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有備無患

夏芍已經有幾個月沒見過楊巧雲了,說實話,她比當初瘦了一大圈。

楊巧雲懷孕和坐月子時養得好,又不用自己帶孩子,夏芍第一次見她,隻覺得身材豐腴麵色紅潤,比剛出月子的程文華胖得不是一星半點。如今下巴卻已經尖下來了,不知道是瘦的還是生活環境變了,乍一看高顴骨吊眼梢,麵向甚至有點凶。

當然沒了陸澤同接濟,劉鐵萍一個人的工資要養好幾個人,生活水平下降了,瘦了也正常。

不正常的是楊巧雲眼底的慌亂,她又沒惹到他們,慌什麽?

而且楊巧雲這顯然不像正常走出來的,而是被趕出來的。她眼神一厲,本來還準備繼續敲門,看到陳寄北和夏芍後又把手收回去了,瞪一眼大門轉身快步離去。

夏芍忍不住看了眼陳寄北。

陳寄北卻理都沒理楊巧雲,抬抬下巴示意,“到了。”

果然何嬸兒已經上去敲門了,敲的還是剛剛楊巧雲出來那家。

“不是說了我們家不抓打胎藥,有完沒完了?”裏麵傳來個不耐煩的女聲。

打胎藥?

夏芍很懷疑自己聽錯了,何嬸兒也愣了下,“春花你爹在家嗎?我把我那親戚帶來了。”

“何嬸兒啊。”裏麵的人這才來開門,臉上已經帶了笑,“我爹在家呢,今天沒上山采藥。”

是個三十來歲的女人,相貌普通,一身幹練。一開門,還飄出來一股淡淡的藥草味。

何嬸兒忙引著兩人進去,“在家就好。”又問那春花:“還有人來你家抓打胎藥?”

春花家這個小院兒不大,房頂上、院子裏卻分門別類曬了許多藥材,擺放得井井有條。她已經坐在板凳上踩起了藥撚子,聞言有些不愉,“來了兩回了,死纏爛打的,非讓我爹給她抓。”

“那胎是那麽好打的嗎?”何嬸兒說。

“可不,搞不好就出人命了。我們家是正經大夫,可不接這種髒活兒。”

何嬸兒說著話已經進去了,夏芍在後麵聽著,隻覺信息量太大她得緩緩。

聽這意思,楊巧雲剛剛是想來抓打胎藥,她抓這東西幹嘛?給誰抓的?

總不會是她自己吧!

雖說有的女人孩子密,一出月子就來大姨媽,哺乳期懷上的不是沒有,清朝嘉慶帝的生母就是一年一個。可劉大軍已經變公公了啊,這孩子哪來的?

冷冷的大瓜在臉上胡亂地拍,夏芍耳邊已經響起一首嘹亮的《呼倫貝爾大草原》。

“小心門檻。”旁邊陳寄北提醒了她一聲,見她發呆又忍不住皺眉,“想什麽呢?”

“想這帽子顏色真正。”夏芍嘀咕了句,跨過門檻進去了。

何嬸兒介紹的老大夫六十來歲的年紀,幹瘦,但精神矍鑠,符合夏芍對老大夫的一切印象。

六十來歲了還要上山采藥,身體不好也不可能啊。

不過和夏芍想象中不同的,這老大夫看病倒挺接地氣。沒有上焦火下焦寒一類的套話,更沒有雲山霧罩,說一堆你聽不懂的專業術語,讓你直呼牛逼。

老大夫切了脈,看了舌苔,又問了幾個問題,就說她氣血太虛,沒啥大事。

“真沒事?”陳寄北從進來表情就很凝重,“她以前不小心中過農藥。”

“量不大,早排幹淨了,就是體質有點寒。”

三年饑荒剛過去,夏芍這種虧了身體的老大夫見多了,“你這種情況不吃藥也行,回去多吃點好的補補,有條件的話燉個雞湯。”說著還寫了幾樣溫補的食物,撕下來遞給了陳寄北。

“體質寒會影響要孩子吧?”何嬸兒這個年齡的人都很關心這個。

陳寄北也道:“她每個月那幾天會肚子疼,特別疼,還不準時。”

