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南老三的心眼兒有多大

西屋的三房。

裝睡的南柯騰的坐起來,眨巴眨巴大眼睛,一閃一閃它亮晶晶。

常年不知道在尋思啥的腦袋,現在滿腦子都是——

好香好香好香,是誰這麽香!

南柯聞著味兒爬下床,悄默聲的從裏屋出去,瞄了眼炕上的爹娘,連點兒猶豫都沒有,果斷跪在地上手腳並用的爬向門口。

好香好香好……

南柯若有所感,撅著屁股回過頭,同樣趴在地上的南穀楊咧嘴衝姐姐笑了笑,黑暗裏兩排牙那叫個顯眼。

還自作聰明的在嘴邊豎豎手指頭,示意他知道小聲。

於是兩排牙斷開了,中間一條黑。

南柯:……

係統也湊起了熱鬧,黃澄澄的小光團坐在南柯後腦勺上出聲:

【你幹啥去?還帶著假牙……不是,你弟。】

南柯:……多虧他不是我弟。

南柯咽下一口哈喇子,身後跟著這倆缺心眼兒的,頓時什麽心思都沒了。

算了算了,好飯不怕晚,反正也沒‘熟’。

南柯認命的站起來,拍拍灰走回去‘睡覺’。

南穀楊茫然不解,但立馬站起來跟上。

“誰?”

聽著點兒動靜的南老三懵懵登登的抬起頭,就看著倆人影兒唰的進屋。

南老三:這倆孩子,折騰啥呢?

小孟氏迷迷糊糊的拍他一下子,抱怨道:

“不睡覺折騰啥呢?怪鬧挺的。”

南老三難以置信的瞪大眼:誰?是誰在鬧騰?怎麽我就突然背起了黑鍋?

“你怎麽誣賴好人呢?”南老三不樂意的直接說道。

回應他的不是應有的清白,而是小孟氏激惱的一腳:

“哎呀,別叭叭了,吵死了!”

小孟氏一腳把聲音踢沒,側耳聽了聽真沒聲了,滿足的砸吧砸吧嘴兒,翻個身就睡了。

突然軲轆下地的南老三:她不講道理!

南老三悲憤的爬上炕,一把搶過被子全蓋在自己身上:

我讓你不講理,我熱死我自己!

熱的本能要踹被的小孟氏舒舒服服的換了個姿勢,無拘無束的打起了幸福的呼嚕。

南老三生氣的坐起來,呼哧呼哧的喘著氣,卷吧卷吧被直接起來去了裏屋:

你都踹了你男人了啊!你怎麽睡的著的啊!

我去隔壁熱死我自己,我都不死你**,我看你怎麽後悔!

南老三躺在閨女身邊把自己往被裏一卷。

不用睡覺也不會睡覺的南柯:……唉,又來了。

南柯的小臉兒上難得露出幾分憂愁。

別人家不敢說,反正在老南家,南柯就沒見過比它爹更容易生氣的爺們兒。

針上再小也還有個眼兒,它爹是一點兒都沒有,心眼小的都沒有退步的地方了。

尤其愛跟它娘生氣,一生氣就要弄死自己。

捏鼻子不喘氣,頭紮臉盆不出來,大雨天穿著蓑衣淋雨,上它姥家玩命幹活,一口飯不吃全塞閨女兒子媳婦嘴裏,最拿手的是隔著枕頭哐哐撞大牆要磕死他自己……

這牆也不結實,有次磕鬆了兩塊磚,奶奶拿著鞋拔子抽的差點兒成全了他。

也不知道真假,反正他是說看見太奶了,整得奶奶轉頭燒了個紙人,告訴暫時還不能讓她三兒下去陪她,讓她認紙人當個幹重孫,先湊合湊合。

怎麽折騰吧倒不要緊,要緊的是它娘根本想不到他因為點兒啥生氣。

不僅它娘,就連他娘也猜不到。

不過,不管因為啥,如果南柯沒猜錯,這次它爹準備捂死自己。

南柯忍了又忍,可旁邊那酸臭的汗味兒是越來越重,它爹捂一捂倒沒什麽,可能不能不帶著腳丫子一起?

係統直叫喚【艾瑪!真辣眼睛,你弟咋沒反應,是不是熏暈了?】

說的跟它弟那腳強到哪兒去了似的。

南柯板著小臉,使了老大勁兒才掀開一點兒被子邊兒,捏著鼻子視死如歸的把頭塞進去:

“你都臭了!”

南柯甚至加了重音,但對方毫無反應。

南柯歪歪頭,擰噠擰噠退出來,細軟的頭發亂七八糟的炸炸著。

南柯撓撓頭,尋思了一下,然後仰頭大喊:

“救!命!啊!

