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黑暗雙子（9）

下午下班後，範婭乘坐地鐵回到喬東的家。今天晚上，喬東又做了幾道簡單而美味的菜肴：白灼蝦、清燉獅子頭和糖醋裏脊。範婭以前住在單身公寓的時候，從來沒開過火。晚飯要麽點外賣，要麽跟姚立一起出去吃香喝辣。回到家來能吃一頓熱騰騰的、營養健康的飯菜，實在是倍感溫馨。

三個人坐下來吃飯，喬西仍然是一副撲克臉。跟範婭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是沉默寡言。好在喬東一直在跟範婭夾菜和聊天，這頓飯吃得倒也算熱絡。

晚飯過後，喬西又消失了。範婭幫著喬東刷完碗後，倆人照例坐下來看劇。最近他倆迷上了一款懸疑美劇，基本上保持著每晚看兩集的節奏。看完之後，已經是十點過了。倆人互道了晚安，範婭回到自己的房間，把門關上。

如果沒猜錯的話，今天晚上，這兄弟倆一定會悄悄出去。但範婭不能確定時間，隻能提前做好準備。

她脫下職業套裝，換成一套深色運動服，束起自然披散的頭發，改成馬尾，戴上一頂運動帽，再把下午在眼鏡店買的一副黑框平光眼鏡戴上，穿上運動鞋，擦掉口紅——走到穿衣鏡前一看，差點都沒認出這是自己。她相信，隻要不近距離接觸，喬東兄弟倆絕對無法識破她的變裝。

準備完畢之後，範婭將屋內的燈關閉，造成一種她已經上床睡覺的假像。實際上，她守候在臥室門口，將耳朵貼在門縫上，聆聽著外麵的動靜。

十一點鍾的時候，客廳裏有人——估計是喬西——小聲問道：“她睡了嗎？”喬東“嗯”了一聲。喬西說：“那我們走吧。”

範婭聽到了他們開門和關門的聲音。隔了十幾秒，她從房間裏出來，將臥室門帶攏，然後走到門口，拉開大門。通過腳步聲判斷，這兄弟倆是朝車庫走去了。

範婭立刻穿過花園，來到外麵的大街上。這裏雖然是郊區，但因為臨近機場，所以街道上的出租車還是不少。範婭招了一輛空車，坐進副駕。司機問：“去哪兒？”

這時，喬西的黑色保時捷從車庫裏開了出來。範婭說：“跟著前麵這輛車，適當保持點距離，但是別跟丟了。”

司機瞄了她一眼，露出了然於心的眼神，仿佛這種事情他經曆過多次了。

道路上的車流不算密集，也不算稀疏，正適合跟蹤。這個的士司機果然有經驗，始終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加上黑夜的掩飾，前麵的駕駛者很難發現自己被跟蹤了。

四十分鍾後，黑色保時捷駛入市區中心，在一條燈紅酒綠的酒吧街前停了下來。範婭提醒司機放慢速度，她看到，喬東兄弟倆從車上下來，朝酒吧街走去。她掃碼付費，迅速下車，緊跟其後。

這兄弟倆此刻看上去一點都不像雙胞胎。毫無疑問，他們隻要是一起出門，一定會有一個人徹底變裝，盡量跟另一個人區別開來。喬東的打扮跟平常差不多，紳士風；喬西則身穿韓風潮服，仍然戴著棒球帽和無框墨鏡。他們倆走在酒吧街上，無疑成為整條街最耀眼的兩個人。每一家酒吧都在招攬客人，尤其渴求他倆這樣的超級大帥哥。但他們目不斜視，對途經幾家酒吧的招攬置之不理，徑直朝前方走去，顯然這條街上有一家他們經常光顧的店，是長期的據點。

範婭埋著頭跟在他們身後，僅僅相隔不到十米的距離。現在雖然已是晚上十一點半，但對於混跡夜店的人來說，夜生活才剛剛開始。這條全城出名的酒吧街，此刻燈火闌珊、熱鬧非凡。年輕男女們穿梭其中，喬東兄弟根本沒有注意到有人跟隨其後，他們進入了一家叫做“BAR MU”的酒吧。

這家店共有三層，一二層是熱吧，喧囂吵鬧、音樂刺耳，DJ在舞台上打著碟片，露出整條手臂的刺青。舞台中間盤踞著表演熱舞的性感辣妹，舞池中紅男綠女們扭動腰肢，肆意狂舞，high到極點。

然而，喬東兄弟似乎不喜歡這種過於喧鬧的場合。他們從樓梯走上三樓，仿佛進入另一個世界。這一層是露天的清吧，民謠歌手在舞台上彈奏吉他，低聲吟唱。客人們喝酒聊天，氣氛清雅。

喬東倆人選了一張桌子坐下，範婭跟著上樓，選了另一張桌子落座，中間隔著另外兩桌人。酒保上前詢問喝點什麽，她隨便點了一杯雞尾酒，拿出手機假裝在玩，實質是在暗中觀察幾米開外的喬東兄弟。

