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溶解液(7)

這天,是安文蘭的生日。盧清晨買了一大束鮮花,拎著提前訂好的生日蛋糕和精心準備的禮物——一個漂亮的水晶擺件,回到了家。他打算送上鮮花、禮物和熱吻之後,再帶著安文蘭去吃一頓浪漫的燭光晚餐。然而,回到家之後的光景,卻令他困惑不已。

客廳裏放著一個收拾好的行李箱,裏麵裝滿了安文蘭的個人物品。盧清晨走進房間,看到女友正在折疊自己的衣物,打算塞進另一個拉杆箱裏。他吃驚地問道:“文蘭,你這是在幹什麽?”

安文蘭轉過身,望著他,紅著眼圈說道:“對不起,清晨哥。”

“對不起什麽?”

“我……打算搬走了。”

“為什麽?搬去哪兒?”

“新的住所。”

“什麽意思?”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盧清晨急了,放下禮物,走過去抓著安文蘭的手:“別說對不起,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安文蘭咬著嘴唇,沉默了好一會,才難以啟齒地說道:“清晨哥,我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決定說實話,因為我已經傷害了你,做不到再欺騙你了。”

盧清晨不安地望著她。

“有件事,我沒有跟你說,前天直播的時候,有人跟我刷了二十萬的禮物。”

“什麽?二十萬?!”

“對,而且你知道,刷禮物給我的人是誰嗎?”

“誰?”

“萬喆。”

“萬喆?你說的,該不會是那個萬喆吧?”

“沒錯,就是他。”

盧清晨懵了。這個萬喆,是個有名的富二代,人帥、多金。父親是全國排名前十的富豪,坐擁上百億的資產。他不敢相信,這種有錢人家的大少爺,居然看上了自己的女友。

“他給你刷二十萬,提出的要求是什麽?想跟你睡一次?或者包養你一段時間?”盧清晨抑製著怒火,冷冷地問。

“你把我當成妓女了。”安文蘭望著他。

“真希望我誤會了。但是看上去,你好像正打算因為這二十萬,搬到他家去住。”

“對,他是讓我搬到他在濱海市的別墅去住,我也正打算去。但不是因為這二十萬,而是因為今天中午,他跟我打了視頻電話,跟我深情告白。他說,看了我的直播後,他愛上了我,希望能跟我交往。”

“所以,在垃圾處理廠工作的男友,就可以像垃圾一樣扔掉了,是嗎?”

安文蘭沉寂片刻:“你就把我當成個妓女吧,現在有人出高價包養我,我當然……”

“不,你不是這樣的人!”盧清晨抓住安文蘭的肩膀,眼淚奪眶而出。“別這樣作踐自己!”

安文蘭也哭了,大顆大顆的淚珠撲簌簌地落下:“我知道,我這樣做,真是無情無義到了極點,甚至可以說是卑劣無恥。被他告白之後,我也掙紮了很久,但我說不出拒絕的話……不知道多少女孩做著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夢,現在機會擺在我麵前,如果拒絕的話,我擔心我會後悔一輩子。”

“這種公子哥兒的表白,你覺得是真心的嗎?他今天給你打賞二十萬,明天也可以打賞給另外一個女孩。難道你認為他會對你從一而終?”

“我不知道……但他說,他會娶我,因為他是真心喜歡我的。”

“這種鬼話,對誰都可以說呀!”

“但我不知道是不是鬼話!萬一是真心的呢?”

盧清晨呆住了。的確,他也不了解萬喆,無法證明這是騙人的鬼話。但他想到了一件事,安文蘭拋棄自己,不就是因為自己是個窮屌絲嗎?但很快,他也會成為一個億萬富豪了。想到這點,他說道:“文蘭,萬喆能給你的一切,我也能給你。”

“我知道,你其實一點都不比他差,特別是……”

“不,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說,我也能像他一樣,提供給你富足的生活。”

“當然,你才二十多歲,以後還大有作為。”

“我說的不是以後,而是現在。準確地說,就是五天之後。”

“什麽意思?”

