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異變前夜（10）

宋秋玲大驚失色。小男孩也嚇壞了，他撲過去抱住母親，大聲喊著：“媽媽，你怎麽了？”

女人並沒有停止尖叫，無窮無盡的恐懼正從她身上四溢出來。宋秋玲站立起來，手足無措。小男孩則緊緊抱著母親，不停地呼喚。一分多鍾後，女人才逐漸恢複平靜，但仍是臉色蒼白、目光驚悚。

宋秋玲當然不敢再問了，她局促地站著，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女人怨恨地瞥了她一眼，虛弱地說道：“現在……你可以走了吧？”

宋秋玲也覺得沒理由再待在這裏了，她朝門口走去，出門之前，她轉身對女人說：“我留一個手機號碼給你吧，你如果遇到什麽事情，需要我幫忙的話，可以打電話給我。”

“不必了，”女人拒絕道，“隻要你不再出現在我麵前，就是幫我的大忙了。”

宋秋玲打開門，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離開這個逼仄、簡陋的家，她深吸了一口室外的新鮮空氣，並瞄了一眼平房的旁邊，看到一輛破舊的小吃車，招牌上寫著“顏姐炒飯”，下方標明了各種口味的炒飯的價格。這輛小吃車顯然就是女人出攤時用的，宋秋玲由此得知，女人姓顏。

看著這輛小吃車，宋秋玲心情複雜。一個單身女人，帶著幾歲大的兒子，中午賣快餐、晚上賣炒飯，起早貪黑，沒有別的幫手，每日跟城管打遊擊……這份辛苦可想而知。但同情之餘，這女人惡劣的態度又令她為之氣結。宋秋玲平生最不願跟這種底層人士打交道，她搖了搖頭，打車返回家中。

整個一天過得都有些心神不寧。兒子憤然離去之後，一個電話都沒有打來，宋秋玲本想跟他發條微信，想了想還是忍住了。等他冷靜幾天再說吧。

一個人沒什麽心思做飯，晚餐點的是外賣。

吃完之後，宋秋玲下樓散步，走到附近一條小街，正好看到一對推著小吃車出攤的夫婦，賣的是砂鍋麵和米線。

其實宋秋玲碰到過他們很多次，早就認熟了，但從來沒有關注過這些小攤販，更沒有照顧過他們一次生意。但今天看到他們，心裏卻有些不一樣的感覺，她想起了那個叫“顏姐”的女人。

這女人說，她晚上賣炒飯，但宋秋玲不知道她在哪裏擺攤。不過細想起來，這女人的住家附近，有一個老街夜市，那裏是允許擺攤，不會被城管幹涉的。她現在很有可能就在那裏。

一邊想，宋秋玲一邊朝夜市的方向走去。半個小時後，她來到了這條接地氣又有人氣的舊城老街。

現在的時間是晚上八點過，夜市已然十分熱鬧了，街道兩邊都被各種小吃攤所占據。

空氣中融合著燒烤的煙味、糖水的甜味、炸臭豆腐的臭味、魚蝦的腥味和飯菜的香味，當真是五味雜陳、人間煙火。宋秋玲平日很少到這種地方來，今天漫步於此，倒也頗有幾分新鮮感。

走在這條路上，不斷有攤販招呼宋秋玲吃這吃那。宋秋玲一一擺手拒絕，在攤販中尋找著那個熟悉的身影。

走了大半條街之後，宋秋玲倏然駐足——“顏姐炒飯”的招牌出現在她的視野中，賣炒飯的，正是那對母子，此刻正忙得不亦樂乎。

女人起鍋倒油，翻炒雞蛋，再將客人選好的蔬菜統統倒入鍋中，男孩從木桶中舀出熱飯，遞給母親，女人把米飯倒入鍋中，顛勺翻鍋，大火猛炒，火焰沿著鍋邊躥進鍋內，燃起半米高，如表演雜技一般，令人歎為觀止。

一份炒飯很快就出鍋了，倒入一次性飯盒中，由男孩遞給顧客。女人則接著炒下一份飯，重複步驟，一氣嗬成。

宋秋玲站在遠處觀望，居然看入神了。她僅僅是站在旁邊看，都有些腿腳發酸，這對母子卻忙個不停，平均五分鍾炒一份飯，中間沒有一秒鍾的停頓和休息。宋秋玲不禁感慨，對於他們來說，生活著實不易。

一連炒了十多份飯後，終於有了一個空檔，讓母子倆可以稍作休息。女人坐在塑料凳上，兒子則蹲在一旁玩手機。

這時，女人的動作引起了宋秋玲的注意——她開始用雙手撓癢。手臂、腰間、腿部、後背……似乎全身每一個地方都很癢。由此看來，她在炒飯的時候，是強忍著，一旦空閑下來，便不住地撓抓，緩解全身的奇癢。

宋秋玲想起了李思海說過的話。他去找陳柏亮的時候，就發現對方不住地撓癢。看來，同樣的狀況，也發生在了這個女人身上。

而這個女人顯然沒有意識到，等待她的，是更可怕的結果。

宋秋玲思忖片刻後，朝炒飯攤走去。

見來了客人，女人馬上起身招呼：“吃炒飯嗎，蔬菜可以自……”話還沒說完，她已經認出了宋秋玲，臉色一變，“怎麽是你？”

“我想跟你談談。”

“早上已經談過了。”

“是更重要的事。”

“不必了，我現在忙著呢。”

正說著，兩個年輕女孩來到攤子前。女人不再搭理宋秋玲，利落地遞了兩個塑料籃子過去：“妹妹，吃什麽炒飯？蔬菜自選啊。”

兩個女孩正要拿起夾子夾菜，宋秋玲對她倆說：“不好意思，今天提前打烊了，麻煩兩位到別處吃。”

“你……！別聽她瞎說，沒打烊，我要做的！”女人望向宋秋玲，正要發作，卻見她掏出手機，對準招牌旁的付款碼掃了一下，不一會兒，小男孩拿著的手機發出語音到賬提醒：“微信收款，500元”。

“今晚的炒飯，我全包了。”宋秋玲說。

女人呆住了，兩個女孩也愣了，她們搞不懂這是什麽狀況，嘀咕兩句之後，放下籃子離開了。

蹲在一旁的小男孩走過來，把手機遞給他媽媽，語調誇張地說：“五百塊錢……我們要連續炒五十份炒飯呀！”

女人問：“你真要我炒五十份給你？”

宋秋玲淡然一笑：“你覺得呢？我吃得了這麽多嗎？”

“那你究竟想幹嘛？”

“我剛才說了呀，想跟你談談。”

“那你說吧，談什麽？”

宋秋玲望了望喧鬧嘈雜的四周：“這裏不是說話的地兒，到你家去說吧。”

女人想了想，大概是覺得宋秋玲支付的五百元已經足夠今晚的營業額了，對男孩說：“走，小傑，今天咱們提前收攤。”

“好咧！”男孩乖巧地應了一聲，開始幫著媽媽收擺著後麵的折疊桌椅等物什。不一會兒，所有東西都放上了小吃車，母子倆一起推車往家的方向走。宋秋玲跟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