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溶解液(9)

接下來的幾天,盧清晨和陳浩繼續用老辦法收集溶解液。美國人那邊雖然對於延後交貨頗有微詞,但也無可奈何。畢竟能夠提供溶解液的合作者,不是隨便哪裏都能找到的。為了這次不再出疏漏,他們提供了更多的“酸奶瓶”——這正好是盧清晨需要的。因為他一方麵要收集新的溶解液,一方麵又需要不斷跟上次那小半瓶溶解液更換容器。

一周之後,盧清晨認為時機成熟了。他撥通了萬喆的手機號碼。

“喂。”

“萬喆嗎?”

“對,你哪位?”

“盧清晨,安文蘭的前男友。”

“你怎麽會有我的電話號碼?”

“這不重要。”

“我跟你,有什麽好聊的嗎?”

“我覺得沒有。”

“那你打電話給我做什麽?”

“談一筆交易。”

“嗬嗬,你想跟我做生意嗎?”

“沒錯。”

“你有什麽值得我買的東西?”

“你的秘密。隻要你花錢,就能買下我不把這件事捅出去。”

“你會知道我的秘密?哼,少來這套。你以為我會相信嗎?”

“也許對你來說,我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垃圾處理員。但你忘了我的另一個身份——被橫刀奪愛的男人。這樣的人有你意想不到的毅力和韌性。明確地說吧,我花了整整一個星期的時間,想盡一切方式和手段來調查你,結果,真的讓我發現了非常有趣的事情。”

“是嗎?說來聽聽。”

“這件事,我們還是當麵談吧。我很懷疑電話裏能不能說清楚。”

“知道我在想什麽嗎?你根本就是在故弄玄虛。其實你什麽都不知道。”

“是嗎?這麽說,我可以理解為你不介意我把這件事告訴警方?好的,再見。”

“等一下。”對方明顯上鉤了,遲疑一陣後,說道,“你想在哪裏見麵聊?”

盧清晨心裏一陣激動,但他抑製情緒,語氣平靜地說道:“隨便,海邊吧。具體地點我到時候再通知你。你一個人來,不能帶保鏢。提醒一句,我在跟你見麵之前,會在微博上設置24小時後自動發布——如果你打算殺人滅口,那這個秘密會在24小時後公之於眾。”

“好吧。”萬喆的語氣軟了下來,“但是,我現在在國外,要過幾天才能回來。”

“沒問題,那等你回來,咱們再聯係吧。”

盧清晨掛斷了電話,心中一陣狂喜——獵物上鉤了!這招果然奏效!

計劃是這樣的:幾天後,他會跟萬喆約好在某個僻靜的海灘見麵。時間大約是晚上七點左右。那個時候天色已晚,隻要再拖延個十幾分鍾,海灘上基本上就看不清人影了。這個時候,他隻要把手裏拿著的“酸奶瓶”(之前可以假裝是在喝酸奶)朝萬喆一潑,就能立刻把他溶解掉。海灘的方便之處在於,既沒有監控攝像頭,屍體融化後的一灘水,也能立刻被沙灘吸收,或者衝刷到大海中,跟海水融為一體。一個大活人,就這樣人間蒸發了。

完美的犯罪計劃令盧清晨興奮。他想象著萬喆那張英俊而醜惡的臉,在驚恐萬狀中像被火烤的雪糕一樣迅速融化——這樣的場景(即便隻是想象)激**著他,令他全身的毛孔都舒展開了,似乎現在就已經體會到了複仇的快感。

為了提前做好準備,之前那小半瓶溶解液,已經被盧清晨帶回了家。他把“酸奶瓶”藏在床下,每隔兩天更換一次瓶子。很快,這瓶溶解液就會派上用場了。

然而,三天之後,事情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變化。

這天下班後,盧清晨剛剛走出垃圾廠,手機響了。他一看電話號碼,是安文蘭打來的。

這是他們分手之後,安文蘭第一次給他打電話。盧清晨想,該不會是萬喆派她來當說客的吧?不管怎樣,他接起了電話。

“喂。”

電話那頭是一陣沉默,但盧清晨能聽到安文蘭呼吸的聲音。他又“喂”了一聲。

“清晨哥……”

“有什麽事嗎?”

安文蘭沒有說話,盧清晨聽到了啜泣的聲音,他問道:“你怎麽了?”

“清晨哥,我想你。”

什麽?這是盧清晨沒有料到的局麵。他愣了半晌,說,“你已經交了新男朋友了,記得嗎?”

