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蜜燜雙瓜

車間辦公室裏點著爐子,陳寄北進去的時候,水剛剛燒開。

胡副主任提著水壺倒進暖水瓶裏,指了指辦公桌對麵一把椅子,“坐。”又給自己和陳寄北都倒了杯熱水,才嘮家常一樣問:“你回來也有兩天了,感覺怎麽樣?”

胡副主任管的主要就是人事和政治工作,最喜歡用這種關心下屬的口吻做開場白。

陳寄北有經驗,答得也簡練,“還行。”

胡副主任立即就想到第一次找他談話時他也是這麽惜字如金,有點懷念夏芍。

陳寄北那個媳婦兒大概是跟他互補,比他會說話多了,隻要有他媳婦兒在,就絕對不至於冷場。

不過也不能真去把夏芍叫過來,胡副主任喝了口水,“東北這個地方是真冷,我剛來的時候,不知道拿水和煤把爐子壓上,能燒一整宿,爐子半夜就滅了,早上起來耳朵都凍壞了。”

他笑說起自己的糗事,“當時食品廠剛建廠,我們都是從外地來的,在糕點車間那一片住大通鋪,就是現在的臨時車間。還是住在隔壁的老羅看到,擼了凍青給我們泡水,泡了一個星期才泡好。。現在是比我們那時候好多了,房子厚實,煤也管夠燒,不過要幹活,還是不好熬。你剛從土產借調回來,先不急著幹別的,把這個冬貓了再說。”

這就是讓他先別和馬四全搶活幹,陳寄北沒說話,等著他的下文。

“你覺得酒廠那邊怎麽樣?”胡副主任突然轉了話題。

要說釀酒,食品廠就有釀酒房,隻是釀造出的高度白酒隻供給釀造車間製作紅方使用,並不外售。糧食加工廠也做白酒,江城本地的散裝白酒就是那裏產的。

但能被稱一聲酒廠的,隻有葡萄酒廠。

江城本地產一種葡萄,顆粒小,味道也酸,但特別適合釀造葡萄酒。所以江城周邊山上有大片葡萄園,產出的葡萄酒不僅在本地很受歡迎,還遠銷外地。

而眾所周知,釀造葡萄酒是要用橡木桶的。

“你是我和劉主任都看好的,年輕,學活快,就沒見過你這種一年就能成手的。”

胡副主任這話沒摻假,他的確是很看好陳寄北,不然也不會主張把曹德柱修不好的木桶送去給陳寄北,出錢讓陳寄北修。更不會一出手就是十分之一的木料,讓陳寄北試著做。

但通常這種話開頭,後麵都跟著個但是。

果然胡副主任話鋒一轉,“但有一點,你實在是太年輕了,這個年紀就讓你挑大梁,很難服眾。讓你再打兩年下手,又浪費你這麽好的手把了,我和劉主任商量了下,準備把你借調去酒廠幹一段時間。那邊木桶雖然壞得少,也有四五年沒修過了。”

釀造車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馬四全是廠裏的老人了,雖然手受了傷,可一點沒耽誤幹活,不能說拿就把人拿下來。陳寄北今年才二十一,也的確不能服眾,這麽幹晾著又實在可惜。

而且這兩人顯然有矛盾,一山不容二虎,還不如把他們分開,讓陳寄北借調。

“這件事我們考慮過了,對你也有好處。本身這就是一種曆練,你要是能借調到外地去,還有補助,一個月算下來,比你漲一級工資還要多。而且這些借調都會記在檔案裏,有了這些履曆,你將來不論是漲工資,還是接手木匠房,都容易很多。”

陳寄北沒說什麽,隻道:“知道了。”

胡副主任又鼓勵了他幾句,這才放人離開,“這事兒具體時間還沒定,你先回去等通知。”

