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黑暗雙子(15)

翌日,範婭在公司上班的時候,收到了姚立發來的一係列圖片。這些圖片記錄的是地下室的場景和一些繪畫、雕塑作品。從照片上看,這個地下室的裝修風格是冷冰冰的工業風,粗狂、冷酷中透露出一種異樣的美。掛在牆上的各色燈管在水泥牆麵上映射出詭譎的光。牆上掛著多幅畫作,題材跟喬東的“雙生花”係列異曲同工,卻又風格迥異。

喬東的畫色彩明麗、顏色鮮豔,內容是花卉和植物,令人賞心悅目;而喬西的畫,內容以人物和動物居多,色調陰暗、造型恐怖,令人不寒而栗,卻又有種另類美感。

關鍵是,這些畫的內容,多數都是一些畸形人和畸形動物。比如雙頭蛇、雙頭貓、連體嬰兒等等,畫麵令人壓抑。其中最為震撼的,是一件真人大小的雕塑(旁邊有參照物)。姚立說,這就它把自己嚇了一大跳。

範婭看的是照片,視覺衝擊力自然沒有現場看那麽強。但她能想象,冷不丁看到這樣一件作品,會是怎樣的恐怖感受。這件雕塑正如姚立所說,很難用語言來描述。如果非得要說的話,隻能形容為“天使和魔鬼的結合體”。一個宛如地獄惡鬼般的怪物,胸口長著一個麵容慈祥、聖潔如天使般的腦袋。兩者相互矛盾,又融為一體。

這些美術作品,引起了範婭的深思。雙生花、雙頭怪、天使與魔鬼……毫無疑問,這對雙胞胎兄弟的所有作品,都有著一種自我隱喻。每位藝術家創作的作品,都源於他們的生活和內心。這對雙胞胎兄弟,到底有著怎樣的精神世界呢?

同事的呼喊打斷了範婭的沉思,她應了一聲,收起手機,投入到工作之中。

中午吃飯的時候,範婭發微信問姚立昨晚留宿地下室的事。姚立說,實際情況沒有想象中那麽刺激,她隻是在一個詭異的藝術工作室裏,跟自己喜歡的男人共度良宵而已。一大早,她就匆匆離開,去公司上班了。範婭問她是否有長住這個地下室的打算。姚立表示暫未考慮。

晚上回到家,喬東依舊準備好了一桌飯菜。但今天有所不同,喬西沒有跟他們一起用餐。範婭詢問原因,喬東說他正在創作一幅新畫,靈感爆發,不容打擾。範婭便不再多問。

接下來的幾天,姚立沒有跟範婭聯係,範婭亦然。一方麵,她不太想聽“野戰排”的故事;另一方麵,她也不喜歡一天到晚像間諜一樣打探喬東兄弟的私生活,關注他們是否晝伏夜出。她總覺得,這是有中年危機的半老徐娘才會做的事。

直到五天後的一個上午,範婭接到一個電話,才發現自己這麽多天沒跟姚立聯係,是一個天大的錯誤。

這個電話,是姚立的母親打來的。

“範婭嗎,我是姚立的媽媽。”

“阿姨,您好。您找我有什麽事嗎?”

“你知不知道,姚立現在在哪兒?”

範婭一愣,說:“她現在沒有在公司上班嗎?”

“沒有!”老婦人焦急地說,“我昨天跟她打了好多次電話,發現她的手機打不通了。我今天隻有打電話問她公司的同事,結果她同事說,從上周三開始,她就沒去上班了,而且也沒有跟領導請假。他們跟她打電話、發信息,她都不接也不回,不知道是怎麽了!”

範婭呆住了,思索片刻後,她翻出微信上的聊天記錄一看,說道:“不對呀,上周三的時候,她還在微信上跟我聊天,說她這會兒就在公司上班呀。”

“是嗎?那你現在能聯係到她嗎?”

“阿姨,您別急,我馬上聯係她看看,有消息我立刻跟您說。”

範婭掛了電話後,立刻撥打姚立的手機。語音提示該號碼已停機。範婭又趕緊用微信的語音通話打了過去,也沒有人接聽。她跟領導請了個假,打車前往姚立的住所,不出所料,家中根本沒人。

這個時候,範婭意識到事情不對勁了。

再次翻看微信聊天記錄,範婭發現,姚立到地下室的那一天,是星期二的晚上。然後,她親口說的,她在這裏留宿了一夜,第二天——也就是星期三早上,就去公司上班了。之後,她還發來了十多張照片,中午也跟自己聊了會兒天,看起來似乎一切正常。但她媽媽卻說,從周三起,她就沒有去上班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反複查看聊天記錄和通話記錄的過程中,範婭突然發現了一件事,頓時感到後背發涼。

自從上周二的晚上,她接到姚立打來的那個電話之後——準確地說,是在姚立發出那聲驚恐的尖叫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聽到過姚立的聲音了。後來的“聊天”方式,全是文字輸入。

如果輸入這些文字的,並不是她本人呢?——這個想法冒出來的瞬間,範婭打了一個冷噤。她突然想起了周三的晚上,喬西沒有上來吃飯,周四的晚上好像也沒有……他一個人在地下室做什麽,真的是在畫畫嗎,還是在處理另外的事情?