一般男人更在乎的都是要孩子,注意到女人肚子疼不疼的倒真不多,強調特別疼的就更沒有了。

老大夫看他一眼,“你們要吃,也可以抓點藥調理調理。至於要孩子,現在要的確對大人對孩子都不好。你們最好再等等,能避孕盡量避孕,身體好了再要。”

來的是年輕小夫妻,他沒說盡量別在一起這種話。

夏芍聽著,饒是被老司機孫清練出來了,這會兒也有點不自在。

陳寄北耳根也有些發紅,但這回他長嘴了,特別認真地問老大夫:“怎麽避?”

夏芍當時就無語了,搞得你好像有這方麵的需要一樣。

明明兩個人連嘴都沒親過,你問避孕,至於這麽怕人知道你還是純情小處男嗎?

從老大夫家出來,陳寄北手裏已經多了三包藥,“三碗水煎成一碗,煎三遍,每天早晚各喝一頓。喝完手腳冰涼的症狀就應該能有改善,到時候你再來號脈。”

中藥一般都是三副一抓,吃完三副就會見效。

如果沒見效,要麽不對症,要麽大夫心黑藥沒下夠量。

如果一副一副抓,那就是病症凶險,要斟酌用藥了。

出門後何嬸兒又囑咐了一遍,還說:“之前那個用艾草泡腳的方子,就是江大夫給的。”

夏芍“嗯”聲,和她道謝,“麻煩您還陪我們來一趟。”

“這算什麽,你還跟我客氣?”何嬸兒嗔她一眼,“不來嬸兒家坐坐?”

“今天先不了,我和寄北還得去買東西。”

“那改天記得過來玩啊,我家就在前麵那個胡同,左數第一個大黑門就是。”

兩人買完毛線,拎著藥回家,進門正碰上孫清送人出來。

送的是個一十出頭的大小夥子,長得不算特別突出,人卻很精神,有著和孫清一樣的大高個兒。

小夥子站在院子裏,“姑你屋裏還有活,快別送了,我這兩步就到了。”笑容大方又爽朗,和夏芍跟陳寄北擦肩而過的時候,還禮貌地衝兩人笑了笑。

“你大侄子?”夏芍問孫清。

“對啊。”孫清說,“就上回來找我那嫂子家栓子,看不出來吧?”

夏芍笑,“的確看不出來。”

孫清那嫂子看著沒什麽主意,人還有點怕生,兒子倒養得落落大方,禮貌也好。

“要不是這麽個人品,我哥我嫂子也不會想著給他在城裏說個媳婦兒。”孫清歎口氣,轉身回屋拎了幾樣東西出來,“他家送下來給他的,他全送我這兒來了,說是謝謝我幫忙。我哪幫什麽忙啊?頂多勸了他媽幾句,倒把我整不好意思了。”

紙包裏是曬好的蘑菇,還有一大包黑木耳。

孫清把木耳塞給夏芍,“當初你也幫著勸了,見麵分一半。”

夏芍哪好意思要,“你侄子孝敬你的,給我幹什麽?再說我這還有事想請你幫忙。”

一說有事,孫清不和她爭了,“什麽事你說。”

“你等一下。”東西都是陳寄北拎的,夏芍回屋把毛線拿出來,“毛衣你會打嗎?”

這年代的毛線絕對是純羊毛的,一點不摻假,摸起來又柔軟又蓬鬆,拿火柴一燒什麽都不會剩下。夏芍給陳寄北買了藏青色的,給自己買了鵝黃色的。

“這麽多毛線,你是要打兩整身嗎?真舍得花錢。”

孫清就沒見過誰家一買買這麽多的,“毛線我以前沒打過,不過我知道誰會,可以去學。你要是信得過我,就交給我試試,織不出來我再幫你找別人。”

夏芍在江城又不認識多少人,直接把毛線都抱過來給她了,“你隨便試,我相信你的手藝。”

孫清性子爽利,就喜歡這種做事利落的,“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等我學會了,以後也可以接打毛衣的活,你記得穿出去,多給我打一點那個廣、廣……”

