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異變前夜（18）
宋秋玲和陸文進在家裏一直待到中午十二點，既不敢進入顏慧的房間，又不敢離開，隻能守在門前，寸步不離。之前，他們因為目睹了極度惡心的畫麵，根本吃不下早飯。但一個通宵和上午的體力消耗，讓他們在中午的時候饑腸轆轆，不管多沒胃口，也必須進食了。
但是吃飯的場所，顯然不可能是在家裏——顏慧的房間就正對著餐桌，門縫裏仍然散發著揮之不去的惡臭。
商量之後，宋秋玲和陸文進一致認為他們不能在不告知顏慧的情況下離開這個家。首先他們必須確認顏慧是否還活著。宋秋玲鼓起勇氣走到門前，問道：
“顏慧，你要吃飯和喝水嗎？”
幾秒之後，裏麵傳出顏慧的聲音：“我不吃，你們不用管我。”
聽聲音，她似乎尚有體力，且意識清楚。宋秋玲不知道她是怎樣維持生命和能量的，也許真如陸文進所說，已經不能用人類的標準來衡量這個女人了。她隻有說：“那我們出去一會兒，很快就回來。”
房間裏甕聲甕氣地答了一聲：“嗯。”
宋秋玲對陸文進說：“走吧，咱們快去快回。”
倆人迅速乘電梯下樓，來到小區附近的一家餐館吃飯。這頓飯速戰速決，不到一個小時，他們就返回了家中。
回來之後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再次確認顏慧的狀況。這次是陸文進敲門詢問，等了許久，房間裏也沒傳出顏慧的回應。
宋秋玲來到門前，問道：“顏慧，你沒事吧？”
還是沒有回應。宋秋玲望向陸文進：“該不會……”
“之前不是還跟我們說了話嗎？這才過去一個小時，她就……”
“推開門看看吧。”宋秋玲鼓起勇氣說。
陸文進點了點頭，握住門把手，試著推了下門，卻發現門從裏麵鎖住了。
“推不開？”宋秋玲問。
“嗯，她趁我們出去的時候，把房間門從裏麵反鎖了。”
“說明她還活著……那她為什麽不回應我們？”
陸文進聳了下肩膀，表示不得而知。
倆人走到沙發旁坐下，宋秋玲問：“現在該怎麽辦？”
陸文進想了想，說：“靜觀其變吧，我也想不出什麽主意了。”
於是，倆人在房間裏百無聊賴地坐著。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下午三點的時候，他們聽到顏慧的房間裏傳出一些聲響，但是聽不出是什麽聲音。
倆人由此得知顏慧至少是活著的，他們再次來到房間門口，輪流詢問，可是跟之前一樣，顏慧把自己鎖在房間裏，就是不吭聲。把耳朵貼在門上，他們聽到裏麵傳出一陣若有似無的呻喚，聽不出是痛苦還是歡愉。
這就十分奇怪了。倆人不禁生疑——顏慧究竟在房間裏幹什麽？亦或者，她正在發生某種變化？
陸文進悄悄拉了一下宋秋玲，倆人來到陽台上，陸文進小聲說：“我覺得有點不對勁。她的心理狀態和行為模式，已經讓人捉摸不透了。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你擔心的是什麽？”宋秋玲問。
“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的，放射性物質會破壞人的中樞神經係統嗎？之前顏慧再痛苦，對我們都還是有禮有節。但是從今天早上開始，她的態度就變得煩躁而惡劣，我懷疑她的大腦和神經已經不正常了。”陸文進頓了一下，“說得透徹點吧——我擔心她會攻擊我們。”
“她都這樣了……還有攻擊人的能力嗎？”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已經變異了。”陸文進說，“正常人類，不可能在失去皮膚後，還能存活這麽久。”
宋秋玲慎重地思考了很久，說道：“如果真是這樣，隻能……”
“隻能什麽？”
“幫她解脫吧。”
“你想殺了她？”陸文進吃了一驚。宋秋玲做了一個示意他輕聲的動作。
“我們倆有什麽辦法殺死她？”陸文進小聲問。
“不是‘我們倆’，是‘我’。這事是我引起的，跟你沒關係，不能把你卷進來。”宋秋玲說。
“我早就卷進來了。這種時候，我能獨善其身嗎？”
“陸教授，你是醫生。這種事情，不該你來做。”
“那你想怎麽做？”
