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幽體（4）
C縣的殯儀館，是跟醫院緊挨著的。或者說，其實就是同一個地方，隻是隔了一道圍牆而已。
殯儀館的車來來回回開了好幾趟，才把32具屍體全都運了回來。由於這些屍體要等著親屬來認領，所以現在肯定是不能火化的，隻能暫時存放在停屍間。
殯儀館的工作人員，是兩個彪形大漢——這工作，體魄和膽子小的人，也不敢做。他們把停屍間的冷氣開到最低，再把一具具屍體抬到單獨的停屍台上，累得夠嗆。
大漢點了兩支煙，遞給同事一支。兩人蹲在門口抽煙，大漢說：“我X，我幹這行十多年了，第一次見這麽多屍體。”
“我也是，這次的車禍太慘了。”
“估計他們的親屬，有些已經在路上了。等他們到了之後，這兒肯定是哀鴻遍野。”
“是啊，那咱們抓緊時間，幫死者整理下遺容吧。好歹讓他們的親屬來了之後，不至於看到他們慘死的模樣。”
“這麽多人，咱們倆怎麽忙得過來？”
“化妝什麽的就省了。咱們用毛巾把他們臉上的血汙擦幹淨吧，這樣看上去總歸要好些。”
“行。”大漢撳滅煙頭，站了起來，“說幹就幹吧！”
倆人走進停屍房，為了避免冷氣外泄，關上了停屍間的門。大漢打了一盆水，裏麵有兩張毛巾，倆人把毛巾擰幹後，分別跟不同的屍體擦臉。
擦的過程中，同事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大漢問：“你咋了？”
“冷氣開得太低了。我本來就有點感冒，一吹冷風，鼻涕眼淚全下來了。”
“那你別待在這兒了，回去休息吧。”
“你一個人給這麽多人擦臉啊，這……”
“別磨嘰了！你快點回去吃藥，睡一覺。做這事的就咱們兩個人，你要是感冒加劇，徹底病倒了，我更夠嗆！”
“好吧，那麻煩你了。”
“走吧走吧，出去的時候，把門幫我關上。”
同事出去了，把停屍房的門帶攏。大漢走過去插上插銷。
他做這行多年，對屍體什麽的早就有免疫力了。不過獨自麵對這麽多具屍體，倒是第一次，心裏未免也有點發怵。但他自有應對的辦法，從褲包裏摸出耳塞，插到手機上，播放歡快的音樂——恐懼感便驅散殆盡了。他哼著小曲，繼續擰毛巾幫屍體擦臉。
32具屍體，整整齊齊地停放了四排，幾乎把所有的停屍台都占滿了。大漢擦完了前麵兩排的，開始擦第三排。正在進行中，他突然聽到身後傳出某種聲響——這聲音顯然不是耳機中發出的。
他拔掉耳機，緩緩轉過頭來，望向前麵的兩排屍體。其實死人會動這種事情，他之前不是沒經曆過。這不是鬧鬼，而是人身上的生物電刺激肌肉，會讓屍體突然**一下。這就是過去老人說，不要讓貓靠近死去不久的人的原因。
可是話說回來，屍體的這種抖動，不會有太大的動靜。
大漢來到前麵仔細檢查，走到第二排的時候，他倏然止步，雙目圓睜，全身的汗毛都豎立起來了。因為他清楚地看到，第二排中間的一張停屍台上，空空如也，原本停放在上麵的屍體，此刻不見了！
天哪，這是……整個停屍房裏，不是隻有我一個人嗎？大漢望向大門——門是從裏麵鎖著的，意味著不可能有人進來。那這具屍體，去哪兒了？
身壯如牛的大漢，此刻全身顫抖起來。屍體彈一下、動一下，這種事情他見過。但整具屍體消失不見，是他從未遇到過的詭異事件。他整張臉都嚇白了，幾秒後，他慢慢蹲了下來，想檢查一下屍體是不是在停屍台下麵。
他俯下身，還沒來得及細看，隻見一個影子快速地從他眼前閃過。大漢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發出驚恐的大叫：“啊——！！”
然後，他再也無法保持冷靜了，慌亂地從地上爬起來，朝大門口衝去。他打開門，衝出去之後，把門“砰”地一聲帶攏，狂叫著朝外麵衝去。
現在是夜裏淩晨一點過，醫院不像白天那樣人滿為患，隻有前往急診科就診的病人和家屬，以及住院部的人。他們驚訝地看到，一個一米八幾的壯漢像受驚的兔子一樣驚慌失措地跑進來，聲嘶力竭地喊道：“出事了！停屍房……出，出事了！”
一位值班醫生認出了這是殯儀館的工作人員，趕緊問道：“出什麽事了？”
大漢語無倫次地說：“詐屍了……不，也不是詐屍，是屍體……消失了，還會動！”
門診大廳現在有二十多個人，他們全都聽到了大漢說的話，露出驚恐的表情。值班醫生蹙眉道：“什麽亂七八糟的呀？你喝酒了？”
大漢焦急道：“我喝什麽酒呀？你聞我嘴裏有酒味兒嗎！不信的話，你自己去看吧！”
這位值班醫生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女性，膽子小，平時都不太敢進停屍房，現在聽說出了這樣的怪事，哪敢去看？她惶惑不安地說：“你說的……是真的？”
大漢懶得廢話，拉起她的手：“走，你跟我去看吧！”