晚上夏芍跟同事們去看了張淑真和新生兒,雖然生產那天她就已經見過,但這種事是需要趕禮的。禮金倒不多,兩塊錢,夏芍和郭姐跟張淑真關係好,還留下多看了會兒孩子。

小家夥一天一個樣,已經不那麽紅了,眉眼也能看出來點影子,像張淑真的愛人孫衛斌。

看完回到家天已經黑了,陳寄北竟然還在院子裏。手電筒就放在案板上照明,男人漆黑的眸子半眯,正在燈光下比對兩塊弧形木葉,連她進來了都沒發現。

這已經是十一月份了,晚上早就進入了零下,太陽一下山涼氣隻往衣服裏鑽。

夏芍本想繼續板著臉,讓這男人好好反省反省自己不節製的行為,見狀還是走過去摸了下他的手,“你不冷嗎?”

陳寄北這才注意到她,“啊,不冷。”又問:“你回來了?”

說著不冷,手指卻是冰涼的。

夏芍直接拉著人往裏走,“我要做飯,你來給我燒火。”

陳寄北隻得放下木葉,又拿起電筒關了,跟她進了廚房。隻是低頭往鍋底添了把柴,他又站在那,定定盯著鍋下的火苗,顯然有些走神。

夏芍忍不住在他眼前晃晃手,“想什麽呢?”

“在想到底還差在哪裏。”陳寄北隨口答道,“單個的木葉我已經能做出來了,就是組裝的時候需要做不少微調,沒有辦法保證效率。”

夏芍沒說話,這些她不懂,也給不了他什麽建議。

她就是覺得這男人不太對勁,“今天發生了什麽嗎?”

“沒什麽。”陳寄北下意識否認,頓了頓,又抬眸看她,“夏芍,單位想把我借調去酒廠。”

“又借調?”夏芍愕然。

不過她腦子一向轉得快,“他們是想把你支出去,避免你跟馬四全產生衝突?”

“嗯。”陳寄北把胡副主任的話簡單概括了下。

說實話,如果夏芍是釀造車間的領導,她也會這麽幹。

馬四全雖然打壓徒弟,但在工作上能力還是有的,也沒犯什麽錯,不可能叫他馬上退位讓賢。

而陳寄北雖然天賦過人,卻有一個弱勢,那就是年齡。

體製內最講究論資排輩,食品廠這種國企也一樣。在陳寄北和馬四全水平不相上下,沒有壓倒性優勢的情況下,不可能棄用一直擔當大任的老師傅,破格提拔他一個小年輕。

但他們又不想陳寄北在馬四全手下蹉跎,就想了這麽個法子,順便讓陳寄北積累履曆。

從廠領導的角度來看,夏芍可以理解。但作為陳寄北的家屬,她不想理解。

“都是一樣的水平,憑什麽讓你走,不讓他走?”

這話有點無理取鬧的味道,可全是在為陳寄北不平,陳寄北捏捏她指尖,“嗯。”

夏芍又想起剛剛男人的走神,“你是不是不想去?”

陳寄北當然不想去,畢竟酒廠和食品廠一個在東一個在西,又鄰葡萄園,騎車少說要二十分鍾,接送夏芍很不方便。而且他還有其他的顧慮……

陳寄北黑眸如墨,“酒廠那邊幹不了多久,我怕他們把我借調去外地。”

酒廠不比土產公司,生產的葡萄酒都是裝瓶賣的,木桶隻做發酵儲藏之用。因為沒有運輸過程中的損耗,壞得比較少,幾年才需要修一次,也修不了多長時間。

江城統共就這麽幾個用木桶的廠,紅香縣食品廠有自己的大師傅,酒廠借不了多久,土產公司今年剛大修過隻剩做新桶了。再借,就真的隻能往外地借了。

而陳寄北顯然不想去外地,也難怪他急著把桶做出來,天都黑了還在外麵忙活。

夏芍沒再說話,開門出去,把陳寄北的工具抱進了屋。

過不多會兒,又抱進來幾塊木料。

眼見夏芍開始費力地搬案板了,陳寄北接過手,問她:“怎麽了?”