恐懼感油然而生。範婭很想報警,但她立即想到了三個問題:第一,她沒有證據能證明姚立的失蹤跟喬西有直接的關係;第二,事情已經過去6天了,如果姚立真的已經遭遇不測,這麽多天時間,凶手恐怕早已將她毀屍滅跡;第三,這些隻不過是自己的猜測,萬一不是這樣,豈不是會給喬東兄弟倆帶來大麻煩?

如果不報警,還能怎樣呢?範婭再次想到了向喬東求助。她摸出手機,正要跟喬東打電話,忽然想起一件事——她從未在工作時間返回過家中。考慮一番後,她決定在不通知喬東的情況下,回去看一下他白天的生活狀態。

範婭打了一輛車,在半個小時後到達喬東的家。她用鑰匙打開門,走進這套大房子。正常情況下,喬東應該在自己的畫室裏畫畫。她來到畫室,卻發現喬東沒在裏麵;她又來到喬東的房間,房門是開著的,裏麵仍然沒有人。

範婭想了想,給喬東發了一條微信:喬東,你現在在家嗎?

十幾秒後,喬東回複:在家啊,有什麽事嗎?

範婭:沒什麽,工作間隙,有點想你。你在做什麽?

喬東發了一個親吻的表情過來:我在畫室畫畫,等你下班回來,好好犒勞你。

範婭的心髒**了一下。毫無疑問,喬東說謊了。他沒有想到,自己現在就站在他的畫室門口。但範婭沒有揭穿這一點,她又跟喬東隨便閑聊了幾句,與此同時,她將這套大房子的每一個房間,包括前後花園都轉了一遍,根本沒有看到喬東兄弟倆的身影。

如果他們不是一起外出了,那麽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們此刻一起在地下室。

大白天的,他們在地下室做什麽呢?範婭不敢往下想,總覺得細思極恐。在這一刻,她發現自己失去了對喬東的信任感。

範婭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在**思索接下來該怎麽辦。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她不敢貿然報警。但直覺又告訴她,姚立的失蹤,一定跟喬西有關係。至於喬東有沒有幫著弟弟掩蓋罪行,她不敢妄下結論。那麽問題的關鍵就是,需要證實喬西到底有沒有殺害(或者綁架)姚立——但是,自己連地下室的入口在哪都不知道,該怎樣證實這一點呢?

考慮良久之後,範婭想到一個本質的問題——喬西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他不是喜歡姚立嗎?按照姚立的話來說,他們倆應該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既然如此,他又為什麽要對自己喜歡的人下毒手呢?範婭突然想起了那尊惡魔的雕像,以及一些恐怖電影中的劇情,不禁懷疑,喬西會不會是一個無法用正常思維來理解的變態殺人魔?

如果真的是這樣,不管喬東再好,她都不可能跟他生活在一起了。事實上,就連今天晚上,她都不敢再住在這套房子裏。

範婭打開衣櫃,開始收拾自己的衣服和個人物品。不辭而別雖然不禮貌,但她沒有別的選擇。先搬走,再找個理由跟喬東解釋吧。

將衣服裝進行李箱的過程中,她不斷在思考和猜測,這兄弟倆——尤其是喬西——有著怎樣的過往和人生。他們小時候,到底經曆過什麽,是怎樣度過的?如果能弄清這一點,或許就能間接得出喬西是否是殺人犯的結論。

突然,範婭停止收拾,她想起了一件事——喬東的那個相冊。上麵有幾張照片,分別是喬東在小學、中學和大學階段的畢業照。特別是大學那一張,教學樓上方牽著“江州美術學院2003級畢業留念”的橫幅。

也就是說,喬東的大學是在江州美術學院讀的,根據這一線索,是否能順藤摸瓜地聯係到他的家人,跟他的父母見上一麵呢?

這或許是了解喬東兄弟倆唯一的方式了。為了姚立,也為了自己,範婭決定暗中展開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