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藍洞（16）
第二天早上，酒醒後的秋，仿佛忘了昨晚她說過和做過的一切，若無其事地對雷思明說：“今天，你要進行最後一項考驗了。”
“是什麽呢？”雷思明問。
“到一個隱秘的山洞，去摘采‘禁果’。”
“禁果是什麽？”
“是生長在洞壁內的一種奇特的果實，圓形、紅色，你一看就知道了。”
“洞壁上，居然能長出果實？”在雷思明的認知中，果實都是生長在樹上或者地上的。
“是的。正因為特殊，所以才叫‘禁果’。”
“那麽，我隻要把它從山洞裏拿出來，就算完成任務了？”
“沒錯，但前提是，你要能夠找到禁果，並把它安全地帶出來。”
秋的這句話，明顯帶有某種暗示。雷思明問道：“洞穴裏有什麽？”
“這個我不能說，否則就違規了。”
“好吧。那我做一下出發的準備，然後咱們就出發。”
雷思明整理好裝備後，跟秋一起走出住所。秋帶領著他朝島嶼的北方走去。不久後，他們的麵前出現一座高山，這是島嶼最北方的一座山，不算太高，卻隱隱透露出一股危險的氣息。
果然，秋說道：“這座山上有凶猛的野獸，你最好注意一點，別還沒到目的地就死了。”
“不是有你在我身邊嗎……”
“如果我們運氣不好，遇到一群野獸出沒，對我們發起攻擊。我也會自顧不暇，所以，你必須學會自保。另外，如果你連這些普通的野獸都對付不了，那個山洞，你也沒必要去送命了。”
雷思明無話可說了，跟在秋的身後，朝山上走去。
一路無話。雷思明能感覺到，秋對他的態度發生了一定的轉變——顯然昨晚的事，始終令她不快。最明顯的表現就是，秋徑直朝前走著，跟雷思明沒有絲毫交流。而她的腳程比雷思明快上許多，漸漸的，倆人的距離越拉越遠。雷思明累得氣喘籲籲、汗流浹背，秋卻沒有一點要停下來等他的意思。雷思明抬眼一看，秋的身影快要消失不見了。而他實在是累得爬不動了，必須停下來休息一陣。
旁邊正好有一泓清泉，雷思明捧起泉水，大喝幾口，擦了擦汗，坐在旁邊的一塊石頭上休息。
這時，他聽到對麵的草叢傳來一陣聲響，立即下意識地握緊了別在腰間的佩劍。霎那間，一隻白色的龐然大物從草叢中衝出來，猛地撲向前方的獵物！
還好雷思明經過這段時間的訓練，反應比之前快了許多，他迅速閃到旁邊，躲過了這動物的襲擊，定睛一看，嚇得心膽俱裂——這是一隻體型健碩的白毛老虎，動作的敏捷和凶悍程度，比動物園裏的老虎不知道強了多少倍。雷思明趕緊拔出利劍，揮舞著向老虎示威，但白虎並未退卻，虎視眈眈地盯著他，等待進攻的機會。
雷思明知道，他不是這隻老虎的對手，僵持下去，隻會對自己不利。他想呼喊秋，向她求救，又想起了她說過的，如果連這普通的野獸都對付不了，前往洞穴，隻會是送死。於是，他鼓足勇氣，反客為主，揮舞著利劍衝了上去，想要嚇退這隻老虎。
但“山林之王”的稱號豈是浪得虛名，白虎輕易地避開了雷思明的攻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繞到一邊，從側麵撲過來。雷思明缺乏實戰經驗，還未來得及收招，就被老虎撲倒在地。他心中暗叫不妙，求生本能的驅使下，也顧不得臉麵了，大聲叫道：“秋！救命呀！”
就在老虎張開血盆大口，滿嘴利齒快要咬向雷思明咽喉的時候，半空中閃電般飛射下來一個人——正是武功高強的秋——她一記飛腿，將老虎踢開，但這一記淩空攻擊，估計是倉促而為，她未能止住身形，跌落在地，翻滾了幾圈。剛要站起來，白虎比她快了半步，衝過來虎爪一揮，正好擊中秋的麵門。