“廣告。”

“對,廣告。你現在都成我的活招牌了,就是毛線太貴,估計沒幾個人會打。”

兩人說了幾句,孫清又看到那兩包山貨,“栓子這小子太會來事兒了,弄得不給他的婚事上上心,我都不好意思了。可惜咱這附近也沒有合適的,我又不上班。”

上班也不好找,除了商店和飯店、招待所這些服務行業,廠裏多數是男工。

夏芍所在的糕點車間倒是有不少女工,可多是前些年招進來的,基本上都成家了。再就是像夏芍這樣的家屬工,本身就是因為丈夫在廠裏工作,才能進廠的。

不過說到單身姑娘,夏芍倒是認識一個,何一立的妹妹何雲英。

隻是李來娣剛剛高中畢業,還沒有工作,都看不上孫清這個侄子。何雲英有工作,在本地不愁找對象,未必願意找個家裏是農村的,夏芍也就沒提。

從孫清那回來,陳寄北已經把藥泡上了,晾幹的毛巾被也收了,疊好放在炕邊。

夏芍拿起來,收進了箱子裏,想想又把其他夏天的衣物也收了。秋天的秋衣秋褲,冬天的棉衣棉褲棉鞋甚至棉帽子,全都翻出來放到了最上麵。

摸到自己的棉衣時,她忍不住皺了下眉,總覺得有點太薄了。

關裏冬天沒有關外冷,原主的棉衣又好幾年沒換過棉花,估計得重新絮,還有這個長度……

夏芍拿起來套在身上,發現衣袖、褲腿全都短了一指,她竟然長了點個子。

不過一十三竄一竄,一十五鼓一鼓。她這具身體才一十一,這幾個月吃得好,會長一點也不奇怪。

夏芍幹脆把陳寄北的也拿了出來,“你穿上試試,看小沒小。”

陳寄北正在桌邊寫著什麽,聞言蓋好鋼筆,起身接過棉衣套在了身上,“好像是有點小。”

何止是有點,這男人比她還誇張,足足短出了近一寸。夏芍沒忍住問:“你到底長高了多少?”

“不知道。”陳寄北拿起棉褲一試,也短了。

“你這個也得重新做。”夏芍疊起來和自己的放到一起,又問:“你去年沒重做嗎?”

長得再快,一寸也誇張了點,而且這棉衣摸著也不太像新做的。

果然男人沉默了下,說:“沒重做,隻是添了點棉花。”

去年他還寄住在陸澤同家,陸澤同是個男人,心沒那麽細,有些地方肯定注意不到。劉鐵萍又不待見他,更不會幫他操心了,想想還真沒人會幫他重做。

夏芍沒再說什麽,想想換棉衣還得一兩個月,不著急,先把衣服收了起來。

收完發現男人又在寫東西,她隨意瞟了眼,還以為是在練字。

結果隻一眼,她臉就紅了,衝過去把手一蓋,“你寫這個幹嗎?”

紙上那些內容她印象可太深了,什麽月事前三後四最安全,什麽弄在外麵……分明是老大夫交代的避孕事項,這男人問問也就罷了,竟然還寫下來了!

夏芍恨不得自戳雙目,陳寄北似乎也沒想到她會衝過來,一頓。

但這男人別的不說,一張冷臉特別能繃得住,看著紙上那隻小手,他竟然說:“有備無患。”

有、有備無患?!

夏芍刷一下把手縮了回來,忍不住看了眼男人耳後。

紅還是會紅的,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這男人怎麽學會開車了?

還是冷著臉,一本正經開車……

那張紙最後還是被夏芍毀屍滅跡了,但夏芍敢肯定,這男人絕對記住了。不然也不會一字不落默下來,還看著她塞去鍋底燒了,搶都沒搶一下。

不過夏芍也不能衝去他腦子裏按刪除鍵,幹脆當不知道,反正她沒別的優點,就是想得開。

中藥泡好,陳寄北本準備下午去買個藥壺回來熬。

結果孫清一看他泡藥,進倉房翻了翻,不僅有藥壺,連小火爐都有。

“我以前吃藥的時候買的,你自己刷刷。”孫清拍拍手上的灰,問夏芍,“你倆誰鬧毛病了?”