實木案板很沉,夏芍還真有點搬不動,轉頭搬了用來支案板的條凳,“你把東西支在北炕,在屋裏幹吧。反正屋裏燈開著也是開著,不做這個,你也還得刻東西。”

陳寄北沒想到她會這麽說,按了她的手,“在屋裏幹會髒。”

“不就是點刨花?”夏芍不以為意,“就算有鋸末子,掃了就是。”

她把條凳搬進屋,在北邊的小炕邊調整了個位置,“你看離這麽遠行不行?”

陳寄北沒說什麽,進去把案板放好,又從後麵抱了抱夏芍,半晌無言。

還是夏芍看著時間,“行了,姐姐還得做飯呢。”本來想簡單炒個白菜算了,想一想還是去地窖裏拿了地瓜和之前買的南瓜,又去寫字桌下麵的櫃子裏翻出蜂蜜。

南瓜削去皮切塊,地瓜去皮切滾刀,夏芍直接拿蜂蜜做了個蜜燜雙瓜。

做出來的蜜燜雙瓜雖然沒有拔絲蘋果那麽好看的黃金甲,卻是翠綠包裹著橙紅,橙紅緊挨著嫩黃,色澤很是漂亮。一入口,綿軟中更是滿滿的蜂蜜甜香。

桌上終於看道個像樣的菜了,還是陳寄北愛吃的甜口,男人神色如常,卻吃得飛快。

夏芍的味蕾也得到了滿足,“這蜂蜜不錯,回頭還可以蜜個果脯。”

陳寄北聞言,抬眸看看她,給她夾了一塊地瓜,又夾了一塊南瓜。

夏芍拿筷子戳了戳,“你長嘴了,就不能直說你想吃?”

陳寄北沒做聲,又給她手邊的杯子裏添了點熱水。

這男人,讓他說點什麽可真是困難,就連叫個媳婦兒,也隻有激動的時候才叫得出口。

不過看在他長得實在夠帥,今天情緒也不太高,夏芍還是決定不和他計較了。

隻是陳寄北情緒比她想得更低,晚上吃完飯,兩人一個在炕上看連環畫一個在地下做木桶,他就沒怎麽說話。等熄了燈,更是隔一會兒翻一下,隔一會兒翻一下。

“睡不著嗎?”夏芍迷迷糊糊問。

男人沒說話,好半晌,俯身過來把她抱在了懷裏,聲音發悶,“媳婦兒。”

想想他明明有能力,卻被壓了一年,被傳成那樣,現在又要被借出去……

夏芍摸了摸男人的頭,任由他把臉埋在自己頸窩裏,“錐子放在布袋裏,自己就會露出來。咱們不和他爭,偷偷練成絕世神功,驚豔所有人,”

陳寄北頓了下,片刻後,輕輕啄在她鬢角。

夏芍本來就在犯困,又有些心疼他,沒冷臉把人推開。

陳寄北眼神深了深,又試探著吻在她耳垂,然後是脖頸、鎖骨……

第二天早上起來,夏芍揉揉腰,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

不過沒等她想仔細,陳寄北從外麵進來,發頂、肩頭,都落了幾點瑩白。

夏芍不禁朝窗外看去,“下雪了?”

“嗯。”陳寄北拍去身上的雪花,“下得不大,落地就化了。”

那也是下雪了,代表著東北漫長的冬天正式來臨。

夏芍去箱子裏把帽子圍巾手套全翻出來,還有兩個人的棉鞋。陳寄北那雙還好,應該是去年新買的,夏芍這雙卻是從關裏帶過來的,穿出去走一圈,隻感覺剛剛好。

這就不怎麽好了,要知道這才十一月份,而東北最冷的是每年的一月份。

看來還得買新的,不過不著急,這雪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停,等路好走了再說。

頂著雪花去到單位,夏芍的帽子和外套都濕了。其他人也沒好到哪裏去,在門口都要拍去雪花跺跺腳,才能進車間,“最討厭這種落地就化的雪,踩的到處都是泥。”

“不錯了,這都十一月中旬了,有一年九月份就下雪。”

