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幽體（16）
之前在醫院門口的時候，一位同事給了都華一個袖珍手電筒——隻有一支鋼筆大小，發出的光卻足以照亮周圍。現在，他左手拿電筒，右手持槍，一層樓一層樓地尋找方悅。他不敢大聲呼喊，隻能低聲呼喚方悅的名字。從一樓到三樓，從門診部找到住院部，都沒有發現方悅的身影。一個可怕的念頭冒了出來——該不會，方悅已經遇害了吧？
可問題是，他也沒有看到那怪物。情況隻有兩種：要麽就是怪物還在那個房間裏；要麽就是怪物已經從陽台上跳出去，離開醫院了。關上醫院大門，隻是一種形式上的做法。如果怪物想要逃離，是怎麽都無法阻攔它的。
都華當然希望情況是第二種。此刻，他沿著樓梯準備爬上住院部的四樓，突然在樓梯間看到兩個人的身影。手電筒照過去，正是方悅和另一個人！都華大喜過望，走上前去說道：“謝天謝地，我終於找到你了！”
方悅吃力地攙扶著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婦人。看到都華後，她既感動又欣喜：“都華！你是專門來找我的嗎？”
“對，醫院裏的人幾乎都撤離完了。我沒有看到你出來，就上來找你了！”
方悅說：“我照你說的，通知了每個樓層的人。在五樓的一個病房裏，我看到了這個老婆婆，她似乎被所有人遺忘了。加上她剛做完膽結石手術，無法獨立行動。我實在是做不到把她一個人留在這裏，所以……”
“不用說了，你做得對。”都華讚賞地說道，然後背過身去蹲下來，“大媽，我來背你！”
“謝謝你們，真是太謝謝你們了。我是個孤寡老人，無兒無女……還好有你們……”老婦人感激涕零。
“別說了大媽，此地不可久留，我們趕快離開這裏。”方悅協助大媽趴在都華背上。都華背起老婦人，把手電筒和槍都交給方悅，說道：“如果我們遇到怪物，就靠你了。”
“我明白。”方悅點頭，“走吧。”
老婦人很輕，估計隻有七八十斤。年輕力壯的都華背著她，健步如飛。很快，他們就下了兩層樓，來到住院部的二樓。曙光就在眼前，都華說：“住院部和門診部的走廊是連在一起的，我們馬上就要到門診部了，然後就可以出去了！”
“為什麽一定要到門診部呢？”方悅問。
“因為副院長隻給了我門診部大門的鑰匙。他們剛才把醫院所有大門都關上了。”
“那我們快走吧！”
都華背著老婦人，幾乎小跑起來。然而，就在他們快到走到通往一樓的樓梯的時候，最壞的情況還是發生了——那白色幽靈般的怪物，像鬼魅一樣出現在他們麵前。
“啊！！”方悅嚇得驚叫一聲，渾身汗毛直立。都華倏然止步，噤若寒蟬。他背上的老婦人篩糠般地發抖，發出恐懼的呻吟。
方悅知道，現在隻有她手上有武器，可以保護他們三個人。她舉起手槍，瞄準怪物。但怪物仍然半蹲著向他們靠近，似乎絲毫不懼怕她手中的槍。方悅想起了，之前幾位警察都不是他的對手。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手裏的這把槍，也許根本無法對它構成威脅。開槍的話，反而會激發它的凶性。
於是，方悅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她放下手槍，舉起雙手，示意他們並無敵意，也不管這怪物是否能聽懂人話，說道：“求你放我們走吧。”
怪物仍然齜著嘴，麵露凶相。距離他們隻有一兩米距離的時候，它突然撲了過來。方悅心中大叫“完了！”，閉上眼睛。
然而，幾秒鍾之後，她發現怪物並沒有襲擊他們，而是從他們身邊快速地跑了過去。都華嚇出了一身冷汗，他來不及細想，說道：“我們快走！”
方悅點頭。都華背著老婦人下樓，迅速朝門診部大樓走去。快要到大門口的時候，方悅看到前方傳來光束，心中一驚——除了他們，還有人在醫院裏？
雙方手電筒的光束都照向了彼此。都華和方悅定睛一看，一齊叫了起來：“徐所長？！”
生物研究所的徐所長說：“都醫生，方悅，你們還在醫院裏嗎？”
“是的，一個才做了手術的大媽需要幫助。”都華說，“徐所長，你為什麽還留在這裏呢？我以為你早就跟院長他們一起出去了。”