夏芍本想接手,陳寄北先一步把藥壺拿去洗了。她就沒再動,站在一邊跟孫清說話,“沒誰鬧毛病,我不是月事不調,還肚子疼嗎?吃點調理調理。”

“那是得調理調理,你看的哪個大夫?”孫清對這些顯然很熟,“中醫院的宋大夫還是寧大夫?”

“是一門市後麵的江大夫,寄北他朋友的媽媽介紹的。”

“那你先吃,要是有效果,我也去看看。”

孫清說著,下意識摸了摸肚子。不用問夏芍也知道,這次中秋,她又被家裏人催生了。

六十年後催婚催生大軍都那麽可怕,六十年前隻會帶給人更大的壓力。夏芍也不知道怎麽安慰她好,點點頭,“行,等我吃完了,一定寫一篇八百字的小作文告訴你感受。”

當天下午兩家院子裏就飄起了藥味,晚上夏芍就捏著鼻子灌下了第一碗。

夏芍喝得臉都皺起來了,一放下藥碗,趕緊給嘴裏塞了塊糖。

糖是後來買的飴糖,用蠟紙封著,口感軟綿又彈牙。夏芍做的牛軋糖早就被陳寄北吃完了,夏芍沒材料做新的,就給他買了這個,隻是他顯然吃得不多。

何嬸兒家這麽多年一直在江大夫那吃藥,老爺子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三副藥下來,夏芍手腳冰涼的症狀果然有了改善。再三副,也不知道是藥太給力還是夏芍本來就差不多該來了,她還沒把藥吃完,就見到了自己的大姨媽。

陳寄北算算時間,“比正常晚了一個多月。”又摸她肚子,“還疼嗎?”

“沒那麽疼了。”親戚一來,夏芍顯見地又有點蔫。

陳寄北沒再說什麽,起身找出她的連環畫,自己從後麵抱住她,掌心就貼在她小腹上。

男人身上暖和,夏芍幹脆靠在他懷裏,“你聽過林妹妹倒拔垂楊柳的故事嗎?”

她手邊就是一本《魯智深倒拔垂楊柳》,陳寄北低眸看了眼,“沒聽過。”

“那我給你講講。”這些都看過了,夏芍把連環畫一合,開始跑火車,“從前有個林妹妹,母親死了,隻能去京城外祖母家寄住。沒想到外祖母家有一群惡親戚,欺負她一個孤女無依無靠,她一氣之下倒拔垂楊柳,啪啪將極品親戚一頓打臉,出家當和尚去了。”

“不是尼姑嗎?”陳寄北皺眉。

“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林妹妹出家之後得觀音菩薩點化,去西天取經,路上又收服了孫悟空、豬八戒、沙和尚和白龍馬四個徒弟。幾人曆經九九八十一難,最終取得真經,帶著真經回到了漢末三國。在三國結識了劉關張三兄弟,拳打最愛人妻的曹操曹阿蠻,腳踢孫策周瑜兩連襟,最終結束亂世並成功還俗,迎娶了高富帥趙雲趙子龍。”

陳寄北:“……”

陳寄北實在沒忍住,“《紅樓夢》我看過,我媽的遺物裏有一本。”

這回點點點的輪到了夏芍。

陳寄北:“三國我也聽過,小時候過年,村裏有人說書。”

夏芍:“……”

最後靈魂一問:“人妻是什麽?”

這讓夏芍怎麽回答?她總不能說曹操這老小子不地道,專愛別人家老婆吧?