“再過幾天,我就變成有錢人了。”

安文蘭盯著盧清晨看了幾秒,露出無奈的苦笑。

“你不相信,對嗎?但我說的是真的。”

“怎麽,你們單位決定給你漲薪了?”

“當然不是,我那工作,薪水能漲到哪兒去。”

“那你怎麽變成有錢人?”

盧清晨陷入了沉默,他猶豫要不要把溶解液計劃告訴安文蘭。其實這個問題,他之前就思考過。但之所以放棄,是因為三個原因:

一,他之前跟陳浩約定過,這件事不能告訴身邊的任何人——哪怕是至親。這件事情,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風險;

二,安文蘭不一定讚成這個主意,還有可能對他的人品產生質疑;

三,如果她讚成,則意味著,她也成為了這件事的同謀或共犯。一旦東窗事發,她會受到牽連。

鑒於以上三個原因,盧清晨不打算把這個計劃告訴安文蘭。但現在遇到這樣的情況,他需要重新審視這個問題。然而,新的擔憂產生了——即便他告訴安文蘭,自己因為此事賺了5億,但仍然需要麵對被調查、甚至被捕的風險;而跟富二代交往(甚至結婚),則完全不用擔驚受怕。對比起來,顯然還是萬喆那邊更具吸引力。況且萬喆是萬氏集團未來的繼承人,身價在百億以上,也不是區區5億可以比擬的。如此看來,告訴安文蘭這件事,明顯不是個好主意。如果沒能說服她,還泄露了這個機密,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於是,盧清晨緘口不語了。安文蘭說:“清晨哥,你罵我吧,羞辱我都可以,這樣我們雙方都要好過一點。”

盧清晨看出來,安文蘭去意已決。他心如死灰,不想再挽留了,打算保留最後一絲尊嚴,像個紳士一樣識趣地離開。

“好吧,文蘭,祝你幸福。”

拋下這句話,盧清晨轉過身,離開了安文蘭的住所。

這個晚上,盧清晨失眠了。他不想像個懦夫一樣在黑暗中哭泣,但他的心在流淚和滴血。他試圖安慰自己,一旦有了錢,什麽樣的姑娘都能交到,但這就像一場交易,他非常懷疑能不能得到這些女孩的真心。更重要的是,他懷疑這無法彌補自己受到的傷害。他對安文蘭的愛,是刻骨銘心的,這不是隨便找個人就能替代的廉價愛情。

睜著眼睛到了天亮,早上八點過的時候,盧清晨聽到樓下傳來汽車鳴笛的聲音,他走到陽台,看到了停在樓下的一輛炫酷無比的紅色法拉利跑車,後麵還跟著一輛為他保駕護航的凱迪拉克。一個年輕英俊、玉樹臨風的公子哥兒靠在敞篷跑車的車門旁,舉手投足間充滿高貴氣質。不一會兒,拎著兩個行李箱的安文蘭下了樓,公子哥兒迎了上去,接過她手裏的行李箱,露出燦爛的笑容。兩個人像認識多年的老朋友一樣,愉快地攀談起來。

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看到眼前的一幕,都難以抑製心中的憤怒。盧清晨正處於血氣方剛的年紀,他氣得快要發瘋了,腦子裏最後一根保持理智的弦在此刻“啪”地一聲斷掉。他顧不上紳士風度了,更無暇顧及得罪萬喆可能招致何種惡果,他現在想做的事情隻有一樣,就是衝下樓,一拳砸在這個裝腔作勢的公子哥兒臉上。

盧清晨來不及換衣服,更沒時間梳頭洗臉,他穿著睡衣睡褲,蓬頭垢麵地衝下樓,像個瘋子一樣出現在了萬喆和安文蘭麵前。安文蘭看到盧清晨的樣子,猜到他打算做什麽,試圖上前勸阻。但萬喆冷靜地拉住了她的手臂,似乎對於此種狀況早有準備。

在盧清晨衝過來之前,凱迪拉克上跳下來兩個穿著黑西裝的彪形大漢,顯然是萬喆的保鏢。他們倆搶先一步,在盧清晨揮出拳頭之前,一左一右抓住了他的胳膊,像警察押犯人一樣把他的雙臂反背在身後,盧清晨身體前傾,就像跟萬喆行了一個大禮,狼狽到了極點。

