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異變前夜（3）
清晨，失眠整個晚上的宋秋玲帶著黑眼圈起床了。多年的生物鍾作用下，讓她即便再疲倦也睡不著了。她現在需要的，是一杯兩倍濃度的咖啡。
喝了咖啡，再簡單吃了些早點，宋秋玲精神好了一些。現在的時間是早上七點五十，兒子李思海應該在早高峰的地鐵上吧。宋秋玲猶豫著該不該現在給兒子打電話。工作時間是不方便聊私事的，那就隻能等他下班後了。宋秋玲等不了這麽久。
電話撥通了，響了很多聲才被接起來，聽筒裏傳出的，是一個含混不清的倦怠嗓音：“喂……媽？”
“思海，你怎麽還在睡覺？今天不上班嗎？”
電話那頭沉寂了一會兒。“媽，我上個月辭職了，這段時間暫時沒有去找工作。”
“為什麽辭職？這事你怎麽沒跟我說？”
“現在不就說了嗎。沒事，就想換個工作，沒什麽大不了的。媽，你這麽早打電話給我有什麽事嗎？”
宋秋玲歎了口氣：“昨天晚上，家裏發生了一件怪事，把我嚇壞了。”
“啊？什麽怪事？”
宋秋玲把整件事的過程詳詳細細地告訴了兒子。電話那頭的李思海睡意全無，聽完之後，他擔心地責怪道：“媽，你也太不小心吧！一個人住，怎麽不把房門關好？”
“我記得我是關好了的呀。”
“關好那人怎麽可能進得來？”
“……”
“媽，你不會是……提前得老年癡呆症了吧？”
“我才沒有！再說就算是我忘了關門，那人怎麽恰好就夢遊到我們家來了？他又不是這個小區的人，住的地方離這裏好幾公裏呢。”
“這倒是……警察怎麽說？”
“警察說會繼續調查，但我覺得他們調查不出什麽來的。”
沉默幾秒後，李思海說：“媽，這樣，反正我現在也沒上班，幹脆回來陪你住一陣子得了。”
宋秋玲自然求之不得，她早就想兒子了。“好啊，你回來休息一段時間，合適的話，就在本地找份工作吧。”
“我回來再說吧，那我訂機票了啊，拜拜！”
掛了電話，宋秋玲滿心歡喜。馬上開始籌劃給兒子做點什麽好吃的。她精神百倍地出門，到附近的生鮮超市購買食材去了。
下午五點，李思海到家了，一進屋就聞到熟悉的飯菜香。他高興地喊道：“媽，你做紅燜大蝦了？”
“兒子回來了？”宋秋玲走出廚房，笑盈盈地說，“知道你要回來，我做的全是你愛吃的菜。除了紅燜大蝦，還有清蒸鱸魚呢！”
“太好了！”李思海放下背包和行李箱，給了母親一個大大的擁抱。
宋秋玲做的晚餐豐盛而精致，色香味形一點都不比大飯店裏的差，就連擺盤都學習了法式大餐，講究空間感。李思海最喜歡吃母親做的菜，也喜歡這種儀式感。他拿出高腳杯，給母親和自己一人倒了一杯紅酒。母子倆邊吃邊聊，說的主要都是李思海上一份工作的情況，暫時沒有提昨晚的怪事。
飯餐過後，李思海刷完碗，宋秋玲招呼他過來吃水果。李思海坐到沙發上，吃了幾顆葡萄，然後若有所思地望著沙發，問道：“媽，昨天夜裏那人，就是坐在這兒？”
宋秋玲回想起那場景，心裏又有些發怵。她低沉地應了一聲：“嗯。”
“你說，他當時是在看電視？”
宋秋玲點頭。
“你發現他的時候，是夜裏幾點呢？”
宋秋玲想了想：“應該是淩晨三點半左右吧。”
“那個時候，電視台還有節目嗎？”
“我不知道，有些電視台，應該是通宵播出的。”
李思海沉吟一會兒，問道：“那你記不記得，這人當時在看什麽電視節目？”
宋秋玲搖頭：“不知道，我注意力沒放在電視節目上。”
“多少瞄到了幾眼吧？”
“我沒有戴眼鏡，看不清電視屏幕上的畫麵。”
“真是傷腦筋……那，總聽到了一些吧？通過聲音也可以辨別，電視裏播放的究竟是電影、新聞，還是紀錄片之類的。”
“我真沒注意這些。”宋秋玲好奇道，“怎麽了，這件事很重要嗎？”
“我主要是覺得奇怪。”李思海思忖著說，“照你所說，你在二樓的時候，就已經聽到樓下的聲音了——現在看來，顯然就是電視機裏發出的聲音。然後你慢慢走下樓，來到客廳，關閉電視——這個過程，怎麽也得有一兩分鍾吧。這麽長的時間，你居然沒聽清電視裏說的任何一句話，這不是很奇怪嗎？”
如此一說，宋秋玲也迷惘起來。她回憶了一下，說道：“我當時的心思全放在樓下為什麽會有聲音這一點上，沒有去仔細聆聽聲音的內容……不過現在回想起來，電視裏發出的應該是人說話的聲音。”
“說的是漢語嗎？”
“不是吧……如果是漢語，我不至於一句都沒聽清。”