雷思明目睹這一幕，驚得大叫：“秋！”揮著利劍打算衝上來跟白虎拚命。但秋發出一聲怒喝，使出一個奇怪的招式，一記力道千鈞的低空回旋踢，不偏不倚地擊中了白虎的腦袋。這一擊力道之大，令老虎慘叫一聲，飛出去十幾米遠，徑直跌落到山崖之下。
危機解除了，雷思明趕緊跑到秋的身邊，想詢問她有沒有受傷。這時，他赫然發現，一直戴在秋臉上的麵具，被那記虎爪擊破了，麵具碎裂掉落，露出秋的本來麵目。
這麽多天了，雷思明終於見到了秋的真容。但他整個人都僵住了，片刻後，他的身體難以控製地發抖，一把抓住秋的肩膀，眼淚撲簌簌地掉落下來，驚喜得語無倫次：
“菊音？菊音！秋……你怎麽會是菊音？難道這麽多天來，你一直是在考驗我嗎？”
和他的熱切態度截然不同，秋冷靜地推開雷思明的手，說道：“你認錯人了吧，我不是你的妻子菊音。”
“可是……你跟她長得太像了，活脫脫就是一個人呀！”
“我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但我從未叫過‘菊音’這個名字，更不可能跟你在這個島上生活了幾十年，給你留下什麽深刻的印象。”
雷思明思索良久，突然明白了：“隻有一種解釋……我做的那個夢，是一個預知夢！它預示了我來到這個島後，即將發生的一切。也就是說，我會娶你，然後生育一個兒子。這全都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事情！”
“可是，這依然無法解釋一個問題——我的名字不叫菊音。如果你做的是一個預知夢，妻子的名字怎麽會跟我對不上號？”
“會不會，這是我給你取的一個昵稱？在我們那個世界，戀人之間往往都有屬於彼此的愛稱。菊音這個名字，會不會就是這樣來的？”
秋輕輕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雷思明這才知道，她的麵部表情，其實是豐富且有趣的。
“菊音……不，秋，我想娶你，我愛你！你能嫁給我嗎？”
秋的臉頰微微泛紅，但她並沒有立刻答應，而是說：“那第三次考驗，你還要挑戰嗎？如果你要娶我，而我以死相挾，相信你不用通過三大考驗，我父親也會同意你留在這裏的。”
“不，秋，你用不著這樣做。我也不想令你父親為難。更重要的是，我想成為配得上你的男人。所以，我一定會挑戰最後一次考驗！”
“可是，第三次考驗的難度，真的遠勝前兩次。你極有可能因此而喪命。”
“你說過，我是能創造奇跡的人。隻有完成了三大挑戰，我才能獲得族長、四大長老和所有族人的尊重和信任。否則的話，即便我娶了你，他們仍然會對我有所防範，不會把我當自己人的。”
秋不再勸阻他了，點了點頭，說道：“走吧，山洞就在前方了。”
倆人又往上攀登了一炷香的工夫，一個洞口，出現在雷思明的視線範圍。他問道：“就是這個山洞嗎？”
“是的，”秋猶豫片刻，“要不，我跟你一起進去吧。”
“這不是作弊嗎？秋，你說過的，你會維護勇士稱號的尊嚴。我不會讓你做出破壞自己原則的事。”
“可是，你一個人進去，就是九死一生。你不知道裏麵有什麽，就算知道了，也沒用。”
雷思明捧著秋的臉頰，對她說：“相信我，好嗎？為了你，我一定會拿到禁果，從裏麵出來的。我保證。”
秋深情地望著他，點了點頭：“你一定要活著出來。”
“我會的。”雷思明表情堅定地說，然後義無反顧地走進了山洞。