酒保給喬東倆人拎來一打啤酒，又端上果盤和零食。他們倆各自倒酒，一邊喝酒一邊聽歌，也沒有做別的什麽事。範婭心中不禁犯疑——這倆人早上說得這麽神秘，就像晚上要做什麽驚世駭俗的事，敢情就隻是在清吧喝喝酒、聽聽歌？這有什麽好隱瞞的，正大光明出來不就行了嗎？

幾分鍾後，她發現情況發生改變了。不是這兄弟倆，而是坐在周圍的人。他們似乎都注意到了這兩個大帥哥，開始竊竊私語，甚至還有些之前在一二層的人——多數是年輕女孩——特意跑上三樓來看他們。這些人當中，有些靦腆和羞澀的，不敢直接上前，隻是隔著幾米遠悄悄地看；有些大方的女孩，直接走到了他們跟前，問道：“帥哥，我們可以坐這兒嗎？”

喬東沒有搭腔，喬西也隻是默默點頭應允。即便如此，這些女孩仍然喜不自勝，有四個女孩坐到了他們身邊或對麵，主動拿起酒杯，跟兩位帥哥敬酒。

以上觀察讓範婭隱約感覺，喬東兄弟倆在這家酒吧，是猶如明星般的存在。他們顯然來過多次，而這家店的客人也對他們盼望已久。所以當他們一出現，便立刻有女孩主動上前搭訕。之所以得出這樣的結論，是因為範婭注意到，在場的單身帥哥，並非隻有他們兩個，但隻有他們得到了如此關注和青睞。

現在最關鍵的，就是看他們的態度了。特別是喬東。範婭告訴自己，如果喬東是一個行為不端的花花公子，她明天就搬出這個家，然後跟他斷絕聯係。

又有女生靠攏他們了。服務生把旁邊一張桌子都拚了過來，現在坐在他們倆身邊的女生，有八九個之多，個個都姿色出眾。喬西一律來者不拒，跟她們推杯換盞、逐一喝酒。他顯然酒量甚佳，每次仰脖幹杯，都引發女生們鼓掌叫好。

反觀喬東，在這種場合下，倒顯得格外高冷。女生們聚過來之後，他就自覺地坐到最右側，看起了手機。有女生跟他敬酒，他就擺手拒絕。多次之後，女生們自討沒趣，也就不再管他了，全都圍在喬西左右。

範婭對喬東的這一態度，實在是滿意到了極點。看來，他隻是迫於無奈，才陪弟弟來的。誰叫他們兄弟倆必須形影不離呢？

看到這裏，範婭有點想回去了。她不知道喬西要喝到什麽時候，她也不關心這一點，隻要喬東不是花天酒地的人，她就感到欣慰了。

這時，坐在喬西身邊的一個女生掏出手機，開啟自拍模式，說道：“帥哥，咱們合個影吧。”

正在喝酒的喬西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坐在邊上的喬東卻悚然一驚，他站起來，一把將那女生的手機奪了過來，說道：“不行！”

那女生明顯有些不滿，說道：“我又沒跟你合影，你來什麽勁呀？”

喬東沒有把手機給她，看起來是在檢查圖庫，看這女生有沒有拍到喬西。女生覺得隱私受到了侵犯，大聲抗議：“你憑什麽看我手機？”

一邊說，一邊就要上前來搶。不料，醉眼迷蒙的喬西一把將她抓住，露出凶狠的眼神：“你敢這樣跟我說話？”

那女生明顯有點懵，委屈道：“我說的是他呀，不是你。”

“他就是我，我就是他。”喬西說。

女生愣住了。喬東眉頭一皺，似乎認為喬西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他把手機還給那女生，走過去抓住喬西的胳膊，說道：“你喝多了，走吧。”

喬西掙脫哥哥的手，一臉壞笑地說：“走哪兒去？正事還沒辦呢。”

喬東無奈，歎了口氣，一個人朝衛生間的方向走去，恰好路過範婭身邊。範婭趕緊低頭喝酒，喬東擦身而過，根本沒注意到她。

哥哥走後，喬西明顯更加放縱了，跟身邊的兩三個女生出現了親昵、曖昧的舉動。範婭懶得看他，坐在位子上回味剛才的細節。

首先，喬東幹嘛對照相這件事如此介意？隻是合個影而已，犯得著那麽緊張嗎？況且那女生又不是跟他們兄弟倆合影，也不會暴露雙胞胎的事情。思來想去，唯一的可能性是，喬東怕這樣的照片流傳出去之後，別人會誤以為這個人是他。

其次，就是喬西說的那句“他就是我，我就是他”。當然這句話可以理解為，他們兄弟倆感情很好，形同一人。但是從喬東的反應來看，似乎認為喬西是酒後失言，立刻就要帶他離開此地。如此看來，這句話難道別有深意？

範婭實在無法領悟個中緣由。不多時，喬東也從衛生間出來了。但他並沒有回到喬西和那群女人身邊，而是自己找了個單獨的位子坐下，點了一杯起泡酒。其間又有幾個女孩過來搭訕，他都沒怎麽理會。

按理說，範婭完全可以回去了。但剛才喬西說的一句話，又令她感到好奇。他說的“正事還沒辦”，是什麽“正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