南老三他拿腳丫子!

熏暈了他自己!”

係統驚呆了:

【出息了我的柯!你居然會喊?!!】

【等等,你爹那是熏暈的嘛?】

南柯沉默不語,反正如果它會,它就暈了。

孩童的喊聲也不知道咋那麽有穿透力甚至傳進了左鄰右舍睡夢中人的耳朵。

老南家更是一家子都驚醒了過來。

南穀楊爬起來迷茫聞了聞:

“這味兒好熟悉。”

說著搬起自己的腳丫聞了聞,

“嘔!雖然……但是……不是我。”

南穀楊搖著頭扔開腳,極為肯定:“是爹,是爹,就是爹,我們的臭腳親爹。”

迷迷瞪瞪連滾帶爬跑進裏屋的小孟氏:“噓,別讓你爹聽著。”

不然非得死給他看。

南穀楊想到這兒,趕緊捂住嘴,然後:

“嘔!”

南穀楊趴床邊就吐了,手上味兒太大了。

南柯繃緊了小臉,她住的哪是屋子,整個一失敗發臭的酸菜缸。

小孟氏一時都顧不上兒子,也不知道這死老爺們兒怎麽弄的,給自己裹那個嚴實,掀都掀不開。

這被沾上汗都糊他身上了。

還好老南婆子趕來的快,一看這場景,心裏就有了數,站到炕上,找到一個被邊兒,遞給小孟氏,自己拿住另一頭,示意了一下,然後一起喊:

“一!二!三!”

兩人使勁往上一提,卷在裏頭的南老就嘰裏咕嚕的從炕上滾著滾著,滾下了地。

那腦袋,估計磕的挺疼啊。

南柯:“唉!”

稚嫩的肩膀拉聳,抱著胳膊直搖頭。

南柯它爹人暈味兒還在,再加上它弟吐的那一攤,怎麽說呢,少有不吐的。

明明是熱的,卻連村裏的赤腳郎中都認準了他是被熏的。

屋裏味兒太大,家裏人給他暫時換了個屋子,但又沒條件擦洗,隻能拿著蒲扇試圖把味兒扇的散一散。

反正一番折騰,人倒是醒了,可也在大熱天傷了風。

本就是奸懶饞滑的人,得了病,甭管嚴重不嚴重,反正就是躺炕上哎哎呀呀的叫的跟要命似的。

第二天去什麽碾子村找鄧大虎子問南老四去向的,隻能是南老大自己了。

畢竟南老二還得等南穀楓醒了,背著糧給他送上牛車,到了鎮上再把糧背到先生家。

南穀楓說雖然休沐三天,但是他每次都說想早點回鎮上念書,所以每次隻能待半天。

西屋裏,係統看著舉著艾草連蹦帶跳,給屋子熏的煙氣繚繞,都快看不見人影的南柯,一時都不知道該說點兒什麽好了。

南柯旁邊還有一個熏的眼淚嘩嘩直咳嗽,但堅持跟隨姐姐腳步,舉著一大把艾草的南穀楊。

出於愛護幼崽的角度,係統建議道:

【柯啊,差不多得了,你弟都快嘎了。

這每個人的體質不同,腳的事不能強求,這次沒了下次還會有,酸酸臭臭無窮盡已,俗話說久不聞其臭,習慣就好啦。】

南柯刷的甩給係統一個倔強的後腦勺,拿過她弟手裏的艾草。

又挨屋去熏,像是要讓老南家每一塊磚每一寸泥都融入艾草香,徹底壓製住腳丫子味兒一樣。

艾草又不花錢,還都是南柯自己找來的,老南婆子眼皮都不會掀一下,由著她折騰。

係統原以為南柯也就弄這一下就會忘了,結果她出奇的堅持,幾乎每天都要熏上至少一遍。

俗話說的好,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十裏村一天就傳遍了。

南家老三因為沒水洗腳,熏暈了自己,還熏吐了全家,熏的村裏的郎中出他家都直打晃,他再不洗,沒準兒能熏死全村。

也不知道誰傳的,反正是讓南老三成功在全村麵前顯了大眼。

而他本人對此一無所知。

不過這事兒他多少還是有點屈的,不說別的,至少郎中打晃跟他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那是郎中口渴家裏水又喝沒了,所以灌了兩口藥酒,來的時候就打著晃呢。

