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好多東西

南老三一直到第二天天擦黑兒了才回來,累的呼哧呼哧的扛著一堆東西。

大母羊叼著繩子輕輕鬆鬆的走在他旁邊。

南柯本來正坐後院門檻上吹風呢,一抬頭看見大包小包裏夾了個人。

不像人扛著東西,像東西裹著人。

南柯麵無表情的臉有些呆:“這是什麽模樣?”

南穀楊傻愣愣的:“爹你咋自己馱著東西?”

南老三呼哧呼哧的喘息:“我樂意!我就喜歡扛東西!”

南穀楊不信:“不可能,你那麽懶怎麽可能愛馱東西!”

南穀楊轉著聰明的腦袋瓜想出了一個可能:

“你是不是懶得喂母羊吃飯!把它餓沒勁兒了?”

南穀楊瞪圓了眼,叉著腰,腆著吃的飽飽的小肚子一副生氣的樣子。

他爹怎麽就能那麽懶!姐姐那麽愛這隻羊,恨不得一天喂八頓,他居然餓著它!

南老三氣壞了他這是什麽兒子?!

“你拿你爹當懶漢呢?!”

南穀楊納悶:“難道不是嘛?”

是啊,他爹分明就是個懶漢啊。

南柯默默的走過去牽起羊,看了看天。

它說咋這麽消停呢,都瞅著瓦藍瓦藍的天了……

“唉,白折騰了……”南柯摸摸自己的羊,“苦了你了。”

南老三扛著大包小包疑惑:“誰?誰苦了?苦了誰?”

南柯牽著羊就往後院走,邊走還邊嘀咕:“都餓瘦了……”

羊適時的咩了一聲,聽著還怪委屈的。

南穀楊不讚同的看著爹爹:“真過分!”

南老三淒涼的站在那兒:誰啊?誰餓瘦了?那狂狂炫了一槽子草的難道是我嗎?

兒女認羊不認爹的表現讓南老三的心拔涼拔涼的,好在兄弟和媳婦還是靠譜的。

迎出來接他。

小孟氏:“這麽老多,這都啥啊?”

李大栓子:“帶吃的沒?買吃的貴。”

倆人一邊幫他拎東西一邊問。

南老三要挑理了:

“不是,就沒有人問我一句嗎?我是不值得你們關心嗎?

快問我!問我辛不辛苦,餓不餓,要不要捏肩捶腿,下碗麵!”

南老三的臉氣的黑紅黑紅的。

小孟氏:……

李大拴子吸了一口氣:“你辛……”

“我沒有讓你問!”南老三又不高興了。

小孟氏看他怪可憐的,捏著嗓子問了一遍。

南老三別別扭扭:“這還差不多。”

說著遞出一個袋子:“這裏頭有麵,快給我做點兒吃的吧,我要餓瘋了。”

李大栓子看著伸到他麵前的袋子,氣憤憤的接過走了。

吃!吃!撐死他!

不讓我問倒是使喚我做。

南老三放下東西先問倆孩子:“招娣和八丫咋樣了?”

“唉,還那樣,八丫不那麽燙了,我剛給灌了點兒粥,招娣……”小孟氏放低了點兒聲音,

“孩子醒了,就是一直不說話,我也不知道該跟她說啥,實在不行你去勸勸她。”

小孟氏教育孩子就會揮拳頭,實在當不了慈母。

現在愁的都不行了,想去勸吧又怕說錯話,不勸吧瞅孩子往哪兒一躺瞪眼看著天那是真不得勁。

郎中家的婆媳倆倒是勸了幾句,可那孩子聽啥都點頭,看著傻了吧唧的,小孟氏都怕自己一個錯眼再一看人吊在房上。

說著小孟氏又急匆匆的探頭瞅了一眼。

嗯,沒事,還跟炕上躺著呢。

南老三牙花子都疼:“我去能合適嘛!”

這要是他閨女……呸,他閨女就不可能遇上這些糟心事兒!

反正他一個當三叔的去哪合適。

南老三轉開話題道:

“分家那事兒我跟你爹娘說了,他們說這邊事兒完了先回家,他們讓大哥二哥他們一起去。

我估摸是怕我爹娘不講理,扣下東西,我琢磨著也行就答應了。”

老南婆子和老南頭,畢竟是南老三的親爹娘,這倆人要是不講理起來,他未必有辦法,但當著孟家那膀大腰圓的孟伯虎孟仲虎的麵,她多少能講理一些。

小孟氏倒是不太自信:

“要不東西不要了吧,我大哥二哥脾氣不咋地,可別給你娘一拳,再把她打死了。”

孟家的孩子都隨了,南老三的老丈人孟三霸了,那都是能動手就不吵吵的主。

小孟氏勉強隨了親娘齊氏一點點,可也很有限。

南老三:“不是,你是親妹妹嘛,你咋對你哥一點兒自信都沒有呢?

那你大哥二哥不都說了嘛,現在跟著你娘念佛呢,那前些年都沒打死我,現在念了佛還能回旋了?”

