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幽體（15）
方悅和都華所在的病房，正好在這個病房旁邊。他們清楚地聽到了隔壁傳出的槍響和尖叫聲。都華驚駭地說：“隔壁出事了，如果我猜得沒錯，那怪物闖了進去！關鍵是，隔壁病房裏有一個待產的孕婦！”
“那怎麽辦？”方悅急促地問。
“我做不到袖手旁觀，必須想辦法幫幫他們！”
“怎麽幫？我們被鎖在病房裏，根本出不去呀。”
“這種老式木門，踹幾腳就開了。”
“可是……你什麽武器都沒有，如果隔壁這麽多人都對付不了那怪物，你過去不也是送死嗎？”
都華急得抓耳撓腮，喃喃自語道：“我想想，有什麽辦法能幫到他們……”
此時，隔壁的病房亂作一團。怪物正踩在孕婦的病**，麵目猙獰、虎視眈眈。孕婦嚇得驚聲尖叫，她丈夫怕怪物傷害到自己妻兒，不顧一切地撲向怪物，打算赤手空拳跟怪物搏鬥。怪物輕鬆閃開了，跳到了另一張病**，引發了其他病人和家屬一連串的驚叫。
現在，唯一有可能跟怪物對抗的，就是拿著手槍的高銘。但是，他不敢舉槍射擊。第一是，他不敢保證自己能擊中怪物；第二是，之前好幾個訓練有素的警察都敵不過這怪物，他又如何是這怪物的對手？隻要他開槍，這怪物勢必把他當做攻擊目標……想到這裏，高銘膽怯了，他惶恐地朝後退，撞到了通往陽台的門，心念一動，打開陽台門，衝了出去，並把門從外麵鎖上了。
高銘發現，這個病房和隔壁病房的陽台，中間隔了大約一米的距離。踩到護欄上，貼著牆壁就能翻到隔壁陽台上去。雖然有些危險，但畢竟這隻是二樓，就算掉下去也摔不死。況且他沒有選擇，怪物隨時都有可能破窗而出，跳到陽台上來，到時候，他就是死路一條。
無路可退的高銘攀上陽台護欄，踩在上麵，雙手緊貼牆壁，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條腿，踩到了旁邊的陽台護欄上，然後移動身體，成功地到了隔壁陽台上。他跳下來，“砰砰砰”地敲門。
都華和方悅迅速走到靠近陽台的窗邊，這種時候，他們不敢再節約手機電量了。方悅用手機的光照射外麵，看到了陽台上的人，對都華說：“是高主任，他怎麽在這兒？”
“先打開門，讓他進來再說！”
方悅打開陽台門，高銘迅速閃身進來，並趕緊把陽台門鎖上了。他鬆了口氣，轉過身一看，認出都華和方悅，愣了一下：“是你們？”
“對，托你的福，我們一直被關在這間隔離病房裏。”都華問道，“你怎麽會出現在外麵的陽台上？從旁邊翻牆過來的？”
“沒錯，那怪物就在隔壁！”
“所以，你就扔下他們，一個人翻牆逃到這邊來了？”
高銘瞪著眼睛說：“那我還能怎樣，跟它搏鬥嗎？我之前親眼所見——好幾個警察都不是這怪物的對手，你指望我來拯救那一屋的人？”
“我當然沒指望你會拯救他們，你連自己都拯救不了，你的靈魂身處黑暗之中。”都華冷冷地說。
也許是“身處黑暗之中”幾個字刺痛了高銘的內心，他惡狠狠地說：“你給我住口！你算什麽，有什麽資格來指責我？你很高尚嗎，那你去跟那怪物搏鬥呀！”
“不瞞你說，我正要這麽做。”都華走到病房門口，“也許我不是那怪物的對手，但我是醫生，做不到眼睜睜地看著一屋病人被怪物咬死。特別是，其中還有馬上要生產的孕婦！”
說著，都華抬起頭就要踹門。高銘大驚失色，因為這道門一旦被破壞，那怪物完全有可能跑進來。他大喝一聲：“住手！”
都華沒有理睬他，一腳踹到門上，但門沒有被踹開。就在他打算再次踹門的時候，高銘舉槍對準了他，吼道：“你再不停下，我就開槍了！”
都華回過頭，驚訝地望著他：“你打算朝我開槍？高主任，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殺人是犯法的。”
高銘冷笑道：“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這種混亂的局麵下，沒有任何人會知道是我開槍打死了你。”
都華知道，這個人不是在恐嚇，他絕對做得出來。就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嘭”地一聲悶響。高銘搖晃兩下，倒在地上，昏了過去。方悅手裏抱著一個小號的氧氣瓶，說道：“沒錯，這種混亂的局麵下，沒有人知道是我打暈了你。”
都華跑過去，對方悅說：“幹得好！對這種人，用不著客氣！”
