這份震顫而紛紛戰栗起來。

“沒有你好看。”

我抿了抿唇,臉上控製不住泛起傻笑。

戀愛可能是最經濟實惠獲得快樂的方式吧?隻是簡簡單單一句話,我就能快樂好久。而這樣的快樂,我可以無限擁有。

聊了一個多小時,手機都燙臉,我卻一點不想掛斷。

時間已近午夜,小徑上人流減少,室友們也相繼入睡,最後還是雁空山發話,要我早點睡,這通電話才拖拖拉拉掛斷。

到了第二日,天氣特別好,陽光曬在身上,並不產生灼燒感,隻是有些暖洋洋的。天上一朵雲也沒有,晴空如洗,藍得毫無雜質。

不知是因為就要放假,還是因為這樣晴朗的天氣,從早上起我就一直想哼歌。無時無刻,不管場合,腦海裏始終有段旋律在反複。

等上完最後一堂課,聞又然與我一道回寢室拿行李箱,路上還在說我不愧是有對象的人,放個假跟中五百萬似的,把“迫切”都寫在了臉上。

我摸摸臉,不知道自己臉上什麽表情,但心裏如他所說,的確有為了即將到來的相見而歡欣雀躍。

“因為一個月沒見了嘛。”我小聲道。

聞又然哼了聲:“不用跟我解釋,就讓我小小年紀承受這份不該承受的戀愛酸臭吧。”

我:“…”

你也不像心甘情願承受的樣子啊。

手機輕震,我一看,是雁空山發來的信息,說自己已經到了學校門口。

怕他等急了,我加快腳步,拖著行李箱往大門外走去。

“欸?怎麽了?”聞又然不明白我為什麽突然加快速度,也隻得跟著我跑起來。

雁空山的SUV體型龐大,屬於車中的肌肉硬漢,一般人與它同框多少會有難以駕馭之感。然而雁空山隻是隨意靠在車門上,低頭擺弄手機,就好像在拍廣告海報一般,不僅沒被比下去,還引得路人不住側目。

道路兩邊種植著高大的法國梧桐,陽光透過樹冠斑駁地投下來,在他身上形成細碎的光影。白襯衫的袖子卷起一些,露出結實的小臂。臉微微垂著,反倒更突顯了硬挺深邃的五官。

可能是近鄉情怯,看到人,我反而不急了,隻是立在不遠處望著他,平複自己的呼吸。

“哎呦我說你走這麽快做什麽…”聞又然追上我,用手扇著風,氣都喘不勻,“難不成你女朋友親自來接你…哇哦!”忽然他看見路邊的雁空山,整個人一驚,嘴裏發出意義不明的讚歎,“這是哪裏來的模特嗎,也太帥了吧?隔壁戲劇院的?”

“嗯…小胖,接我的人來了,我們假期後見,再見。”我心思全在雁空山身上,眼都不帶挪開的,說完話也不等聞又然回應,拖著行李箱便朝路邊的SUV走去。

越是靠近,心越是跳得劇烈。

到了男人近前,我立住了,屏著呼吸輕輕叫他:“…阿山。”

雁空山瞬間抬頭看過來,頭上的心情值從80到85,最終停在90大關,顏色也成了浪漫的粉色。

如果有哪種工具能照出“心情值”,大家就會知曉愛情的顏色。它不同於世上任何一種“粉”,它比任何一種粉都要具有生命力。那是愛情血液的顏色,那是愛情“活著”的證明。

要不是環境不允許,我真想撲到雁空山身上,緊緊抱住他,輕輕地吻他,告訴他這段時間我有多麽想他。

雁空山直起身,長久地看著我,忽地動了動胳膊。我以為他要抱我,結果他隻是從我手中拿過行李箱。

“上車吧。”他說著,繞到車輛後方,打開後車蓋,將行李箱塞了進去。

等我係好安全帶,他也從另一邊上了車。

SUV緩緩駛離學校大門,我一直忍不住要去看他,心裏有許多話和他說,偏偏分不出個主次,一時全都湧在喉頭,反而陷入了短暫的靜默。

“熱嗎?”最終還是雁空山先開得口,“你旁邊有水。”

我看了眼車門下方的置物槽,看到瓶沒開封的礦泉水。

“還好。”說是這樣說,還是把那瓶水打開抿了口。

清甜的水流入喉間,緊張興奮的情緒似乎也平複許多。

“我剛剛看到付惟了。”

“噗!咳咳咳…咳咳…”我一口水差點噴出來,嗆咳幾聲,腦子還沒理清楚,嘴巴已經先一步解釋道,“他和我不是一個係的,而且…而且他有女朋友了,就是上次你見到的那個。”

路遇紅燈,雁空山緩緩踩住刹車,停在前車後頭。

指尖敲擊著方向盤,他轉過頭看向我。

“所以你和他說過話了?”

我可能更適合學醫,但我一定不適合學金融。目睹雁空山的心情值一點點跌到82,我內心隻能用“驚心動魄”來形容。

82這個數值雖然仍在可控範圍,但這個跌幅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他不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