“這你就別管了，我總能想到辦法。”
“房間門是鎖著的。”
“這是我家，我當然能找到鑰匙把門打開。”
“但是你根本不知道她現在是什麽狀況！”陸文進壓低聲音說，“這樣做太冒險了，而且……我也有點接受不了。”
“我知道，所以我說，這不是醫生該做的事。”
“我也不希望你這樣做。剛才說的那些，隻是我的猜測罷了，不一定真是如此。”
“如果不是你猜想的這樣，那失去了全身皮膚的她，也不可能活多久，幫她解脫，難道不是一件善事嗎？”
“可是……”
陸文進還想說什麽，宋秋玲的手機響了起來，他們暫停談論。宋秋玲看了一眼號碼，是小傑打來的，她猶豫了一下，接起電話。
“小傑？”
“嗯，宋阿姨，我是小傑。我媽媽在嗎？”
“在……在的。”
“那麻煩您讓她接一下電話，好嗎？”
宋秋玲望向陸文進，不知該如何是好。陸文進想了想，把腦袋往顏慧的房間偏了偏，宋秋玲立刻會意——這正是一個試驗顏慧處於何種狀態的機會。
“好的，小傑，你等等，我這就去叫你媽媽。”
宋秋玲拿著手機，跟陸文進一起來到顏慧的房間門口。她喊道：“顏慧，小傑打來電話了。”
房裏依舊沒有反應。宋秋玲又加大音量問道：“你想跟小傑通話嗎？”
等了半分鍾，房間裏突然發出一聲嬌哼低喘，仿若集快感和痛感於一身，宋秋玲聽得心驚肉跳，同時意識到，顏慧根本無暇理睬自己。
無奈之下，她隻有對電話那頭的男孩說：“小傑，你媽媽她……在睡午覺，我叫不醒她。”
小傑似乎有所懷疑：“我媽媽沒有睡午覺的習慣。”
“她不是生病了嗎，醫生叫她多臥床休息。”
小傑沉吟幾秒，說：“好吧……那我一會兒再打過來。”
掛了電話，宋秋玲稍稍鬆了口氣。她小聲問陸文進：“你聽到剛才顏慧發出的聲音了嗎？”
陸文進皺著眉毛點頭，說道：“房間裏麵一定有古怪。”
“她到底在幹什麽？”宋秋玲費解地問。
“你不是有這個房間的鑰匙嗎？”
“是的……但是，除非你離開，我才會打開這個房間的門。”
陸文進十分不解：“你為什麽非要讓我離開不可？難道，你還是想殺了她？”
宋秋玲緘口不語，顯然是默認了。
陸文進把她拉到一旁：“我絕不會讓你一個人以身犯險的。再說……如果你現在把她殺死，未免太可惜了。”
“可惜？什麽意思？”
“宋教授，您是法學教授，大概很難理解我這種從事醫學和生物研究的人的想法。不瞞你說，我認為顏慧現在和即將出現的狀況，具有極高的研究價值。”
“你想把她當成研究對象？但是，你在幾十年前就遇到過這種遭受輻射的患者了。”
“不一樣。日本的那個患者，遭受的是核輻射，輻射來源十分清楚。但顏慧遭遇的，有可能是某種來自外來空的特殊輻射，這種情況，是我從未遇到過的。”
“這隻是你是猜測。”宋秋玲指出。
“但我的猜測正在一步步變成事實。宋教授，我幾乎可以肯定，顏慧正在發生某種驚人的變異。而我們和事實，僅隔著一道木門。”
宋秋玲不由自主地望了一眼顏慧房間的門。
“把門打開吧，讓我們一起麵對事實。”陸文進遊說道。
“如果情況失控怎麽辦？”宋秋玲問。
陸文進一時失語，顯然並未思考過這樣的結果。
“開門可以，但我們得先說好。一旦發現顏慧情況不對，真的變異成了什麽怪物，我決計不能讓她再活下去了。陸教授，您別怪我不把她留給您做研究。這是普通民家，不是安保齊全的研究所，要是出了什麽事，咱們誰也擔當不起。”
“呃……那就算了吧。這門暫時別開了，還是靜觀其變吧。”陸文進見宋秋玲態度堅決，知道沒有商量的餘地，隻好使用緩兵之計。比較起現在就殺死顏慧，他更想看看這女人徹底變異後的模樣。
宋秋玲的想法卻恰好跟陸文進相反。她不希望顏慧變異，心中始終抱著一絲渺茫的希望，期盼顏慧能在“脫胎換骨”之後重獲新生。雖然她知道這種可能性極低，但想到小傑，她打算守候最後的希望。不到最後一刻，決不放棄。
不管怎麽說，兩個人都沒有再提起打開房門的事了。顏慧房間裏偶爾傳出的呻吟縈繞耳邊，令人產生無窮遐想，又惴惴不安。
直到淩晨一點，呻吟聲戛然而止。房間內變得悄無聲息了。
然而，這件事宋秋玲和陸文進都不知道。他們在客廳堅守到十二點，終於捱不住疲倦，倆人各自回房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