夏芍不想跟他說話了,準備起身換個姿勢。

陳寄北瞬間收緊手臂,“你講,你接著林妹妹迎娶趙子龍往下說。”

國慶聯歡會那天,夏芍已經活蹦亂跳了,這次比上次少遭了不少罪。

食品廠還沒學會後世學校占用小長假開運動會的損招,聯歡會定的是9月30號下午。當天三個車間的員工全到了,還有不少員工家屬和附近的居民聽到消息,跑來湊熱鬧。

夏芍看到了郭姐家三個孩子,還有張淑真的兒子小兵。

王哥家兒女大一些,還有個姑娘比夏芍小不了幾歲,站在人群中有點羞怯。

不僅這幾家人,連陳寄北都來了,夏芍一問,說是和土產公司請了半天假。

郭姐一見就朝夏芍擠眼睛,“一會兒好好表現。”

夏芍臉上的笑都不自然了,她就是上去假唱的,怎麽好好表現?好好表演嗎?

小趙拿著個鐵盒裝的萬紫千紅粉,挨個往要上場的人臉上抹,抹到夏芍粉撲舉了半天,“你這皮膚怎麽養的,夏天剛過完,一點都不黑。”直接抹下一個去了。

郭姐也忍不住在夏芍臉上捏了把,“這美人就是美人,跟剝了殼的雞蛋似的。”

剛捏完,就看到陳寄北正望著她,又趕緊把手收回去了,“看得夠緊的,女的摸下也不讓。”

好在夏芍唱功不過關,演技還湊合,好歹把合唱混下來了。

她這邊一唱完,主持人立馬上台,穿插在節目之間開始公布今年的勞動模範。

“糕點車間今年的勞動模範有:葉大勇,餅幹班:馮小紅,餅幹班……”

“我就知道今年肯定有他們。”張淑真啪啪啪鼓掌,五歲的兒子小兵也在旁邊跟著拍。

誰知道下一個名字就念到了她,“張淑真,麵包班。”

張淑真愣住了,旁邊的郭姐和王哥也愣住了。還是小兵拉了拉她,“媽媽是不是你的名字?”

張淑真猛地回神,果然台上主持人已經介紹起了幾人這一年的優異表現,“張淑真同誌是位讓人敬佩的鐵娘子,懷孕六七個月依舊堅守在崗位上,超額完成了中秋節打月餅的任務。她值得這樣一份榮譽,也是她讓我們看到了婦女真的能頂半邊天!”

張淑真想也不想,越過好幾個人給了夏芍一個擁抱。

上台領完毛巾和搪瓷缸子,下台她又給了夏芍一個擁抱,弄得夏芍都怕撞到她肚子。

張淑真卻顯然很激動,“謝謝你夏芍,真的謝謝你!我以為我拿不到勞動模範了,我以前從來沒拿過!要不是你,我、我……”眼圈紅紅的,人也有些語無倫次。

“恭喜。”郭姐從後麵抱住了她。

小兵也在她腳邊蹦蹦跳跳,“媽媽!媽媽給我看看!”

張淑真立即把寫有“為人民服務”的搪瓷缸子遞給他,又艱難俯身,親了親兒子的小臉,“媽媽得勞動模範了。”

“媽媽得勞動模範了!”小兵抱著缸子繼續蹦。

結果不隻張淑真,王哥、郭姐,凡是被調去臨時班的,都最少得到了一塊毛巾做獎勵。

王哥還好說,工作能力突出,以前就得到過獎勵,隻是年紀略大,拚不動勞動模範。郭姐卻是第一次,毛巾拿到手,可把她得意壞了,“夠我回去跟老黃吹一年的。”

一個勞模兩個進步獎,麵包班今年可謂是大豐收,隻有周雪琴臉色不太好看。

這種大豐收,她的班長卻被擼了,一點光沒沾到不說,還成了笑話。她實在沒忍住冷哼一聲,“有人費了那麽大勁兒,還不是把別人捧成勞動模範了,自己連條毛巾都沒有。”

這話實在太紮心,原本歡樂的氣氛瞬間被打破。

張淑真最感激夏芍,立即把搪瓷缸子和毛巾都塞進夏芍手裏,“誰說她沒有的?”

郭姐也把毛巾塞了過去,“我們的就是小夏的。”

她是跟誰沾的光,她還不知道嗎?要不是夏芍,她連這個臨時班都進不去。

這種搶著把東西送給別人的情況也是很少見了,就在夏芍挨個推拒的時候,一段舞蹈表演結束,主持人又上台了,“下麵公布今年轉正的臨時工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