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魚悸(14)

聽韓寶來這樣一說,李秀英也嚇到了,她趕緊從**跳下來,壯著膽子湊過去一看,發現肖長柱兩眼凸出,呼吸停止,已經沒有生命跡象了。她懼怕地抱著韓寶來,說道:“他好像真的死了……這,這咋辦呀?”

韓寶來:“我剛才氣昏了頭,沒控製住力道,不小心把他打死了,這下糟了。”

李秀英:“可是你打他,是因為這混蛋想要強暴我呀。咱們報警,跟警察說明情況吧。”

韓寶來:“不行,報警的話我就完了。不管他是不是要強暴你,我把他打死,都是犯法的。況且我們是兩口子,互相作證的話,警察不一定會信,我肯定會被判刑的。”

李秀英慌了:“那咋辦?這人已經死在我們家了,不報警的話,這屍體不能一直擺在我們家呀!”

韓寶來思索一陣,說道:“別慌,仔細想起來,這家夥是個老光棍,也沒有什麽親戚。他到咱們家來,是打算幹這齷齪事的,那肯定也不會跟其他人說——也就是說,他到我們家來的事,應該沒有任何人會知道。”

李秀英:“你啥意思呀?”

韓寶來望著老婆:“意思就是,咱們把他的屍體偷偷處理掉,然後絕口不提他來過咱們家,這事就不會有任何人知道。”

李秀英嚇得臉都白了:“啥?處理……屍體,怎麽處理?”

韓寶來說:“換別人的話,遇到這事可能會很為難。但咱們恰好不會。”

李秀英:“啥意思?”

韓寶來盯著她的眼睛:“你忘了我們家有一條人麵魚嗎?”

李秀英呆了半晌,才領悟到韓寶來這句話的意思,她驚叫了出來:“天哪,你打算讓人麵魚吃掉……”

韓寶來一把捂住她的嘴:“你小聲點,別被鄰居聽到。”

李秀英不敢說話了,被韓寶來這個可怕的計劃嚇得渾身發抖。韓寶來說:“這樣,這事你就甭管了,交給我來處理。”

說著,他架起肖長柱的屍體,把屍體拖到了廚房。接著,他走到陽台,把裝著人麵魚的大盆子也拖到了廚房裏,之後對李秀英說:“你把帶血的床單換下來洗幹淨,再把地擦幹淨,其他事,你就別管了。”

李秀英隻有按照韓寶來說的,把染血的床單換下來洗了,然後用濕抹布清洗臥室的木地板和被弄髒的地方。肖長柱脫下來的衣服藏在門口,被她發現了,找了一個大袋子先裝起來。

做完這些事之後,李秀英忐忑不安地坐到沙發上。一個多小時後,韓寶來從廚房裏出來,欣喜地說道:“人麵魚比我想象中還厲害,才一個小時,就吃掉了肖長柱整整一條腿。”

李秀英雖然沒有親眼目睹,但僅僅是聽到這句話,腦子裏浮現出的畫麵就令她胃中一陣翻騰。她捂住嘴,衝到衛生間,狂吐起來。韓寶來意識到自己說了讓人作嘔的話,跑過去幫著她拍背:“我不該說這個的,以後我不提這事了。”

李秀英吐得臉青麵黑,用清水漱口之後,她虛弱地說:“我進屋躺會兒,今天晚上,我不想吃飯了。”

韓寶來點了點頭。其實他也吃不進飯了。

李秀英一覺睡到晚上九點過,醒來之後,發現韓寶來坐在自己身邊。她不想問,卻又不得不問:“那事……處理得咋樣了?”

韓寶來說:“你就別問了,不然又會反胃。總之這兩天你暫時別去廚房,咱們吃飯都去外麵吃。我估計,兩天時間,應該足夠了。”

李秀英盡量不去想那惡心而恐怖的畫麵,這時,她想起了今天下午肖長柱跟自己說的一些話,似乎有些事情令她介懷,但一時又想不起是什麽。回憶了好一會兒,才記了起來,說道:

“對了,肖長柱說他幾天前碰到了你,你跟他說了我們家的住址?”

韓寶來:“嗯,我在公園的時候碰到了他,沒想到他也在合肥。”

李秀英:“你為什麽把我們家的地址告訴他?”