萬喆帶著輕淺的笑意,對身邊的安文蘭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是你那個在垃圾廠上班的前男友吧。不得不說,他的氣質和工作真是絕配。”

麵對這種羞辱和奚落,盧清晨氣得咬牙切齒,大罵一聲:“我X你媽!”然後不顧一切地想要掙脫束縛,跟萬喆拚命。但兩個身強力壯的保鏢豈能容他亂來,把他緊緊抓住的同時,其中一個保鏢往他腿窩上踹了一腳,盧清晨痛得叫了一聲,雙膝一軟,跪了下來,恰好跪在了萬喆的麵前。

當著安文蘭的麵遭受如此奇恥大辱,盧清晨氣得兩眼發黑,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他掙紮著想要站起來,但兩個保鏢暗中使勁,像兩座山一樣按住他的肩膀,令他根本無法起身。路過的行人和旁邊店鋪的人都看到了這一幕,萬喆搖著頭,發出“嘖嘖”的聲音,同情地說道:“如果我是你,一定沒臉再活下去了。”

安文蘭看不下去了,哭著哀求道:“萬喆,我求你,饒了他吧……看在我的份上……”

這個“饒”字,像尖刀一樣刺入了盧清晨的心髒。安文蘭的哭泣求饒,撕碎了他作為男人最後的尊嚴。這個字,把他塑造成了一個可憐而卑微的囚徒,似乎需要得到麵前這位不可一世的君王的寬恕和赦免,才能繼續苟活於世。盧清晨把嘴唇咬出了血,睜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怒視著麵前的兩個人,特別是萬喆。如果眼神能將人殺死的話,萬喆已經被千刀萬剮、淩遲處死了。

“蘭,你也看到了,並不是我想要為難他,是你的前男友想找我的麻煩。我的保鏢隻是在盡他們的責任,保護我而已。你看他這副樣子,他們一旦鬆開手,他應該會像瘋狗一樣撲過來,撕咬我的咽喉吧。”

安文蘭蹲下來,對盧清晨說:“清晨哥,求你,別再做傻事了,你讓我們走吧……”

盧清晨的腦子裏嗡嗡作響,他什麽都聽不到,靈魂已被抽離出身體,隻剩下一具被釘在恥辱柱上的軀殼而已。

萬喆從跑車裏拿出一個皮包,從裏麵拿出兩捆錢——估計是兩萬元。像施舍乞丐一樣丟在盧清晨的麵前,對他說:“識趣點,把錢撿起來,該幹嘛幹嘛吧。你要是再糾纏不休,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

說完這句話,他牽起安文蘭的手,打開車門,讓安文蘭坐在副駕,他也上了車,準備發動跑車。兩個保鏢鬆開手,也打算上車了。盧清晨撿起地上的兩捆錢,準備朝萬喆砸去。保鏢眼疾手快,在他出手之前,一拳揍向他的肚子,把盧清晨打得胃液都吐了出來,涎水順著嘴角滴落在地。另一個保鏢從背後補了一腳,把他踹翻在地。

安文蘭捂著嘴,梨花帶雨。萬喆懶得再理盧清晨,一腳油門,超跑發出傲嬌的轟鳴,像離弦的箭一樣揚長而去。兩個保鏢也上了車,發動汽車離開。破舊的居民樓前,隻剩下一個像棄狗一樣可憐的男人。

這個時候,盧清晨的世界反而清靜了。他的腦子裏隻剩下一個聲音。

殺。我要殺了這家夥。

什麽賺錢、5億——全都不重要了。帶是著這樣的恥辱活下去,不如現在就死。

沒錯,我隻是一個卑微的垃圾處理員,但你這該死的狗雜種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我能弄到一樣足以令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的東西。

盡管從來沒有試過,但盧清晨知道,溶解液是有腐蝕性的,隻要滴個幾滴在物品(或者人體)上,它就能迅速擴散、蔓延,直至將它化成一灘清水。

換句話說,要溶掉一個人的話,小半瓶溶解液,綽綽有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