這個山洞的洞口並不算大，隻有不到一米寬。但是越往裏走，似乎越寬闊。整個洞穴裏，透露出一股陰寒之氣。雷思明知道，裏麵一定有某種危險的事物。他前行一小段後，洞外的光線就無法照射進來了，再往前走，就是伸手不見五指。這時他明白了，為什麽之前的數天晚上，秋都要訓練他在黑暗中觀察事物——就是在為第三次考驗做準備。
危險的事物，一定隱藏在洞穴深處。這是毫無疑問的。雷思明暫時駐足，取下掛在腰間的一個小袋子，打開之後，把裝在裏麵的一些粉末從頭到腳灑在身上，然後在心裏祈禱——希望我沒有猜錯，希望這東西管用。
然後，他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朝洞穴深處走去。周圍已是一片漆黑，他隻能摸著濕滑的洞壁，慢慢朝前方探索。每走一步，都心驚膽戰、如履薄冰。
就這樣摸索著走了大約十幾分鍾，前方突然傳出光亮。雷思明感到詫異——洞穴深處，哪來的亮光？
他滿腹狐疑地朝前走，不多時，眼前豁然開朗。原來，這個山洞的最深處，是一個碩大無比的天然洞室，光亮來源於頂部如同天窗般的小洞。借著光亮，雷思明看到了洞室中間的一樣事物，全身的血液仿佛倒入了冰塊，感到毛骨悚然。
這是一條既像蛇，又像蜈蚣和蠍子的怪物。它的身上覆蓋著暗紅色的甲胄，身體兩側伸出來兩排尖銳的鉤刺，尾部長著像蠍子一樣的毒針。最恐怖的，是它的巨大程度——身長至少幾十米，軀幹有水泥車後麵的罐子那麽粗，盤成一團，幾乎占據了這個洞室四分之三的空間。這怪物全身每一個部分都透露出危險的信號，它現在閉著眼睛，似乎在睡覺。如果醒來……雷思明望了一眼自己別在腰間的那把劍。用它來對抗這龐然大物，就像用牙簽迎戰獅子一樣可笑。
所以，想要完成這個任務，唯一的方法，隻能是在不被這怪物發現的前提下，找到“禁果”，並將它帶出山洞。秋之前說，禁果是一種長在洞壁內的紅色果實。可問題是，雷思明並沒有在這個洞室的洞壁上，看到這種果實。
難不成，這個洞室並非山洞的盡頭？要找到禁果，還得往前走？可這就意味著，必須從這個怪物身邊繞過去。雷思明知道危險性有多大，但是都到這一步了，他也不可能放棄，隻有壯著膽子，沿洞壁躡手躡腳地往前走，在心中祈禱這怪物千萬不要在此刻醒來。
幸運的是，怪物似乎睡得很沉，並沒有察覺到身邊有人。雷思明一邊小心翼翼地走，一邊觀察著它的動靜。繞到側麵的時候，它看到了這怪物醜陋而恐怖的腦袋，突然覺得有點眼熟，似乎在哪裏見到過。但這怎麽可能？原來的世界，是肯定不會有這種怪物的。
須臾，雷思明想起來了。他之前看過一本插圖版的《山海經》，裏麵有一種叫做“鉤蛇”的怪物，就跟眼前看到的巨大生物一模一樣。本來他以為，山海經裏的怪物，全都是人類想象力的產物，沒想到在這異世界裏，居然真的有這種奇異的生物存在。難不成，當初編寫山海經的人，曾經來到過這神秘的異世界，見過這些怪物，才寫下了《山海經》一書？可那人是怎麽來到異世界，又是怎麽回去的呢？
現在不是胡思亂想這些的時候。雷思明提醒自己。他已經繞到鉤蛇身後了，發現並沒有向前延伸的路。但是，他驚喜地發現，在鉤蛇身後的洞壁上，真的生長著一種像番茄般的紅色果實——這就是他要找的“禁果”！
雷思明輕鬆地摘下一個禁果，發現這種果實被摘下後，異香撲鼻。生在洞壁上的時候，並沒有這種香味。他將果實小心地裝在布囊裏，掛在腰間，感歎自己運氣真好。在鉤蛇沒有醒來的情況下，就完成了這個任務。現在，他隻要悄悄離開，原路返回就行了。
然而，再次路過鉤蛇身邊的時候，他最擔心的事發生了——這隻巨怪睜開了眼睛。
一雙路燈般大小的黃色眼睛，瞪視著他。