“那是什麽語種？英語、日語、法語、西班牙語？”
“都不像。”宋秋玲酷愛音樂，這些語種的歌曲她都有涉獵，此刻卻找不到任何相似之感。
“這麽說，是一種你從未聽過的語種？”
“可以這麽說吧。”
李思海歪著腦袋，摩挲下巴，露出玩味的表情。良久，他說道：“這件事，真是太不尋常了。”
“怎麽了？”
“一個陌生男人，半夜三更夢遊到咱們家來，打開電視看某種聽不懂語言的電視節目——你不覺得這真是太匪夷所思了嗎？”李思海說。
宋秋玲不安地扭動了一下身體：“也許是巧合吧。”
“媽，我不想嚇你，可非說是巧合，實在是自欺欺人。你想想看，哪有這麽巧的事？你是不是忘了關門暫且不說。這男人住在幾公裏之外，沿途起碼會經過幾百戶人家吧，怎麽偏偏就夢遊到咱們家來了？難道他能算準你忘了關門？而他進來之後，行為模式也很古怪，居然坐在沙發上看某個特殊語種的電視節目——哪個電視台會播出這樣的節目呢？”
“有些電視台的深夜檔，會播出小語種電影，這也不是什麽特別奇怪的事吧？”宋秋玲說。
李思海突然猛地一拍大腿：“媽，你今天打開過電視嗎？”
“還沒有，怎麽了？”
“太好了！你馬上打開電視，不就知道昨天那個男人看的是哪個電視台了嗎？”
宋秋玲這才反應過來，趕緊點頭，她找到遙控器，打開了電視。畫麵開啟，左上角的台標顯示，這是某省級衛視。此刻正在播放廣告——如今的電視台都是在廣告中插播電視節目。
“電視有回看功能，看看今天淩晨三點時，播放的是什麽節目！”李思海從母親手中拿過遙控器，按下“回看”鍵。
電視屏幕的畫麵被分割成左右兩半，左邊按日期顯示了這個頻道昨日從早到晚的電視節目。李思海和母親試圖查看淩晨三點左右的節目。
然而，母子倆一起愣住了。
回看功能顯示：本頻道的節目到淩晨一點鍾結束——不止是昨日，天天如此。
也就是說，昨天淩晨三點過的時候，這個頻道什麽都沒有播放。
可是，宋秋玲卻清楚地聽到了電視裏傳出的“說話聲”，還看到了一些模糊的畫麵。
正是陳柏亮在看的內容。
他究竟在看什麽呢？
宋秋玲突然感到不寒而栗。
李思海全然沒感覺到母親已陷入恐懼狀態，他自顧自地說道：“我就說嘛，電視台現在白天都沒什麽人看，晚上怎麽會播放到淩晨幾點？給鬼看呀！”
這話本來隻是隨便說說，卻讓宋秋玲打了個冷噤，臉色都變白了。李思海這才察覺到母親的驚恐神情，趕緊改口：“我是說……淩晨三點的時候，電視台已經停播了。”
“那我昨晚看到和聽到的是什麽？”宋秋玲駭然道，“總不會是幻覺、幻聽吧？”
“這當然不可能……”李思海撓撓頭，“我也不知道了。”
母子倆緘默了一陣。李思海說：“那個叫陳柏亮的人，記不記得他看過的內容呢？”
宋秋玲搖頭：“我不知道。夢遊的人，會記得夢遊中見過的東西嗎？”
李思海也不清楚，呐呐道：“這事，得找個醫生問問才知道，或者，問陳柏亮本人……”
“他都走了，怎麽問？”
李思海突然想起了什麽：“警察跟你說，陳柏亮是星量集團的董事長，對吧？”
“嗯。”
“那不就好辦了？這種有頭有臉的人物，要查詢聯係方式，一點都不難。”
“你真打算問他？”
李思海點頭：“試試看吧。”
宋秋玲不置可否。李思海說：“媽，你昨晚就沒休息好，今天早點睡吧。我在家，你就放心地睡好了。”
李思海一米八二的個子，雖然體型偏瘦，但也身強力壯。有兒子在，宋秋玲安全感倍增。她點點頭：“行，那我就上樓去休息了，你也早點睡。你房間的床單、被套，我下午就換好了。”
“好的，我再吃點水果就睡覺。”
宋秋玲走上二樓之後，李思海盯著電視機出神。不一會兒，他關掉了電視，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來。
有些話，他忍住沒有說出來，怕嚇到母親。
母親認為這隻是巧合，但他想的，卻正好相反。
如果說，這一切都不是巧合呢？
母親根本就不是忘了鎖門；陳柏亮也不是恰好走進這個家；電視台，更不可能恰好播放一檔不存在的電視節目。
發生這一係列看似巧合的事件，其實是有某個“原因”的。隻是，李思海暫時想不到這個原因是什麽。
現在看來，唯一有可能知道答案的，就隻有陳柏亮一個人了。李思海暗忖，明天一定要找到陳柏亮問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