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溶解液(18)

假萬喆思索片刻後,說道:“好吧,我承認這的確挺誘人的,但問題是,我憑什麽相信你說的是實話呢?”

“很簡單。我現在當著你們的麵,給其中一個參與者——其實就是我的同事陳浩——打一個電話,跟你們證實這件事的真實性。”盧清晨說,“你們把刀架在我脖子上都行,隻要發現我有求救的企圖,或者說謊的嫌疑,可以立刻殺了我。”

假萬喆想了想,說:“好吧。”

盧清晨的手機,握在仍然昏迷中的安文蘭手中。假萬喆把手機從安文蘭手中抽了出來。盧清晨說:“解鎖密碼是3946。”

假萬喆解鎖手機,在電話簿裏找到陳浩的號碼,伸到盧清晨眼前:“是他嗎?”

“沒錯。”

假萬喆用眼神示意黑衣殺手過來。這人果然把刀架在了盧清晨的脖子上,隻要一抹,就能割斷他的頸部大動脈。假萬喆撥通了陳浩的手機,按下免提鍵,把手機伸到盧清晨麵前。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盧清晨盡量裝出輕鬆隨意的口吻:“喂,陳浩嗎?”

“啥事?”

“我是想問問,你同學確定明天的交貨時間了嗎?”

對方沉默了幾秒,說道:“什麽交貨時間?”

盧清晨一愣:“別裝糊塗,你知道我在說什麽!”

“哦,我想起來了,你說的是讓我同學從美國給你代購的鈣片呀。我馬上幫你問問,明天應該能到。”

“什麽鈣片?!”盧清晨急了,“陳浩,你小子裝什麽……”

話沒說完,假萬喆不耐煩地把手機掛斷了。他搖了搖頭,對盧清晨說:“夠了,鬧劇結束了。真不知道你拖延這幾分鍾意義何在。”他望向殺手,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等等,等一下!”盧清晨驚恐地叫道,“聽我說,他一定是……害怕電話被監聽,才不敢在電話裏明說!”

“你還真把自己當根蔥了是不是,以為自己是隨時可能被間諜策反的高官,需要24小時被監聽電話?”

“不……當然不是,但是我們有這樣的擔憂……”盧清晨語無倫次地說,“請稍微等一下,我再跟他聯係一次……用微信,或者別的方式……”

假萬喆眯著眼睛說:“知道嗎,我現在嚴重懷疑,你是在耍我。”

“不是,真的不是!我不可能拿自己的生命來開玩笑!”

就在這時,盧清晨的手機響了起來,假萬喆看了一眼,是陳浩打來的。他望向盧清晨,說道:“這是你最後的機會。如果這次他再否認,我會立刻割斷你的喉嚨。”

他接通電話,開免提,把手機伸到盧清晨麵前。盧清晨戰戰兢兢地“喂”了一聲。

電話另一頭傳來陳浩的低語,聽起來,他似乎在廁所裏:“喂,你跟我打電話之前,能不能先發條信息問一下我在幹什麽?剛才我在陪我爸媽打牌,他們就在我身邊,你說的話他們都聽到了!”

“好的,我下次會注意。”

“你剛才問我交貨的時間?我說了明天才能確定呀,你急什麽?”

“我有點激動……你說,美國人會按照約定付給我們2億美元嗎?”

“當然了。你也清楚溶解液的價值,他們要是把配方研究出來,產生的價值何止2億,也許200億都不止。”

“好吧,那我明天等你消息。”

“OK,拜拜。”

陳浩掛了電話。盧清晨鬆了口氣,對假萬喆說:“你現在相信了吧?”

“嗯,看來這事是真的。”假萬喆說,“但還是有個問題,我放你去跟美國人交易,怎麽能保證你還會回來呢?”

“這個簡單,你可以派人跟著我。”

“萬一你報警呢?”

“怎麽可能?我的把柄現在也掌握在你手裏呀。溶解液是不準帶出垃圾處理廠的,把它悄悄賣給美國人,更是重罪。我報警的話,豈不是自尋死路?”

假萬喆思忖著說:“不,倒賣溶解液和連環殺人,還是兩碼事。我無法預料,你會不會玉石俱焚。”

“我不會,真的不會,相信我!”

