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異變前夜(1)
Oh baby something is wrong tonight
哦 寶貝 今晚有點不對勁
I admit I’m not myself
我得承認我已不是原來的我
When it was dark amen
世界已被黑暗籠罩
I’m not here for simphaty
我並不是尋求你的同情憐憫
I know we all past hell but
我知道我們都曾與地獄擦肩而過
When it’s dark I can’t see nothing
但世界已被黑暗籠罩 我一無所見
Now I’m bleeding in my bedroom
遍體鱗傷的我躺在** 任血流成河
Can’t you hear me screaming
難道你聽不到我痛苦的嘶吼嗎
Let me rest in peace
請讓我安息吧
——《When It Was Dark》
和絕大多數退休婦女不一樣,宋秋玲從不跳廣場舞,拒絕打麻將,更無法容忍舉著飄揚的絲巾照相和在景區門口跟紅色大字合影這樣的惡俗行為。中老年婦女的審美對她來說是一個謎,行為模式更是不堪忍受。要她跟一大群老頭老太太擠在沃爾瑪門口等著搶購打折的大米和轉基因大豆油,她寧可餓死在家。時刻保持知性和優雅,才是她永遠的人生信條。
宋秋玲現在五十七歲,退休已經兩年了。之前她是本地一所名牌大學的法學教授。丈夫在五年前去世了,唯一的兒子在外地工作。宋秋玲獨自居住在一套140平米的躍層住宅裏。由於拒絕了小區裏其他老太太的邀約,她顯得有些獨來獨往。但她並不覺得寂寞,甚至樂於享受孤獨。
早上睡到自然醒。起床後,她會用蘇門答臘咖啡豆研磨一杯曼特寧咖啡,早餐以沙拉和水果為主,中午則是簡餐。一天中最重要是下午茶時光,英式紅茶和蔓越莓餅幹永遠是絕配。音樂和圖書的搭配也是門藝術,聽Diana·Krall或者Norah·Jones的歌時適合閱讀《焚舟紀》,一首歌配一個短篇故事,體量正好;而如果閱讀的是《馬爾多羅之歌》這類長篇散文詩,則一定要播放純音樂的鋼琴曲,任何有歌詞的音樂都會對書中的意境產生幹擾。
退休後的獨居生活是如此安逸和愜意,足以讓宋秋玲忽視夜晚來臨後的些許傷感。之前的幾十年,她和丈夫相濡以沫、舉案齊眉。丈夫的突然離世,令她深受打擊,一度低糜消沉。每個夜晚,隻要想起丈夫在身邊陪伴自己的日子,便悲從中來。好幾年後,才漸漸走出情緒的低穀,重拾生活的樂趣。
這個晚上,宋秋玲在一樓客廳看完了一部電視劇,關了電視和電燈,來到二樓主臥的衛生間洗漱,之後躺在**,敷著麵膜看書——這是她多年的習慣。出於保養的考慮,她從不超過十一點睡覺。
半夜的時候,宋秋玲突然被某些細小的聲音驚醒了。她有輕微的神經衰弱——工作時落下的毛病,必須在非常安靜的環境下才能睡著,一點聲響就能讓她醒來。此刻,她睜開了眼,判斷著聲音的來源。
不是錯覺,房子裏的確有聲音。是某種窸窸窣窣的雜音,具有持續性。宋秋玲倏然緊張了,家裏隻有她一個人,這聲音是從哪兒來的呢?
是耗子在啃東西嗎?不,不像……況且這是22樓,老鼠應該到不了這麽高的樓層。那這聲音是……難道家裏進賊了?
宋秋玲的心跳開始加速,神經繃緊。獨居者最害怕的就是夜晚出現異常狀況。她之前設想過,沒想到真的發生了。
宋秋玲猶豫著是該裝睡還是報警。可她並不能確定家裏是否進了賊,因為這聲音一直持續著。一般來說,小偷不會發出這麽明目張膽的聲音吧?
思來想去,她打算壯著膽子去看個究竟。如果沒有聽錯的話,這聲音來自樓下的客廳。
宋秋玲翻身起床,穿上拖鞋。她沒有開燈,怕反而暴露了自己。循著聲音的方向,她躡手躡腳地扶著欄杆朝一樓走去。越接近客廳,聲音越明顯。似乎是說話聲,但聽不清說的是什麽。
快下完樓的時候,宋秋玲看到了客廳裏閃爍不定的亮光,定睛一看,之前關了的電視機此刻居然打開了,聲音正是電視裏發出來的,也不知道是哪個深夜頻道的節目。她在樓梯上遲疑了一會兒,啞然失笑。
真是虛驚一場。電視機自動開機的情況,她以前也曾遇到過。出現這種情況並不奇怪:電視機處於待機狀態的時候,由於它並沒有和電源徹底斷開,當電源電壓不穩時,就可能接通觸發開關,從而使電視機自動開機。
宋秋玲走到電視櫃麵前,拿起遙控器。這次她沒有選擇“待機”,而是長按電源鍵三秒,將電視機徹底關機。如此一來,就不會再發生這樣的狀況了。
電視機關閉後,客廳陷入一片黑暗。宋秋玲不用開燈也能找到樓梯在哪兒,她在這個家住了十一年,家裏的每一個部分都刻在她的腦海裏。
她轉身,打算在黑暗中摸索著上樓。然而隻走了兩步,她就停了下來。
因為她眼角的餘光,瞥到了沙發上的某樣“東西”。
這不是真的。她對自己說。我一定是看錯了。
可即便是這樣想,她還是下意識地、緩緩地扭過了頭,望向了客廳的真皮沙發。
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宋秋玲清清楚楚地看見,沙發上坐著一個人。她看不清這個人的樣子,卻可以看到他的身體輪廓。這個人端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地盯著對麵牆上的電視機。
宋秋玲的腦子嗡地一下炸了,渾身寒毛直立。她捂住嘴,不讓自己驚叫出來。她想馬上跑到門口,打開門逃出去,但問題是這樣就必須從這個恐怖的人麵前經過。她懷疑自己是否能活著出門。所以,她隻能假裝什麽都沒有看見,回過頭,朝樓梯走去。
每走一步,她都感覺心髒快從嗓子眼跳出來。她盡量不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在逃跑,距離二樓還有幾梯的時候,她才加快腳步,飛奔進臥室,用顫抖的雙手將房門緊鎖,然後抓起床頭櫃上的手機,撥通了報警電話。
電話很快就被接了起來,值班民警問道:“您好,請問有什麽可以幫您的?”