方悅放下鐵製的氧氣瓶：“現在怎麽辦？這東西隻能用來對付高主任，對付不了怪物。”
都華俯下身去，從高銘的手中奪過手槍，說道：“加上它呢？”
方悅搖頭道：“我還是很懷疑。剛才他不是說了嗎，幾個持槍的警察都不是那怪物的對手。”
“但我必須試試。我說了，我沒法不管那一屋的人。”
“我明白，都華，你的勇氣令我敬佩。但是，咱們得智取，不能硬拚，否則咱倆都會白白送命。”
都華覺得方悅說的有道理，問道：“怎麽智取？”
方悅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高銘，又看了看陽台門，說道：“我有個主意。”
她把自己的想法簡單跟都華說了，都華點頭道：“我覺得這主意不錯，咱們試試吧！”
於是，倆人按計劃行事。他們打開陽台門，來到陽台上。都華找到陽台上的一個空輸液瓶，瞄準隔壁的玻璃窗，用力擲了過去。“嘩啦”一聲，玻璃應聲而碎。都華衝著隔壁大聲喊道：“混蛋，你過來呀！”
喊了幾句之後，他迅速回撤，跟方悅一起躲在了陽台門的後麵，屏息等待。果不其然，幾秒之後，那白色的怪物從破碎的玻璃窗中鑽了出來，望向隔壁。看到陽台門是開著的，它爬上護欄，輕輕一躍，就跳了過來，鑽進屋內。
躲在門後窺視的都華和方悅等待的就是這一刻。他們迅速將陽台門關上，從外麵插上插銷，成功地將怪物關在了屋內，並希望地上的“宵夜”會吸引怪物，為他們贏得一定的時間。
“我們趕快到隔壁去，讓大家轉移！”都華說。
方悅點點頭，率先爬上陽台護欄。都華叮囑她小心些。兩個陽台之間的距離並不算遠，方悅貼著牆輕易攀了過去。都華也跟著來到旁邊陽台。倆人一齊敲門，很快就有人把門打開了，這男人問道：“怪物呢？”
“怪物被我們關在旁邊的病房裏了，大家趕緊趁這機會逃走，離開醫院！”都華說道。
“太好了！”男人激動地說，“我們還擔心怪物在外麵走廊呢，不敢逃出去。”
“快跑吧！我馬上通知醫院的其他人，讓大家集體轉移！一定要快，我懷疑那間病房困不住怪物太久！”
“都醫生，我老婆怎麽辦？”孕婦的丈夫欲哭無淚地說，“她肚子痛起來了，我估計她要生了！”
“我馬上去通知護士，讓他們用擔架把孕婦抬到救護車上，立即轉移到縣二醫院！”
“啊……啊！！”孕婦痛苦地叫了起來，估計剛才的驚嚇動了胎氣。“都醫生，我怕是來不及了！我可能馬上要生了！”
都華對方悅說：“你趕緊到各個樓層去，把我們暫時困住了怪物的事告訴大家，叫他們互相通知，讓所有人立刻離開醫院！我在這裏照顧這個孕婦！”
“好！”方悅頭也不回地跑出了病房。
都華走到孕婦麵前，抓住她的手，對她說：“別擔心，我們會照顧你的，我這就通知產科的醫生，讓他們到救護車上等待。如果來不及到二醫院，你就在救護車上生！”
說完，他讓產婦的丈夫把手機給他，立刻給產科醫生打電話，安排妥當之後，他對產婦說：“護士和擔架馬上就來，產科醫生在救護車上就位，你不會有事的。”
產婦還是無法冷靜，一邊痛苦地呻吟，一邊驚惶地說道：“要是那怪物出來了怎麽辦？要是它傷害我的孩子……怎麽辦？他會不會剛剛出生就被……”
“聽著！”都華正色道，“你是一個母親，你要堅強點，給你的孩子做個榜樣！你知道嗎，他現在能感覺到你的恐懼。你必須給他勇氣和信念，讓他知道媽媽會保護他！讓他做一個男子漢！以後你會帶他去學滑冰、學畫畫、學跆拳道，讓他壯得像頭小牛，足夠保護自己和家人。你能做到的，他也能做到，相信我！”
“嗯，我能做到。”都華的鼓勵增添了產婦的信心，讓她冷靜了許多。她的呼吸變得平緩了，甚至笑了起來，“不過醫生，她是個女孩兒。”
都華也笑了：“沒關係，女孩更需要明白如何保護自己。”
不多時，兩個男醫生抬著擔架床來到病房門口，都華和孕婦的丈夫一起把產婦抱到了擔架上。由於停電了，他們沒法乘坐電梯。還好病房在二樓，他們抬著擔架從樓梯下去。這個時候，方悅已經通知了醫院裏的大多數人——加上他們互相通知——人們蜂擁而出，爭先恐後地跑出醫院大門。抬著孕婦的擔架，也順利地上了救護車。車子朝縣二醫院疾馳而去。
都華守在門口，沒有看到方悅出來。人們走得差不多的時候，幾個警察趕到了醫院。他們是縣公安局的另外幾個警察——段局長打電話叫他們來增援的。
段局長和靳院長是最後走出來的幾個人之一。他們跟前來支援的警察碰頭後，段局長讓他們趕緊去尋找之前在醫院的六名警察。他們進去之後，分頭行動，很快就在一樓的雜物室發現了跟怪物戰鬥過的四名警察。他們全都身受重傷，但好在還活著，在同事的攙扶下，上了醫院的另一輛救護車。車上的醫生給他們止血和包紮，準備前往縣二醫院做進一步的治療。