假萬喆老奸巨猾,不可能相信這種蒼白的解釋。當然,他更不會放棄這唾手可得的幾億元。考慮片刻後,他說:“我倒是有個主意。”

“什麽主意?”盧清晨問。

“我代替你去跟美國人交易。”

“什麽?可是我的同事,還有美國人……他們都不認識你呀。”

“這有何難?你明天跟你那個同事陳浩打個電話,就說自己得了急病——闌尾炎、膽結石什麽的隨便你編。所以,你本人無法去跟美國人交易了,委托了一位摯友——也就是我,代替你去。這番話,隻要由你親自打電話說明,對方一定會相信的。”

盧清晨明白了。用這一招的話,假萬喆可以去跟美國人交易,得到5億元;而他,則由這個殺手看管,確保自己不會做出對他們不利的事。但盧清晨不是傻瓜,他非常清楚,假萬喆一旦拿到錢,別說不會分一毛錢給自己,他回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殺人滅口。可他同樣清楚的是,自己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現在同意這個方案,他至少可以活到明天。隻要爭取到時間,就有活下來的希望。

“好吧,這的確是個好主意。”盧清晨說。

“很好,我就喜歡乖乖配合的人。”

“那就這麽說定了。現在,能不能先放開我?”

“我看,你還是保持這個狀態的好。”

“我快憋不住了,我已經幾個小時沒上廁所了。”

“尿**吧,我不介意。”

“是……大便。我猜你們打算一直守著我吧?那你們肯定不想整個晚上都聞到……臭味……”

假萬喆想了想,衝殺手使了個眼色。殺手走到衛生間看了一眼,說:“裏麵沒有窗戶。”

假萬喆對盧清晨說:“我可以放開你,讓你去上廁所。但我有言在先,如果我看出你有任何逃走的企圖,或者打算玩什麽花樣,我會讓我的手下一刀送你歸西。”

“我明白,我隻是上個廁所,不會耍花招的。”盧清晨頭上虛汗直冒。“衛生間沒有窗子,我逃不出去;我身上也沒有手機,不可能報警。啊……我快憋不住了……”

假萬喆皺了皺眉,用刀割斷拴著盧清晨雙腿和雙腳的繩子。盧清晨活動了一下發麻的手腳,進廁所之前,說道:“對了,我能看一眼我的手機嗎?”

“看手機幹什麽?”

“看看有沒有人給我發微信之類的,如果我一直不回複,會顯得很可疑。要是我的朋友不放心,找到這裏來了呢?”

“這應該是你巴不得出現的情況吧?”

盧清晨歎了口氣:“我說了,我不會逃走。5億元就在眼前,唾手可得,我怎麽可能不要呢?”

假萬喆把盧清晨的手機解鎖,點開微信給他看。盧清晨瞄了一眼,說:“沒有什麽非回不可的消息,那就好,我去解手了。”說完朝衛生間跑去。

假萬喆檢查了他的微信,的確沒有看到什麽特別的信息,都是些來自微信群的分享和轉發。他關閉了手機屏幕,對手下說:“你去衛生間門口守著,謹防他耍花樣。”

黑衣殺手點了點頭,拿著刀走到了廁所門口。

盧清晨想解手是真,但並沒有他表現的那麽急。他看手機,也並非關心信息,而是想知道此刻的確切時間。

現在是晚上11點21分。

石墨烯瓶子,必須在12點之前更換。也就是說,目前的這個瓶子,還能堅持最後的39分鍾。

我該怎麽辦?盧清晨焦灼地想。現在,他已經解開了束縛,這無疑是一個好的開端。但他不可能跟他們拚命,僅僅那一個彪形大漢,已經夠他受的了,再加上假萬喆,而且他們都有武器——硬拚的話,沒有絲毫勝算。

所以,隻能智取。但是,我能想到什麽辦法呢……

幾分鍾後,盧清晨突然想到了假萬喆剛才的提議。一個大膽的主意浮上心頭。但是,這個計劃很冒險,而且隻有唯一的一次機會,最關鍵的是,他必須拖延時間。

但糟糕的是,手機沒在身上,他又沒有佩戴手表的習慣。意味著他現在根本無法掌控時間。

無奈之下,盧清晨隻有用數秒的方式來計時。但人工讀秒,快慢的把握是個難點,也許會出現較大的誤差。但是,盧清晨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他開始在心中計數。

默數到接近1500的時候,守在外麵的殺手不耐煩了,問道:“你還要在裏麵待多久?”

“快了,快了……”盧清晨回答。糟了,我剛才數到多少了?

時間越臨近12點鍾,他越緊張。如果沒算錯的話,從進廁所到現在,過去了24到25分鍾。但他不能確定自己有沒有數快或者數慢。

又過了兩分鍾,那大漢開始捶門了,吼道:“你再不出來的話,我就砸爛這道門,把你拖出來!”