雷思明汗毛直立，驚叫一聲，發力狂奔，朝洞口的方向倉皇逃去。
蘇醒過來的鉤蛇，自然不會放過這送到嘴邊的食物，它立刻展開追擊。這巨蛇雖然身形巨大，動作卻一點都不遲緩。況且這個山洞是它熟悉無比的地形。很快，它就追上了前方的獵物。雷思明在黑暗的山洞中狂奔，視力無法辨別方向，慌亂之中，猛地撞在了洞壁上，痛得大叫一聲，跌倒在地。與此同時，鉤蛇追趕上來，出現在他的身後。
雷思明驚恐萬分，回頭一看——那對黃色的眼睛，近在咫尺。黑暗中，他隱約看到鉤蛇張開巨口，準備將他吞食。
逃跑已經來不及了，雷思明緊閉雙眼，渾身顫抖。
鉤蛇張開的巨口，將獵物完全籠罩。然而，就在它打算吞下雷思明的時候，它伸出的信子觸碰到了雷思明的身體，突然發現，這個男人的身上，有一種讓它十分厭惡的味道。鉤蛇倏然住口，棄如敝履，調過身體，爬回了洞室。
幾秒之後，雷思明發現自己並沒有葬身蛇腹。他睜開眼睛，看到鉤蛇已經離自己遠去了。他撫著胸口，吐出一口氣，從地上站了起來，摸著洞壁，迅速離開這個山洞。
洞口站立不安的秋，看到雷思明從山洞裏出來了，激動地跑了過去，倆人緊緊擁抱。秋問道：“你拿到禁果了？”
雷思明取下腰間的布囊，掏出裏麵的紅色果實，展示給秋看。秋欣喜地說道：“你真的做到了！”同時，她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可是，你是怎麽對付鉤蛇的？別說你戰勝了它，或者你跑得比它快。”
“你知道鉤蛇一定會醒來，並襲擊我？”
“對，因為鉤蛇絕大多數時間，都在睡眠。除了它自己醒來之外，隻有一種情況能將它喚醒，就是有人摘采了‘禁果’。你估計也聞到了，禁果被摘下後，會發出異香。鉤蛇對這種氣味十分敏感，立刻就知道，有人闖進了它的領地。”
“原來如此。這種禁果，就像警報器一樣。隻要摘下它，鉤蛇必定會醒來。”雷思明苦笑道，“我現在知道，它為什麽叫禁果了。”
“你還沒有回答我，你是怎麽對付鉤蛇的。”
“我在身上灑滿了雄黃粉。”雷思明說。
“雄黃是什麽東西？”
“是一種硫化礦物質，蛇非常厭惡雄黃的味道。所以，本來打算吞掉我的鉤蛇，打消了這個念頭，我才得以逃出生天。”
“可是，你身上怎麽會恰好有雄黃粉？”
“不是‘恰好’。記得你第一天晚上訓練我的時候，一條毒蛇襲擊了我嗎？從那天起，我就知道這個島上到處都有這種劇毒的蛇，為了避免再次遭到它們的襲擊，我在完成第二個任務，也就是尋找食材的時候，順便在山上找了一下，果然發現了雄黃石。我把它帶回來，研磨成粉，作為備用。
“今天早上，你告訴我第三個任務要深入山洞內部，並暗示我山洞裏有某種怪物。我當時就想到，生活在潮濕山洞裏的，一般都是蛇、蜥蜴之類的動物，而它們都害怕雄黃的味道。所以我剛剛進入山洞，就把雄黃粉灑在了身上。結果，我賭對了。”
“你的智慧，以及你掌握的知識救了你。走吧，我們回部落，告訴我爸和所有人，你完成三大考驗了！”秋興奮地說。
雷思明心有餘悸地望了一眼山洞，說道：“你們不擔心這怪物會從山洞裏出來，襲擊族人嗎？”
秋笑道：“那是不可能的。這條鉤蛇一開始，並沒有這麽大，是進入這個山洞後，守株待兔地吃掉了很多闖進洞裏的動物，結果身體變得越來越大，導致它無法離開狹窄的洞口，便隻能一直待在這裏麵了。”
“原來是這樣。加上洞裏的禁果，讓這裏變成了一個天然的試驗場。”
“對。咱們下山吧，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