“等，等一下……”值班醫生甩開大漢的手，“這事我可處理不了，得通知院長才行。”
“那你趕緊打電話給院長！”
“可是，現在是淩晨一點過……”
“別管這麽多了，你跟院長說，出大事了！”
值班醫生不敢怠慢，摸出手機，給院長打電話。周圍的病人和家屬議論紛紛，忐忑不安。
值班醫生打通電話後，跟院長簡單匯報了一下情況，把手機遞給大漢：“院長讓你跟他通話。”
大漢接過手機，電話那頭的院長問道：“怎麽回事？”
“院長，我剛才在停屍房裏跟今晚發生車禍的32具屍體整理遺容，用毛巾跟他們擦臉，結果發現，其中一具停在台子上的屍體，消失不見了！我蹲下去，看到一個影子從我麵前晃過。我嚇壞了，趕緊衝出停屍房，來醫院報告這件事！”
“怎麽會有這種事？你不會是眼花了吧？”
“院長，我看得清清楚楚！一具屍體不見了，怎麽可能是眼花？我發誓，剛才說的，全是真的！”
電話那頭沉寂一刻。院長說：“我馬上來。”掛斷了電話。
二十多分鍾後，院長、副院長、科室主任等人急匆匆地趕到醫院。見到大漢後，和他一起走進了一樓的會議室。
“把你剛才跟我說的情況，再說一遍吧，說仔細些。”院長說。
大漢點頭，從他們將屍體抬到停屍房，到同事離開，他一個人跟屍體擦臉，到發生怪事的全部過程，詳詳細細地講了一遍。
聽他講完後，副院長立刻說：“屍體要是‘活’過來，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這人之前沒有死透呀！我們應該趕緊組織搶救才是！”
“不，副院長，我覺得不是這樣的。”大漢說，“這些屍體，之前全都是經過醫生檢查，確定沒有生命體征之後，才送到停屍房來的。就算醫生判斷有誤，其中一個人真的沒有死透，那他醒過來之後，也應該立刻求救才對呀，怎麽會一聲不吭地從停屍台上下來，再躲到台子下麵去？這不合邏輯呀！”
院長點頭：“他說的有道理。”
外科主任問道：“你剛才說，看到一個人影從你眼前晃過？你看清楚了嗎？”
大漢打了個寒噤：“我沒有看清楚，那東西的移動速度很快，在我眼前一閃而過。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一個身受重傷、生命垂危的人，更不可能辦到。但我敢肯定的是，這一定不是我眼花，絕對有什麽東西在我麵前快速地跑過！”
“那具活過來的屍體？”外科主任皺起眉頭。
“也許吧……我想不出來還有什麽別的可能性了。”
“你的那個同事離開後，會不會有什麽東西——比如動物之類的，溜進了停屍房？”副院長問。
“我覺得不可能。”大漢說，“那東西我雖然沒有看清楚，但從體型上來看，肯定不是什麽小型動物；另外，同事出去之後，我是把停屍房的門鎖好了的。我後來逃出來的時候，也是拉開了插銷才跑出來的，證明這道門沒有打開過；最重要的是，如果是什麽動物溜了進來，怎麽可能把一具屍體弄沒了？”
在場的人麵麵相覷，似乎誰都想不通這是怎麽回事了。
“你跑出來之後，把停屍房的門關好了嗎？”院長問。
“關好了，停屍房的門隻要用力帶攏，自然就鎖好了，跟一般的防盜門一樣。”大漢說。
“停屍房好像是沒有窗戶的吧？”
“是的，隻有上方有一個通風口，安裝著換氣扇，但位置很高，而且隻有一個排風扇大小，人是不可能從這裏出來的。”
“就是說，不管這東西是什麽，它現在還在停屍房內？”院長問。
“是的。”
“既然如此，院長，要不要我們多叫幾個人，打開停屍房看個究竟？”副院長提議。
院長畢深思熟慮一陣後，搖頭道：“不妥，如果他剛才說的都是真的，那就說明，停屍房內真的出現了某種我們難以理解的詭異狀況。關鍵是，我們不知道這東西是什麽，有沒有攜帶某種病毒，或者是否具備危險性。就這樣貿然打開門，萬一被它溜了出來，後果不堪設想。”
副院長和主任們連連點頭，感歎還是院長考慮周全。內科主任說道：“聽他的描述，這很像是發生了屍變呀。”
“屍變？喪屍？”外科主任說，“你恐怖片看多了吧？”
“我說的屍變，不是恐怖片裏的僵屍什麽的，而是指，某種未知病毒，影響了人類的行為。比如之前引起人們恐慌的埃博拉病毒，一些病人感染這種病毒後，會出現十分可怕的症狀，變得像所謂的喪屍一樣。當然這有一定誇張和炒作的成分，但不可否認的是，這的確是一種新型病毒引發的恐怖症狀。”內科主任說。
聽了這番話，院長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如果真是這樣，這事就超過一家縣醫院能處理的範疇了。我們不能讓某種新型病毒擴散出去。我馬上打電話給省疾控中心，向他們匯報情況。在此之前，多派幾名保安，守住停屍房的大門，如果有什麽狀況，立刻向我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