盧清晨早就沒有解手了。他也不敢再待在廁所裏,打開門,走了出來,捂著小腹說道:“不好意思,有點拉肚子。”

安文蘭的房間裏沒有時鍾,他也不可能提出再一次提出看手機,假萬喆一定會生疑。無奈之下,他隻有開始實施剛才想到的計劃,對假萬喆說:“明天要交易的那瓶溶解液,現在就在樓上,我去取下來好嗎?”

“你覺得我會讓你上去拿嗎?”

“那你們跟我一起去吧。你明天要拿它去跟美國人交易,我需要跟你講一些注意事項。”

假萬喆望了一眼昏迷的安文蘭,無法判斷她是真暈還是假暈。他顯然不可能把她一個人留在樓下。對手下說:“你拿張毛巾堵住她的嘴,再把她的手反綁起來。”

手下照做了,進行的過程中,安文蘭醒了過來,但她的嘴已經被毛巾塞住了,根本說不出話來,隻能瞪大眼睛,驚懼地望著站在她麵前的假萬喆,嘴裏發出吚吚嗚嗚的聲音。

假萬喆對她說:“你給我配合點,要是反抗的話,我現在就殺了你,你聽明白了嗎?”

安文蘭恐懼地點著頭。

假萬喆用刀頂著安文蘭的背,示意她朝前走。彪形大漢則把刀架在盧清晨脖子上,另一隻手抓著他的胳膊,脅迫他走到門口,把門打開。這棟樓他們之前就調查過了,今晚除了他們幾個之外,沒有其他任何人。

四個人沿著樓梯走上三樓,盧清晨用鑰匙打開了自己的房門,並打開室內的頂燈。客廳是有電子鍾的,他看了一眼,傻眼了——現在的時刻是11點45,距離12點鍾,還有15分鍾。

而他的計劃,必須卡在12點準時的時候,才能實施。

上廁所的招數已經用過了,他不可能再提出解手。那這15分鍾,該怎麽混過去呢?

假萬喆命令安文蘭坐下,為了避免她礙事,把她綁在了椅子上。黑衣殺手將門反鎖,避免盧清晨逃走。假萬喆說:“溶解液在哪裏,拿出來吧。”

“嗯……我想想,我把它放在哪兒了……”盧清晨開始拖延時間。

“你什麽時候拿回家的?”

“今天下午。”

“今天下午拿回來的,現在就忘記放哪裏了?”

“主要是晚飯時喝了些酒,又受到了驚嚇……”

假萬喆把刀抵到盧清晨喉嚨麵前:“別耍花樣,馬上把溶解液拿出來。要是我發現你在耍我,這個屋子裏根本沒有你說的溶解液的話,我發誓,你一定會死的很慘。”

“溶解液肯定在這個屋子裏,但是,我確實需要想想……”盧清晨看了一眼電子鍾。11點47。

他假裝想了一會兒,走到沙發旁,趴下來仔細窺探、尋找,盡量多消耗些時間,然後站起來說:“不在沙發下麵,我想想,也許在……”

假萬喆似乎看出了什麽,他麵露凶相,說道:“小子,我敢保證你一定在耍什麽花招。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溶解液根本就不在你家裏。你把我們騙上來,是另有所圖!”

“不,等等,我想起來了!”盧清晨不敢再拖延了,“對了,我把它藏在電視櫃下麵了!”

說著,他走到電視櫃旁邊,蹲下去,從櫃子的隔層中拿出了裝著溶解液的瓶子。

“老北京酸奶?”假萬喆眯著眼睛說。

“這是幌子。裏麵裝的,就是溶解液。”

“怎麽證明?”

“很簡單,你去廚房,拿根筷子伸到裏麵去,筷子馬上就會被溶掉——除了溶解液,沒有其他東西能辦到這一點。”

假萬喆對手下說,“看好他。”走進廚房拿筷子。

趁著這個空檔,盧清晨又瞄了一眼牆上的電子鍾。11點52分。那個時刻,越來越近了。

假萬喆拿著筷子走了出來,把酸奶瓶子放在桌子上,小心地擰開瓶蓋,照盧清晨說的,把筷子伸了進去。果然,筷子一接觸到瓶子裏的**,立刻化掉了半截。假萬喆露出興奮的神情:“果然是溶解液!”

“我沒有騙你吧?”盧清晨說。

11點53。

“你剛才說,要跟我說的注意事項是什麽?”