“局長，四位同事傷得很重。其中一個失血過多，已經昏死過去了，我們是馬上前往二醫院嗎？”下屬問道。
“再等一分鍾。”段局長神情嚴峻地說，“還有兩個人，我跟他們失聯了，希望進去的同事能找到他們。這是醫院最後一輛救護車，現在開走的話，如果他倆也受了重傷，就麻煩了。”
“好的。”
段局長不斷看著手表，心急如焚。快到一分鍾的時候，兩名中年警察分別背著兩位年輕警察出來了。段局長迎了上去，急切地問道：“潘子他們怎麽樣？”
中年警察神情悲惻地說：“段局，潘子和熊平，都殉職了……我們發現他們的時候，他倆都已經沒有生命體征了……”
段局長閉上雙眼，心情沉重。片刻後，他睜開眼睛問道：“他們是被怪物咬死的嗎？”
中年警察說：“他們身上的確有跟怪物搏鬥的痕跡，但是，潘子身上有槍傷。似乎中槍才是導致他死亡的主要原因。”
段局長瞪大了眼睛：“槍傷？這怎麽可能？難不成那怪物還會開槍射擊？”
中年警察說：“這就不知道了。也有可能是黑暗中，熊平不小心擊中了潘子，然後，他又被怪物咬死了。”
段局長眉頭緊蹙：“他們都是訓練有素的警隊精英，誤傷同事的可能性很低。”
聽到這番對話的都華說道：“段局長，還有一種可能性……”
段局長望向他：“是什麽？”
都華說：“高主任的手裏有一把手槍，我不知道這槍是哪兒來的。但他曾打算開槍射擊我。結果被方悅從背後打暈，我們奪走了他的槍。現在，這把槍在我手裏。”
說著，都華把別在腰間的手槍交給了段局長。公安局長一看，立馬說道：“沒錯，這就是我們警察配的槍！怎麽會跑到那個高主任手裏去？！”
都華說：“槍怎麽到他手裏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之前遭遇了怪物，為了阻止我開門救人，差點開槍把我打死。所以我在想，那位死去的警察，會不會是……”
段局長氣得咬牙切齒：“這個混蛋！如果真是這樣，我饒不了他！”
“恐怕沒這個機會了。”都華說。
“什麽意思？”
“他現在跟怪物在同一個房間。而且，他暈倒了。從那個怪物的殘暴行徑來看，我不認為高主任現在還活著。”
段局長沉默了。中年警察問道：“局長，我們現在該怎麽做？要進去對付那怪物嗎？”
段局長搖頭道：“不，我不能再讓你們去冒險了。現在，醫院裏的人應該都走得差不多了。我們關上幾扇大門，爭取把怪物關在醫院裏，等市局的增援來了之後，再配合他們一起行動。”
靳院長連連點頭：“現在已經沒有人出來了，估計大家都已經離開醫院了吧，我這就讓保安把幾扇門全部關上！”
“等一下，”都華說，“為什麽我一直沒有看到方悅出來？”
“會不會她早就離開了？”靳院長說。
“不，如果她出來了，一定會在門口等我的，不會一個人離開。”都華惴惴不安地說，“所以我覺得，她肯定還在醫院裏。”
“會不會是被那怪物襲擊了？”靳院長說。
都華不安地搖著頭：“我不知道。但是，是我讓她挨著每層樓通知大家逃走的。如果她遇到危險了，我不能不管她。”
說完這句話，都華下了一個決定：“段局長、靳院長，你們帶著傷員先走吧。我進去找方悅！”
“不行，太危險了！如果你也碰到那怪物怎麽辦？”段局長不同意。
都華說：“我不怕。更重要的是，我做不到把方悅丟在醫院。我喜歡她，我一定要去救她！”
段局長遲疑一下，說：“既然如此，我派兩名警員跟你一起……”
“不，謝謝你的好意，段局長。但我不想讓警察跟我一起冒險。外麵還有這麽多人，他們比我更需要警察的保護。已經有兩名警察殉職，多位警察負傷了，絕對不能再增加警察的傷亡。我現在進去找方悅，靳院長，你馬上讓保安關上所有的門。這是我自己的決定，我負全責！”
說完這番話，都華就朝醫院裏麵走去。段局長喝了一聲：“等一下！”
都華回過頭，望著他。段局長把剛才都華交給他的那把手槍遞了過去：“拿上它。”
都華接過手槍，點了點頭：“謝謝！”靳院長走了過來，交給都華一把鑰匙：“這是門診部大門的鑰匙。我們先把門關上，你找到方悅後，把門打開就可以出來。”
“好！”都華轉過身，義無反顧地衝進了醫院內部。靳院長望著他的背影，無奈地對保安說：
“關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