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番外10【祝壽·下】

席老爺子威嚴著一張臉,將視線精準投向一旁的我。

老而彌堅,目如鷹隼,他果然是席宗鶴的爺爺,沉著臉的樣子好像啊。

畢竟是長輩,又常年身居高位,那股氣勢就算我見慣了各界大佬英才,也有些扛不住。

他盯了我一陣,開口道:“你就是顧棠?”

我掀起一抹有些幹巴巴的笑,點頭應道:“是我。”

席宗鶴來到我身旁,輕輕握住我的手,轉頭對我笑了笑,似乎想要為我增一些底氣。

“沒錯,他就是顧棠。”他的眼裏盛著煙火,說話時一朵朵綻放開來,璀璨迷人,“我的另一半。”

這模樣,就跟王子當著國王的麵牽著灰姑娘的手說要娶她一樣,驚人的帥氣。我忍不住也衝他笑起來,一時眼裏隻有他,隻能看到他。

“咳咳。”

許是我們這樣旁若無人的秀恩愛太拉仇恨,不知誰咳嗽了聲,打破了這濃稠甜蜜的氣氛。

席宗鶴蹙了蹙眉,有些不滿地看過去。

他的某位堂哥撓了撓鼻子,尷尬道:“那個……夭夭帶來了嗎?也讓爺爺見見她啊,爺爺可期待了,還給包了超大紅包呢!”

他剛說完這話就讓老爺子回頭結結實實瞪了眼:“就你話多。”

對方縮了縮脖子,馬上噤聲不敢多嘴了。

這別扭的,果然與席宗鶴是一脈同宗的親祖孫。

我回身朝馮安懷裏的小姑娘招了招手:“夭夭,來見見太爺爺。”

馮安走了幾步,將夭夭放到地上,任她自己走向我。

她走到我身旁,小手拉住我的手,細聲細氣對輪椅上的席老爺子叫了聲:“爺爺好。”

差輩了姑娘……

我捏了捏她的小手,低頭跟她解釋:“這是爸爸的爺爺,也就是你的太爺爺,要加個‘太’字知道嗎?今天是太爺爺生日,去,給他老人家祝個壽。”

夭夭懵懂地點了點頭,鬆開我的手朝席老爺子走過去。

從後麵看她走路時蓬蓬裙一扭一扭的,兩根小胖腿又肉又短,有點好笑。

她走到輪椅旁,雙手搭在扶手上,衝席老爺子再次甜甜喚了聲:“太爺爺好!”

老人家總是格外喜歡小輩的,俗話說隔代親隔代親,這隔了兩代的就更是親厚。席老爺子麵對席宗鶴尚且能忍住不笑,麵對席夭夭根本就繃不住。小姑娘話音未落他就笑開了花,變臉速度之快連我這專業演員都自愧不如。

“太爺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席夭夭脆生生說著,兩手抱拳衝席老爺子拜了拜。

老爺子臉都笑得皺成了一團:“好好好,太爺爺見到你就開心了,這個紅包給你,你再叫一聲太爺爺好不好?”

席夭夭拿著那封比她臉都要大的紅包,瞬間露出驚喜的表情,接著用更諂媚更甜美地聲音叫道:“太爺爺真好!我老喜歡太爺爺了!”

她這點到底像誰啊?怎麽能看到錢這麽開心?我好笑地直搖頭。

突然,像是與我有心靈感應,席宗鶴湊到我耳邊小聲道:“夭夭的性格就是你的翻版。”

我猝不及防膝蓋一痛。

“哪有……”我底氣不是很足的否認道。

席宗鶴輕笑一聲,將視線重新投到自己女兒和爺爺身上。

席老爺子是真的喜歡夭夭,不顧勸阻將她抱到自己腿上,硬是要抱著她一起吃飯。哪怕我說夭夭已經會自己用筷子吃飯了,他還是堅持要喂她。並說桌子太大,孩子夠不到,將菜夾到碗裏和夾到她嘴裏大人都是要夾,為什麽不能選後者。

太過有理,以致於我沒法反駁。

小姑娘十分怡然自得,享受地窩在太爺爺懷裏,一口接一口吃東西,將兩頰塞得鼓鼓囊囊。她又是個不挑食的,問她哪個菜她都要,來者不拒。

我隔著餐桌看她,她也看著我,然後自然地移開了視線。

“這丫頭……”

這性格怎麽能像我呢?我可沒這麽厚臉皮。

“有點辣,我要喝橙汁。”席夭夭跟大爺一樣攤在那裏,迅速地掌握了使喚人的精髓。

席老爺子一個命令一個動作,立馬給她遞上果汁:“辣呀,那咱們就不吃這個菜了好不好?”

