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漩渦（9）

一路無話。羅寧開車載著妻兒回到家，已經是下午五點四十了。蘇鷗沒有做晚飯的心情，甚至連點外賣的時間都不想浪費，剛回家，她就說道：“羅小丹，你坐下，我想跟你談談。”

羅小丹忐忑地坐到沙發上，羅寧則坐到了他對麵。一家人就像在開三方會談，也像法庭審訊。

“小丹，你老實跟我說，這件事是不是跟羅平有關係？”蘇鷗問。

“蘇鷗，你幹嘛一下就扯到了羅平身上？”

“你先別說話，讓小丹回答。”

羅小丹局促不安，他猜想媽媽跟他一樣，看到了堂哥當時陰沉的表情。他也從父母的架勢中看出來，今天如果不給他們一個合理的解釋，恐怕沒法交差。更關鍵的是，除了說實話，他根本想不到其他理由來進行搪塞。思前想後，羅小丹覺得，是媽媽發現了此事跟堂哥有關係，並不算他主動出賣。所以，他隻有承認了。

“嗯……”

“什麽？真的跟羅平有關係？”羅寧愕然道。

“告訴我們吧，這一切的前因後果，到底是怎麽回事？”蘇鷗說。

羅小丹隻有從軍訓時開始講起——肖煒如何欺負同學，那天晚上停電之後，他讓自己幫他扇風，結果突然就把自己當成了他爸。以及之後，堂哥如何教導他當學校的老大——所有的一切，全都和盤托出。

父母聽完之後，震驚得無以複加。蘇鷗說：“你的意思是，肖煒之所以叫你‘爸’，包括他爸今天在辦公室裏出現的狀況，全都跟羅平有關係？”

“是的……但堂哥反複叮囑我，這件事情，不能告訴任何人。”羅小丹憂慮地說，“媽媽，爸爸，你們能幫我保守這個秘密嗎？”

蘇鷗暫時沒有理會兒子的要求，問道：“小丹，羅平有沒有告訴你，他是怎麽做到這一點的？”

“沒有，他讓我不要打聽。”

蘇鷗和羅寧對視一眼。蘇鷗說：“小丹，你餓了嗎？”

“餓了。”

蘇鷗從皮包裏掏出五十塊錢，遞給兒子：“你去樓下的餐館隨便吃點什麽吧，吃完就回來。”

“你們呢？”

“我們現在不餓，一會兒再吃東西。”

“好吧。”羅小丹拿著錢出門了。

屋門關上後，蘇鷗定睛看著丈夫：“羅寧，這是怎麽回事？”

“我就知道你要這麽問我。不過，你覺得我會知道嗎？”

“羅平是你哥哥。”

“是我失蹤了三十年的哥哥。”羅寧說，“這三十年來，他是在哪兒度過的，經曆了什麽，為什麽一點都沒變老，我一無所知。”

蘇鷗沉默了一刻：“好吧，我不想探討他謎一般的過去了。我現在想探討的是，我們該如何應對？”

“你什麽意思？”

“意思很明顯——你哥哥有問題，他是個危險人物。我不能再讓他住在我們家，以及跟我們的兒子朝夕相處了。”

“蘇鷗，你會不會太過激了一點？是，我承認，這件事情的確讓人匪夷所思。但你也聽到小丹說了，是肖煒先欺負他的，居然讓我們的兒子像奴隸一樣跟他扇風，然後，羅平才出手——我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但總之，他是在幫小丹。”

“幫他一次也就罷了，但之後呢，他居然教我們的兒子當學校的校霸！他們現在隻是初中生，長大之後呢，是不是要教小丹怎麽當黑社會老大？”

羅寧正想說話，被蘇鷗用動作製止了：“這都不是最主要的。關鍵是，你這個哥哥到底是個什麽人？看樣子，隻要是對他不利的人，都沒有什麽好果子吃。你也看到肖煒他爸那樣子了，我絲毫不懷疑，再過個幾十秒，這個男人會徹底瘋掉。而我當時注意到，羅平當時就在辦公室的窗外，用一種陰毒的眼神注視著這男人，口中念叨著什麽，仿佛在施咒一般。當他離開後，這男人才恢複正常。羅寧，這真是太可怕了！”

“你確定嗎？你當時真的看到羅平在‘施咒’？”

“當然了！不止是我，小丹也看到了，不信的話，等他回來你問他吧！”

羅寧緘默了。許久後，他說道：“如果真是如此，那說明，羅平真的具有某種我們難以想象的特殊能力。”

“是啊，你不覺得這樣的人待在我們身邊——特別是小丹身邊，實在是太危險了嗎？”

“那你打算怎麽做呢？告訴羅平，我們認為他的存在是一種威脅，希望他從今天起，自動退學，並離開我們家？我們知道他具有某種神秘的力量，還這樣做，你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嗎？”

蘇鷗呆住了。“照你這麽說，這塊牛皮糖我們是永遠都甩不掉了？不然，他就有可能打擊報複我們。”

羅寧歎了口氣：“我認為，凡事都有兩麵性。起碼從目前來看，羅平的這種特殊能力，全是用在對小丹或者對我們不利的人身上。所以從某種角度來說，這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想想看，如果今天他不出手，肖煒他爸和那三個凶神惡煞的手下，硬要以牙還牙，你真的能容忍小丹在眾目睽睽之下叫肖煒‘爸’？或者看著這些人痛毆小丹一頓？老實說，我即便跟他們拚命，也打不過這幾個人。如果不是羅平，我真不知道今天這事該怎麽收場。”

蘇鷗承認，丈夫說的有道理，但她做不到坦然接受這一點。“那你的意思是，我們順其自然，什麽都不做？”

“不，我覺得，我們應該靜觀其變。首先，我們不要讓羅平知道，我們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假裝不知情，盡量維護跟他的親情和關係。希望他的特殊能力隻用在保護我們一家人上麵，而不是用來對付我們；其次，我們暗中觀察，並通過小丹密切注意他的一舉一動。隻要不越界，我們就不要幹涉。”

“那如果越界了呢？”

“到時候再說吧。比如，我們可以找一個什麽借口，把小丹轉到另一所學校，跟他分開；或者直接跟他攤牌，表明我們的態度和立場——總之視情況而定。但不管怎麽說，我跟他畢竟是兄弟，我相信他不會害我們。”

“希望如此吧。”蘇鷗無奈地說。

不一會兒，吃完飯的羅小丹回來了。父母把他叫到跟前，叮囑了四件事：

第一，不要讓堂哥知道，他們已經知曉了此事；

第二，不要得罪堂哥，盡量順著他來；

第三，堂哥給他灌輸的一些價值觀，比如當校園老大之類的，不要聽從，但是也不要明確反對，酌情應對；

第四，不管在學校還是家中，暗中監視堂哥的一些行為，如果發現他有什麽不尋常的舉動，立刻告知父母。

羅小丹表示明白了。

跟兒子交代完這幾點，羅寧和蘇鷗稍微放心了些。但是，他們料想不到的是，不久之後，一個跟此事毫無關聯的新的危機，即將降臨在他們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