“我的家裏……進了一個賊。”宋秋玲竭力克製心中的恐懼,壓低聲音說道,“他現在就在客廳裏。”
“您住在哪個小區,幾棟幾單元幾號?”警察迅速問道。
“天祥國際社區,一棟一單元2201。”
“小偷知道您發現了他嗎?”
“我……不確定。”
“您現在的處境安全嗎?”
“我把自己鎖在了房間裏,小偷暫時應該進不來。”
“好的,請您保持冷靜,待在房間裏別動,我們馬上就到!”警察果斷地掛斷了電話。
宋秋玲握著手機,身體不住地發抖。幾秒之後,她想起了什麽,又撥通了物管的電話,把家裏進賊的事告知保安。保安表示會立刻趕到她家中。
幾分鍾後,宋秋玲聽到了門口傳來敲門的聲音,她猜想是保安或者警察,或者他們一起趕到了。但問題是,她不敢去開門,怕剛剛下樓就被歹徒所劫持。情急之中,她突然想起自己家用的是指紋密碼鎖,便立即撥通了保安的手機,將開門密碼告訴了他。
宋秋玲耳朵貼在臥室門口,聽到了大門打開的聲音,還有一群人的腳步聲。她知道警察和保安已經進屋了,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幾個人大踏步上了樓,敲響了臥室的門。一個渾厚的男聲說道:“您好,我們是警察,接到您的報案後,就立即趕來了。”
宋秋玲打開房門,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兩個穿著製服的、身材高大的警察。她感歎道:“謝天謝地,你們來了就好了。”
“小偷現在還在家裏嗎?”警察問道。
“我不知道,你們進來的時候,沒有看到他嗎?”宋秋玲問。
兩個警察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說:“我們看到樓下有一個人,但是……他就是你說的小偷嗎?”
“沒錯,就是他,沙發上的那個人,他之前就坐在那裏!”
“你是說,你之前發現他的時候,他就坐在沙發上?”
“是的。”
兩個警察再次交換眼色,方臉警察說:“那就怪了。”
“什麽‘怪了’?”宋秋玲不明白。
“你跟我們下去看看吧。”另一個濃眉毛警察說。
宋秋玲麵露遲疑。
“沒關係,有我們警察在,一定會保證你的安全。”
“好的。”宋秋玲點頭,跟著兩個警察朝樓下走去。
客廳的燈已經全部打開了,現在燈火通明。樓下還有一個警察,以及兩個小區保安。警察一隻手放在腰間的槍套上,卻沒有把手槍摸出來。兩個保安手裏分別握著一根電警棍,他們目光一致,全都注視沙發的方向。
宋秋玲在兩個警察的保護下走了下來,她一眼就看到了沙發上坐著的男人。他穿著熨燙整齊的西褲和襯衣,腳下皮鞋鋥亮,身材勻稱,發型規整,年紀大約四十多歲。令人吃驚的是,這人居然還保持著之前的姿態,一動不動,一雙眼睛直愣愣地盯著電視機,就像一尊雕塑。
“他是誰?”濃眉警察問。
“我不知道,他不是我們家的人,我根本就不認識他!”宋秋玲說。
“那他怎麽會出現在你家裏?”
“我怎麽知道?”
“他就是你說的小偷?”
“……應該是吧。”
“可他隻是坐在沙發上發呆,什麽都沒做呀。”
“他出現在我家裏,這一點本身就很不尋常了!”宋秋玲瞪大眼睛說,“不管他有沒有偷東西,或者他現在在幹嘛,私闖民宅就是犯罪!”
濃眉警察點了點頭,轉身問保安:“這個人是怎麽進小區的?”
保安之一說:“他是在門口做了訪客登記的,我們看他衣冠楚楚,樣子還頗有些氣派,就讓他進來了,誰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
這時,客廳裏的另一個警察對濃眉警察說:“頭兒,我盯著這人看半天了,發現他眼睛幾乎都沒眨過一下,好像有些不對勁。”
濃眉警察捏著下巴說:“嗯,我也很好奇——這人究竟在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