“清晨哥,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你到底想說什麽?”

電話那頭的安文蘭啜泣道:“離開你的這幾天,我想了很多。我發現那句老話是對的——人真的隻有在失去某些東西的時候,才能體會到它的可貴。我一時糊塗,貪圖富貴,選擇了萬喆。但經過幾天之後,我才發現,我真正喜歡的人,還是你。我雖然跟他在一起,但滿腦子想的都是你……我覺得我做了不可原諒的事情,讓你受到了傷害。清晨哥,你能原諒我嗎?”

這番話和安文蘭的哭訴,讓盧清晨的心軟了,他說:“文蘭,我不怪你。”

“真的嗎?”

“嗯。”

“那麽,我們可不可以重新開始呢?”

“什麽?”

“我不想跟萬喆在一起了,我想回到你身邊,金錢買不來真正的愛情,我現在明白這個道理了。清晨哥,你……還能接受我嗎?”

盧清晨的身體因激動而微微顫抖起來:“文蘭,你說的,都是真心話?”

“清晨哥,如果我剛才說的有半句假話,就讓我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別說這些!文蘭,我相信你!”

“清晨哥,謝謝你,我現在就想見到你,你在哪兒?”

“我下班了,正準備回家。”

“我已經在家了。”

“你說的‘家’是?”

“我的出租屋,萬喆的別墅隻是一套豪宅,這裏,才是我的家——即便是租來的。但我最快樂幸福的時光,都是在這裏度過的。”

“文蘭,等著我,我馬上就回來!”

“清晨哥,我已經跟萬喆說好分手了。今天晚上,我給你做好吃的,咱們慶祝重逢,好嗎?”

“好!等我!”

掛了電話,盧清晨欣喜地快要跳起來了,他恨不得長出一對翅膀,立刻飛回家,把安文蘭緊緊擁入懷中。他衝到街邊,試圖打車,但現在是下班高峰期,沒有一輛空的士經過。他不想等待下去,掃了一輛停靠在旁邊的共享單車,跳了上去。

從工作地點到出租屋,正常情況下,騎車大約要二十分鍾。但盧清晨歸心似箭,把自行車踩得像風火輪一般,一路風馳電掣,他此刻激動欣喜的心情,難以用語言來形容。因為安文蘭的回歸,除了重拾愛情之外,還有更重要的一個意義——

他不用再殺人了。

盧清晨知道,之前那個所謂的“完美犯罪計劃”,其實還是有漏洞的。比如,萬喆來出來見他之前,完全有可能把這事告訴某個人,或者讓他的保鏢藏在暗處悄悄監視。如果是這樣,他不可能逃脫法律的製裁。利用溶解液來殺人,應該是非常嚴重的罪名,況且他殺的人還是萬喆,想必那位富豪父親,會不遺餘力置他於死地吧。所以,這個報複計劃,實際上很有可能是一次同歸於盡。

現在,安文蘭的回歸意味著他從某種角度贏了萬喆。那個不可一世的公子哥兒,應該也會深受打擊。如此一來,自然沒有報複,或者說跟他玉石俱焚的必要了。家裏的那瓶溶解液,明天就可以賣給老美,然後,五億人民幣到手。他完全可以帶著安文蘭移居美國,就算事後東窗事發,也很難再追究到他身上了。

啊!愛情回來了,金錢也接踵而至。昨天我還是一個一無所有的人,今天——或許明天,我就成了人生贏家。人生如此大起大落,還真是刺激呀。老天爺,謝謝你沒有拋棄我!

盧清晨一邊飛快地蹬著自行車,一邊感懷人生的奇妙,興奮地忘乎所以。就在這時,一個放學歸家的小學生奔跑過街。盧清晨車速太快,來不及刹車。他大叫一聲,把自行車龍頭往右側猛地一扳,連人帶車撞到街邊的護欄上。他從車上重重地摔了下來,後腦勺撞在街沿上,兩眼一黑,昏死過去。

險些被撞到的小學生嚇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人們圍了上來,有人掏出手機,撥打了120。

誰都沒有注意到,從盧清晨的衣服口袋裏滾出了一個“老北京酸奶”的瓶子。這是他打算帶回家去,替換上一個石墨烯瓶子的。

床下的那瓶溶解液,今天晚上——準確地說,兩個小時之內——就該更換容器了。否則的話,它很快就會溶穿瓶底。

可是現在,盧清晨出了車禍,失去了知覺。

可怕的事情,就要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