“很多,你要注意聽。首先,裝溶解液的瓶子,瓶蓋一定要擰緊,瓶身任何時候都不能傾斜,以防溶解液灑出來;其次,明天美國人要親自驗貨,建議你多帶幾樣東西過去,演示給他們看,比如鐵絲、鋼條、木棍、玻璃棒之類的;然後,交貨的地點……”

盧清晨劈裏啪啦地講了一大堆所謂的注意事項,但圍繞的無非就是注意安全和如何演示兩個問題罷了。假萬喆漸漸聽得不耐煩了,擺手道:“好了,你可真夠囉嗦的,說來說去就這兩件事。”

“主要是你沒有接觸過溶解液,所以我就多說了幾句。我們上崗之前,接受的崗前培訓比這複雜一百倍呢。”

11點56。

“放心吧,我沒打算去你們單位上班。”假萬喆譏諷地說道,“你就不必對我進行崗前培訓了。”

“嗬嗬,是呀……不過注意安全,始終很重要。”

“對了,溶解液不是什麽東西都能溶掉嗎?為什麽這個酸奶瓶子,能夠裝它呢?”

“這不是普通的酸奶瓶子,是石墨烯材質的特殊瓶子。”

“這瓶子你們哪來的?”

“美國人提供的。他們故意把石墨烯瓶子做成老北京酸奶瓶的樣子,以便掩人耳目。”

假萬喆注視著桌子上的“酸奶瓶”,似乎想找出跟真正的酸奶瓶有什麽區別,盧清晨迅速瞟了一眼電子鍾。

11點58。

“這種瓶子,也不可能裝(溶解液)太久吧?”假萬喆問。

“對,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換新的瓶子。”

“隔多久?”

“不超過37個小時。”

“這個瓶子裝多久了?”

“我今天下午5點鍾才換的,有接近7個小時了吧。”

“這麽說,到明天交貨的時候,都不用換?”

“為了保險起見,交貨之前還是換一下吧。”

11點59。

關鍵時刻終於要到了,盧清晨的心髒狂跳起來,但他故意裝出波瀾不驚的樣子,平靜地說:“判斷該不該換石墨烯瓶子,除了記住時間之外,還有一個更簡單的方法。”

“什麽方法?”

“裝溶解液二十個小時以內的瓶子,瓶底跟瓶身一樣,是灰白色的。但是超過二十個小時之後,瓶底就會慢慢變得像玻璃一樣透明了。越往後,透明的程度越高。”

“是嗎?”假萬喆下意識地拿起“酸奶瓶”,把它舉高,仰起頭觀察它的底部。“嗯,現在的確沒有變色。”

盧清晨望向了電子鍾——12點整。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但事實是,並沒有。石墨烯瓶子終於達到了最後的極限,溶解液溶穿了瓶子,一滴晶瑩剔透的**滴落下來,剛好滴落到假萬喆的眼睛裏。

“啊——!!!!”假萬喆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恐怖的一幕發生了,他的頭部——右眼的部分被溶出了一個大窟窿,整個眼球都不見了,看上去觸目驚心。他丟掉手裏的瓶子,雙手捂著臉,但溶解液很快就腐蝕到了他的腦部。他連喊叫都無法再發出來,就倒在地上死去了。

這一突然的變故,把彪形大漢和安文蘭都嚇傻了,但這個結果,正是盧清晨所期望的。他趁大漢發呆的時候,迅速撿起地上的石墨烯瓶子,擰開了瓶蓋,對那大漢吼道:“把刀放下!雙手抱頭蹲下來,不然我用這個潑你了!”

慘死的假萬喆躺在麵前,黑衣殺手不敢跟手持溶解液的盧清晨對抗,他明白,自己手裏拿著的尖刀,在溶解液麵前不值一提。僅僅一滴溶解液,就能殺死一個大活人,而盧清晨手裏有一瓶!這彪形大漢隻有乖乖地照做了——丟下刀,抱頭蹲下。

盧清晨撿起手裏的刀,割斷綁著安文蘭的繩子,對她說:“快報警!”

死裏逃生的他們,顧不上過多思考——什麽5億元、之前犯下的罪行——在此刻全都變得不再重要。能保命,已是最大的幸運了。

幾分鍾後,警察趕到了,抓捕了黑衣殺手,繳獲了剩下的小半瓶溶解液(盧清晨把它裝進了新的瓶子裏)。之後,盧清晨和安文蘭自首了,對之前的犯罪行為供認不諱。等待他們的,是法律的製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