韓寶來:“他問我的呀,說想來我們家看看,我當時也沒想這麽多,就把地址告訴他了。”

李秀英覺得有點不合理:“你應該不希望村裏的人知道我們住哪兒吧,為什麽會把地址告訴肖長柱?而且還說得這麽詳細,連樓層和門牌號都說了?”

韓寶來歎息道:“我也後悔呀,早知道告訴這混蛋做什麽!主要是他當時說也要在合肥買房子,我心想到時候低頭不見抬頭見,總會讓他知道我們住哪兒的,就把住址跟他說了。”

李秀英:“他跟你說要在合肥買房子,你就信了?他一個窮得叮當響的老光棍,別說合肥了,鎮上的房子也買不起吧?你憑什麽相信他真的有錢買房子?”

韓寶來沉默片刻,說道:“是啊,我當時還真沒想這麽多……隻是看他衣著跟以往不一樣,就以為他也發什麽橫財了。”

李秀英覺得不對。韓寶來比她聰明得多,她都能想到的事,他會想不到?如果真像他說的,以為肖長柱發了財,再怎麽著也得問問,這橫財是怎麽發的吧?怎麽可能一點都不好奇?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韓寶來很清楚肖長柱的錢是哪兒來的。可是以李秀英的智力,一時沒能推測出這其中的關聯是什麽。

李秀英暫時沒有糾纏這個問題,因為讓她犯疑的,還有別的事情:“對了,我當時詐肖長柱說,你馬上就要回來了。他說了一句‘現在才三點過,韓寶來還有兩個小時才回來’——他咋知道你啥時候會回來?”

韓寶來:“瞎說的唄,這種人什麽瞎話說不出來?”

李秀英:“可他說對了呀,你平常出去逛,基本上就是五點左右回來。”

韓寶來眼珠一轉:“哦對了,上次在公園碰到他的時候,我跟他說了,我遛彎一般溜到五點過。”

李秀英沉吟片刻:“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韓寶來略有些不耐煩了:“你今天咋這麽多問題?”

李秀英:“你剛剛進屋來的時候,不可能知道肖長柱在裏麵吧,更不可能猜到他在欺負我,那你手上怎麽會恰好拿了一把扳手?”

韓寶來說:“我進屋來,見客廳裏沒人,臥室裏卻有掙紮喊叫的聲音,猜想家裏會不會進賊了,就從工具箱裏拿了把扳手當武器,走進臥室一看是肖長柱那混蛋在欺負你,氣昏了頭,就掄起扳手砸過去了。”

這話乍一聽似乎合理,但李秀英總覺得有點可疑——加上之前那些似是而非的回答,讓她之前就產生過的感覺愈發強烈了:韓寶來一定有什麽事瞞著自己。

但她還沒想明白這些事,韓寶來已經岔開話題說別的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總之,倆人又聊了一會兒,韓寶來說自己累了,關燈睡覺。

韓寶來不多時就發出了鼾聲。李秀英卻睡不著了,在黑夜中睜著眼睛,思前想後。她這人腦子笨、反應也慢,普通人當時就能想明白的事,她要花很長時間才能悟出來。但她又是執拗的,一時半會兒想不明白,那就多花點時間想、反複地想,總能想明白。

輾轉反側了大半夜,李秀英把今天下午發生的事和種種疑點聯係起來,突然想到了一種極其可怕的可能性:

這件事,會不會是韓寶來設的一個局?肖長柱其實是韓寶來故意引到家裏來的,而目的,就是為了除掉他。

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把李秀英嚇了一大跳。這個可能性,能解釋之前的所有疑點。可她想不通的是,韓寶來為什麽要除掉肖長柱呢?這倆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李秀英覺得,以自己的智力,能夠推測到這一步就已經很不錯了,要想徹底想明白這事,似乎是不可能的。但不管怎麽樣,她都意識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的丈夫,已經不再值得信任了。婚姻是否名存實亡都是次要的。關鍵是,如果她的推測是真的,意味著這個家對她而言,已經不再安全了。

於是,下半夜的時候,李秀英做了一個決定:她要逃離這個家,逃離韓寶來。這是一個艱難的決定,也是一個必須做出的決定。雖然目前的日子豐衣足食,但這樣的丈夫,這種充滿猜忌和恐懼的日子,不是她想要的。她寧肯舍棄擁有的一切,也要從這樣的生活中解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