晃的一文錢當三文,要不是不好得罪郎中,老南婆子恨不能一文都不給,占他這個糊塗便宜,哪裏會一文不少的給他。

不過這赤腳郎中的醫術清醒的時候也就那樣,何況糊塗,偏生這人記性好,又特別自信,且嘴鬆的跟棉褲腰一樣。

結局就是,有了郎中的肯定,再加上天天在家裏熏艾的南柯。

南老三那腳丫子越傳越邪乎,都成了勾魂的刀。

最後大家一致認可的是——南老三的腳一出,輕則哇哇狂吐,重則倒地不起,放腳一熏,全村上下,寸草不生,人畜!皆無。

三天後回地裏幹活的南老三,鐵青著一張臉,對著中午牽羊車送水送飯的南柯微微一笑,到底放棄了鋤頭,而是隨手一脫舉起來鞋拔子就要衝過去削她。

南柯站在田埂上,呼吸一滯,小臉都縮出了雙下巴,連點兒猶豫都不帶有的,轉身撒丫子就跑。

南穀楊這回沒跟著南柯,而是一把抱住南老三的腿拚命的喊:

“姐姐快跑!爹要熏死你!”

南老三都快氣瘋了,老話都說了子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他這兒女可好,居然嫌他腳臭!

南老三拖著拽著褲腰帶,掛他腿上的兒子,一瘸一拐的追閨女。

笑的村民們肚子都疼。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還說呢:

“老三啊,好歹是親生的,生氣打兩下也就算了,可不能熏死啊。”

“就是就是,上腳就太過分了。”

“哈哈哈。”

田間地頭充滿了歡快的氣息,隻有南老三的小心眼兒受到了無情的暴擊。

在外頭強裝不在意,一回家就坐在院子裏要曬死自己。

南柯麵無表情的看了看落山的太陽,又看看某老三腚下的馬紮,以及手裏向她伸出的粥碗。

它就知道!

係統遲疑著:

【乘涼就乘涼,你爹怎麽還非得給自己加段戲呢?】

南柯默不作聲的接過碗,去飯桌前讓奶奶給他分粥,一個字都不想說,但渾身上下都透著股半死不活的氣息。

有啥可說的?

攤上了,就是命!

誰讓她寄生的時候不開眼!

南老三稀裏嘩啦的喝著粥,還大喊著:

“鹹菜呢?倒是給被你傷透了心的親爹加筷子鹹菜啊!”

南柯:……你看我像不像鹹菜!

“你就去桌上吃唄!”南柯都氣說話了。

南老三扯著脖子:“我就不,你嫌棄我,我要曬死自己!”

南柯:……你沒有!你放屁!

【柯啊,快去吧,要不他能坐門口嚷嚷去。】

係統替人尷尬的毛病都快犯了,正是回家休息的時候呢,那左鄰右舍可都探頭探腦的瞅著呢。

南柯:……

就算是小妖怪,五歲的麵皮也畢竟是薄的,可不像某些二皮臉老三,南柯臭著臉給他夾來一筷子鹹菜。

坐下沒一會兒,某個吃鹹了的老三又想來點兒米湯解渴。

就跟二房的倆熊孩子想的一樣,昨天好吃的做多了,今天又開始省,家裏每日的水都有一半拿來熬稀粥了,想解渴大多都隻能喝粥湯。

老南婆子看了眼桌上氣的腮幫子都鼓起來,呼哧呼哧喘頭上的碎發都飄起來了的六孫女,哢哧哢哧粥底兒同情的給她添了半勺粥,又把剩下那點兒米湯遞給她。

“唉,去吧。”

老南婆子都同情它了。

【噗嗤……噗……嘎嘎嘎嘎……】係統一個沒忍住都笑出了鴨子叫。

南柯端著米湯往外走,還忍不住嘟囔道:“本來就臭!還不讓說!”

耳尖的南老三立馬大叫:

“你在嘟囔啥?是不是在說你爹壞話?”

南柯:……

老南家一家:……

無所顧忌的係統:【哈哈哈哈,他是真的真的真的好煩人。】

南柯忍無可忍低聲道:“你也一樣!”

說著又補充一句:“煩人!”

係統呆了一下,然後興奮大叫:

【啊啊啊啊啊!柯啊!你終於和我說話了!

我就知道,皇天不負有心人,大棒子鐵杵換成針,偉大的主腦,我垃圾係統666熬出頭了呀!】

南柯借著粥湯,看到它頭頂突然多了個別人看不見的大呲花。

南老三叫嚷著讓南柯抓緊,係統叫嚷著要完成任務,黃澄澄小團子伸著翅膀往她身上撒花瓣兒。

南柯絕望:好煩,熱鬧都是他們的,我連口正經好吃的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