郭姐正倒水,順手給夏芍也倒了一杯,“就是小張這月子不是時候,得仔細點。這要是受了涼,落下什麽病根,天一不好就得疼,老了更是遭罪。”

“我看她家炕挺好燒的。”夏芍說,“她那房子也暖和,注意點應該沒事。”

“那倒也是,不過還是六月份跟八九月份坐月子最舒服,不冷又不熱。”

說著話喝著水,在爐子邊烤著火,王哥開門進來了,“小夏,師父找你。”

自從出了紅香縣搶市場的事,老羅對夏芍愈發看重了,叫幾個班長的時候經常會叫上她,有時候還單獨叫她。大家都在背地裏猜測,搞不好那新麻花和套環也有夏芍一份功勞。

隻不過夏芍不是愛顯擺的性格,從不到處與人說,別人問起來她也隻是笑笑。

見老羅又要找夏芍,郭姐幫著問了句:“是隻叫咱們小夏,還是幾個班長都叫了?”

“都叫了。”王哥也才剛來單位,顯然不太清楚情況。

夏芍在工作服外麵套了件衣服,戴上帽子就往臨時車間去了,進門另外幾個班長已經到了。

第一次見夏芍參加班長會議,吳班長還有微詞,現在都有些習慣了,看到王哥還問:“剛我看老羅繃著個臉,不太高興,是不是紅香縣那邊又出幺蛾子了?”

別說他,其他幾位班長都有些如臨大敵。

就連夏芍,也忍不住在老羅進來的時候仔細端詳了下老羅的臉色。結果就見老羅繃著臉進來,繃著臉站在案板對麵,清了清嗓子,然後“噗”一下笑了。

幾人都被笑得莫名其妙。

老羅這才道出叫他們來的原因,“天冷了,這回咱們可以真做蜜三刀了。”還看了夏芍一眼。

夏芍莞爾,老頭兒這是又想起了吃癟的紅香縣食品廠。

自從那六百斤小麻花跟套環送過去,紅香縣探出來的爪子就收了回去,再沒往這邊送東西。吳班長這人護短,還想多惡心那邊幾次,老羅沒讓,覺得沒必要撕破臉。

不過背地裏笑笑老羅還是笑得很歡的,“小夏,你來和麵。”

和麵是比較累的活,一般都是男同誌幹。在場四個男同誌,就夏芍一個女同誌,年輕一點如葉大勇和吳班長已經開始挽袖子了,誰也沒想到老羅會點夏芍。

夏芍自己也沒想到,錯愕地望望老羅。

“平時不是挺精的嗎?”老羅說她,“讓你和個麵,也聽不懂了?”

夏芍回過神,“和多少斤?”

“今天先做個二百斤。”老羅說完,就坐到一旁喝茶水去了,連個配比也沒有給。

吳班長看了,更摸不著頭腦,“羅師傅這是忘了?”

王哥卻是眼神一動,看向了夏芍。夏芍也似明白過來,拿了糖跟油開始和麵。

吳班長個愛操心的,還小聲叫她:“配比還沒給你,你倒是問問啊。”

夏芍衝他笑笑,“配比我知道,羅師傅那天讓和麵的時候說過。”

“你知道?”吳班長一愣,“羅師傅那天做了有近十樣,你也能記住?”

別說他了,第一次打交道溫班長就發現夏芍這丫頭有點東西,眼中依舊流露出意外。就連老羅,知道夏芍那天偷偷記配方了,也不清楚她到底記住了沒有。

很快夏芍就把做蜜三刀要用的油皮稱了出來,一斤麵八錢油五兩水的配比。

稱好放進和麵機,又是一斤麵六兩油三兩半白糖的油酥。

其中油皮不放糖,油酥不放水,兩者的比例是1:5,竟然從頭到尾都沒錯過。

這回連吳班長都多看了夏芍兩眼,“小丫頭腦子挺好使啊。”又忍不住商量王哥:“我看她挺喜歡我們槽子糕班的,前些天幹完活還過來學了一陣兒,要不你讓她上我們班來吧?”