徐所長搖頭道：“其他人都能走，但我不行。因為這件事已經明確知道跟未知生物有關係了，那就是我分內的事。”
都華望著文質彬彬的徐所長，不解地說：“可是，你應該知道，就連訓練有素的警察都不是這怪物的對手，你一個人，又怎麽可能製服它呢？”
“這你們就別管了，我是搞生物研究的，有著多年跟野生動物打交道的經驗，知道一些製服動物的特殊方法。”徐所長說，“你有這扇門的鑰匙吧？趕快打開門，離開醫院吧。”
“不，徐所長，我不能留你一個人在這裏冒險。”都華說，“你的敬業精神另我敬佩。但這事不是你一個人處理得了的。市公安局派來支援的警隊就快到了，等他們來對付這怪物吧！”
“你為什麽聽不懂我的話？我剛才說了，我有一些特殊的手段。也許隻有我才能對付它。警察如果是這怪物的對手，怎麽會近乎全軍覆沒？”
都華問背上的老婦人：“大媽，您能下地嗎？”
“可以的，小夥子，放我下來吧。”
都華放下老婦人。方悅攙扶著她。都華說：“徐所長，你知道嗎，我們剛才在二樓走廊的時候，碰到這怪物了。”
“是嗎？它沒有攻擊你們？”
“是的。方悅手裏有一把槍，但她沒有開槍，而是舉起雙手示意我們並無敵意。這怪物就從我們身邊跑了過去。我在想，這怪物看上去雖然凶惡，但也許並非我們想象中那麽邪惡和可怕。仔細想起來，它之前在停屍房，吃的隻是屍體；跟那些警察戰鬥，隻是咬傷或者抓傷了他們，並未下死手；它闖進一間病房，也沒有襲擊**的孕婦和房間裏的其他人。所以我想，我們對它是否有什麽誤會？我們真的必須擊斃或者抓住它嗎？”
“都醫生，我從來沒有說過這怪物是十惡不赦。老虎、獅子、鱷魚也不是什麽邪惡的動物，但這不意味著它們就能在公園和超市裏閑逛。這怪物不是人，是某種神秘的動物。隻要是動物，就具有動物的原始本能。它剛才沒有襲擊你們，也許隻是它才飽餐了一頓而已。你能保證它餓了之後，不會再次襲擊人嗎？”
都華啞口無言了。片刻後，他說道：“徐所長，你說的有道理。但我在想一個問題——這怪物為什麽要闖進人類的世界來？造成如此大的騷亂之後，它為什麽不逃走，而是一直在這所醫院裏徘徊？按照你剛才說的動物的原始本能，很多野生動物都會避開比它們強大的人類。為什麽這怪物恰恰反其道而行之？會不會它闖進人類世界，有某種特殊的目的？而這件事，一直被我們忽略了。”
“都醫生，我無意去探討野生動物的思維和行為模式。我也認為我們不該再繼續聊下去了。總之，你無法說服我離開這裏。你還是打開門，趕快帶著病人離開吧。”
“他說的對，”方悅說，“這怪物放過我們一次，不代表會放過我們第二次。還是趕快離開這裏吧！”
“好吧。”都華說，“徐所長，你執意要留在這裏，我就不勸阻了。但我會打開門，讓方悅她們先出去，我留在這裏支援你。抱歉，不管你怎麽說，我都不會相信你一個人能對付這怪物。我也做不到讓你一個人送死。”
說完這番話，都華從褲包裏掏出鑰匙，打算打開門診部的大門。他沒有看到，身後的徐所長眉頭微蹙，仿佛並不領情。
都華用鑰匙開門的時候，方悅突然本能地感覺到身後傳來一陣寒意。她以為是怪物又來了，回頭一看，看到了更加驚人的一幕——徐所長舉起一把手槍，對準了都華的心髒。
“都華！！”方悅大叫一聲，奮力把都華朝旁邊一推。“砰！”地一聲槍響，子彈沒有擊中都華的身體，卻射穿了他的右臂。都華慘叫一聲，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方悅大驚失色，老婦人更是嚇得癱軟在地。方悅手裏也有一把手槍，但徐所長已經舉槍瞄準了她，說道：“把槍給我。”
方悅不敢反抗，隻能把手槍交給他。她走到都華身邊，幫他按壓傷口。都華忍著劇痛說道：“你哪來的手槍？難不成，之前那個死去的警察，是被你……”
徐所長冷笑道：“沒錯。”
方悅憤怒地說道：“你瘋了嗎？為什麽射殺警察？為什麽要對都華開槍？！”
“因為我不能讓任何人壞了我的好事。”徐所長冷冷地說道，“這怪物隻能落在我手裏——它本來就是屬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