“好呀,那我要吃那個魚。”

“可是魚有骨頭,你要卡住的。”

“我會很小心的,就吃一點點。”

席老爺子不忍心拒絕小姑娘的要求,隻好衝坐在右手邊的大兒子道:“你給夭夭夾塊魚肉,我眼睛不好,挑不了魚刺,你給挑幹淨些。”

“哦,好……”

“要~~大塊的!”小丫頭奶聲奶氣補充。

這肯定不是像我……

麵前轉過一道蝦,我順手夾了一隻,剝了殼將蝦肉放進一旁席宗鶴的碗裏。

他喜歡吃蝦,但不喜歡剝蝦,嫌麻煩。要是我不剝給他,他就寧可不吃。所以我現在都養成了習慣,看到蝦就會自發地為他剝幾隻。

“還要嗎?”我看他很快吃了,料想今天這道蝦還挺合他口味。

“要。”果然,他還要。

我正準備再夾一隻蝦,坐我另一邊的,席宗鶴的一位堂嫂忽然笑起來,用所有人都聽得到的聲音道:“這果然是父女啊,長得像,脾氣也像,命也都是好命,吃個飯,小的有人挑刺,大的有人剝蝦……”她轉向自己老公,嗔怪道,“你看看人家,多學習學習!”

一桌二十幾號人,本來也沒人專注地光盯著我和席宗鶴不放,結果經她這一說,二十幾雙眼睛齊刷刷就看過來了,看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

席宗鶴倒是大大方方,還不忘補自己堂哥的刀:“我家顧棠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大哥很難學了,大嫂你不如換個老公更快。”

眾人聞言紛紛笑起來,各種起哄。

堂哥臉都黑了,瞪過來一眼:“吃你的蝦!”

“家庭氛圍”這東西,看不見摸不著,但你能確切感受到。

我生長在那樣一個爹不爹,娘不娘的環境裏,從小隻能與妹妹兩人跌跌撞撞,摸索著不斷長大,所以我才長成了“顧棠”。雜草一樣,生命力頑強,努力攀爬的顧棠。

席宗鶴的成長過程中充滿了親人對他的愛,他順風順水,毫無波折的長大,所以才長成了“席宗鶴”。他的驕傲,自信,從容優雅,都來自他的原生家庭。

如果沒有那場車禍,沒有江暮的背叛,親人的離棄,他或許會一直那樣驕縱又閃耀的活著,不會與我有任何的交集。

我們曾經是兩條,完全平行的直線。

桌上氛圍逐漸熱絡,席宗鶴所擔心的問題似乎並沒有發生,這或許也是血緣的神奇之處。

望著身旁席宗鶴帶笑的側臉,我悄悄伸手,在桌下握住了他的手。

他有些詫異地看向我,用眼神詢問我怎麽了。

我衝他笑了笑,用口型說了三個字:“我愛你。”

他愣了愣,反應過來後用力回握著我的手,手指插進指縫,與我十指相扣。

“多愛?”他湊過來與我咬耳朵。

我也是服了他,這會兒還要與我確認這種事。

“你沒法想象的愛。”我輕笑道。

他滿意了,這才在我耳邊留下屬於他的回禮。

“我也愛你。”

他總是這樣,要確保百分百的心意,才肯放下身段給我看看他藏得密不透風的真心。脆弱、渴愛、偏執,這些性格來自於後天的傷害,一度差點擊垮他摧毀他的傷害。天真迷人的先天性格在這些負麵情緒前簡直不堪一擊,它們經常占據主導,並在開始的幾年裏十分讓人頭疼。

然而正因為我深知它們形成的原因,所以我才願意縱容他,理解他。

我愛他,愛他像晴空一樣明了,也愛他像雷雲一般複雜。

“多愛?”我學著他,問了同樣的問題。

不同於我背公式一樣的回答,他牢牢盯住我的雙眼,忽地斂住表情,無比認真地回道:“你沒法想象的愛。”

深情到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要不是身處大庭廣眾之下,我簡直想要與他來個激烈的擁吻。

隨後整場宴席,我唇角的笑壓也壓不住。回去路上夭夭甚至趴在我胸口扯著我嘴角問我為什麽今天笑這麽多。

因為幸福啊。

很幸福,滿溢出來的幸福,心裏裝不下了,隻能通過笑來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