這話他早就想說了,可惜現在麵包班不是周雪琴當班長,他不好搶人。

葉大勇正看著和麵機和麵,聞言竟然也插了一句,“讓她來餅幹班,她適合我們餅幹班。”

“你們是來幹活的,還是來搶人的?”

老羅雖然沒給夏芍配比,卻一直在旁邊看著,隨時準備等她拿不準了,就出言提醒。沒想到那天做了那麽多樣,她竟然記住了,忍不住看向溫班長,“你不會也想搶人吧?”

溫班長笑嗬嗬的,“那得看她想不想去我們車間養老了。”

說實話夏芍還真挺想去的,但機製餅幹車間就沒有四十五歲以下的,她的年齡連一半都不夠。

這回沒有紅香縣食品廠的壓力,幾個班長又都相熟,氣氛比較輕鬆,不到下午下班就幹完了。

夏芍是幾人裏麵最年輕的,職位也最低,自覺留下來收拾車間。

老羅端著杯茶葉水,也沒急著走,“具體都是怎麽做的,你記住了?”

夏芍一怔,但還是點點頭,“記住了。”

老羅沒再說什麽,把茶葉水喝完,茶葉渣子倒進垃圾桶,走了。

臨時車間裏隻剩下夏芍一個人,窗外的雪不知何時也已經停了,隻天色依舊有些暗。望著老頭兒走遠的背影,夏芍不由去想:老羅做這個蜜三刀,不會是想教她吧?

第二天,二百斤蜜三刀就分散著送到了江城幾個商店和附近縣鎮的供銷社,送得很順利。

送貨的人回來說,溝裏比市內還要冷,遠一點的地方已經開始上凍了。蜜三刀送過去,糖殼完全不會化開,就是溝裏那邊收入低,這種細點要的都不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那人來回話的時候,夏芍剛好被老羅叫來幫他收拾辦公室,在旁邊聽了個全程。

轉過天老羅又把人都叫去了,這回做的是京八件。

溫班長沒去,“你去跟羅師傅說一聲,我這兩天心髒不好,就不陪著年輕人折騰了。”

這話他是找夏芍傳的,臨走還笑看了夏芍一眼,“好好幹。”

而老羅知道了什麽都沒說,也沒再叫一個人來頂溫班長的位置。

夏芍覺得自己可能沒自作多情,老羅這幾天變著花樣做東西,可能真是想教她。

一個是正兒八經拜過師,逢年過節都要上門送禮的師父,卻壓著人不讓人出頭;一個壓根兒連個師徒名分都沒有,卻幫她破格轉正,不動聲色教她東西……

心裏對老羅有多少謝意,回家看到陳寄北還在跟圓肚子木桶死磕,夏芍就有多心疼,從後麵抱住了男人的腰。

然後第二天休班,她又睡到近十點,跟孫清出去買東西的時候還在打哈欠。

“你昨天晚上幾點睡的?”孫清忍不住看她。

夏芍按按眼角困出來的水光,“下半夜吧,今天不上班,多看了會兒連環畫。”

屁的連環畫!她是演了幾本連環畫,還是禁止印刷售賣那種!

可沒辦法,隻要一想到陳寄北受到了那麽多不公,她就有點沒法拒絕,然後……

夏芍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你剛跟我說,你那嫂子又下來了。”

“對呀。”孫清說,“我看她是挺誠心娶這個媳婦兒,又問我啥時候叫何雲英去家裏坐坐。這不還給了我錢,讓我幫他們淘換點布票,再買兩雙新鞋。”

農村人一年不下來幾趟,衣服鞋子都是能穿就行,可要娶媳婦兒就不一樣了,總得穿體麵點。

正好夏芍也想買棉鞋,兩人就一起出來了,已經在百貨商店逛了有一會兒。

“你看這雙怎麽樣?”夏芍提起一雙問孫清,“鞋底厚,隔涼,我摸著也挺暖和的。”

“我看看。”孫清剛要伸手去接,有人先她一步把鞋搶了過去。

下一秒,一張大團結直接被人拍在了櫃台上,“這雙我買了,結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