南老三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自己剛娶媳婦的時候挺混蛋的。

小孟氏支支吾吾的說:“是……可那時候是我跟他們說,給你留口氣我要親手打死你的……”

南老三:……所以……當時楔我後腦勺上那一板磚……

南老三再一次岔開話題:

“那什麽,你娘給帶了不少東西,什麽雞鴨啥的,說讓給倆孩子燉了補一補,嫂子們給拿了衣裳讓給她倆換換……”

南老三一邊說一邊往外頭掏東西。

孟家人一向是仗義大方又周到的,什麽都想到了。

甚至還給招娣準備了紅糖和雞蛋,他們這兩天吃的飯菜也有著落了。

說真的,南老三和小孟氏覺得自己能為這倆孩子做的也就這麽多了。

畢竟是當三叔三嬸的,又不是親爹娘,倆人心裏是很怕招娣提起七丫的,這要是讓他們贖七丫,他們是絕不能答應的。

好在孩子沒提,可嚇人的是她一句也沒提。

南老三他們在這兒又待了三天,期間招娣別說七丫,連話都沒說一句。

就隻有八丫醒了的時候哭了兩聲。

八丫醒是醒了,可明顯不對勁兒了,原來呆呆笨笨的可意思什麽的都表達的很清楚。

現在呆呆傻傻的,你問她我是誰呀,她說啥啥啥呀?

就是弄不清楚她到底是耳朵有問題,還是腦子……

老郎中和年輕的郎中看過之後告訴他們,都有點兒,就那會兒招娣哭了兩聲。

然後就摟著八丫坐著,一直坐著。

八丫又聾又傻的倒是還很乖,被抱著玩自己的手指頭,抓抓招娣垂下來落在她腦門兒上的頭發,摳摳衣服上的補丁。

不哭也不鬧的,看著向沒傻時候一樣。

中午的時候。

小孟氏端著一碗雞蛋羹進來,小心的笑笑:“那啥,招娣啊,你跟八丫吃點兒東西啊?”

招娣把麻木的臉轉向她。

小孟氏走過去,吸了吸鼻子疑惑的低下頭:“哎呀!八丫……”

小孟氏驚呼聲剛起了個頭,立馬硬咽了下去,不咽不行,招娣終於有了反應,她慢慢的張大嘴,然後一下子哭的,那聲音都不是好動靜兒了,任誰都能聽出裏頭的絕望和淒涼。

招娣就哭著說著:“八丫……八丫尿了……她一聲沒吭就……”

那語氣不像是說小孩尿炕,更像是說妹妹沒了似的。

小孟氏卻明白她的意思,忙的轉個圈把碗撂下,去抱她:

“不哭不哭啊,沒事兒,那……那小孩尿了多正常,三嬸給洗了就得了。

那八丫才多大,以後就好了。”

“她不會好了……”招娣完全崩潰了一樣。

她的妹妹都可乖了,一兩歲剛冒話,想上茅房了就知道來拉她的衣裳,叫著“姐,去。”

那就是要去茅房的意思。

可八丫不會了,她尿完了,低頭看一眼用手摸了摸,然後把手指頭塞進了自己嘴裏,咂摸的津津有味,甚至發出了聲音,招娣甚至來不及攔一下……

她的妹妹是穿的很破可很幹淨的,很小很乖的,是她們一家子裏唯一正常的……

有的時候招娣會覺得自己都不正常,明明知道她爹娘不愛她,知道爺奶偏心,知道叔叔嬸嬸們都不是一家人。

遇到不公平的事,她罵,她跳著腳吵,然後她又拿起活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幹起來。

還在心裏勸自己下次不要這樣,要懂事一點兒,要乖一點兒,爹娘已經很不容易了,她要像姐姐們那樣,不要讓爹娘露出失望的眼神看著自己。

她唾棄自己,可她的妹妹們會拉著,她一個會告訴她“四姐姐最厲害了,我要學的跟四姐姐一樣厲害,四姐姐保護妹妹,我保護四姐姐和妹妹”。

一個會說“四,姐,不哭,咱沒錯”。

招娣覺得用大郎哥的話說的話,她們就是絕境裏開出的承載著希望的花,是她昏暗人生裏唯一的光。

但是現在什麽都沒有了。

七丫沒有了,八丫也沒有了。

她們都還活著,可她們都沒有了……

她沒有保護好妹妹,也沒有保護好自己,甚至保護不了那個小小的再也沒有機會回到她身邊的孩子。

小孟氏沒有辦法寬慰她,她覺得她現在跟她說什麽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小孟氏覺得如果她是南老大和小孟氏的孩子,可能早就瘋了,要麽就變得跟盼兒她們一樣,而這幾個孩子一直都很堅強很努力,一直在試圖保護自己。

隻是沒有成功……

係統翅膀一甩一塊潔白的帕子出現在翅膀上,係統擦著嘩嘩淌的眼淚哭著跟南柯說道:

【柯,我跟你說,這個故事不該是這樣的,在你四姐被賣的那天,該有個重生的,或者穿越的,來拯救她們!】

南柯疑惑且嫌棄的把它扒拉開,生怕它的眼淚掉自己腦殼子上,沒開口去看著它。

係統也不生氣,看出它的疑惑,解釋道:

【重生就是說以後得自己,回到現在的身體裏,因為已經知道了以後的事,所以……】

南柯小聲的打斷它:“所以能打翻我奶和趙家那兩個根兒?不被賣掉?”

當時趙家來了兩個人接或者說是綁人,再加上一個老南婆子……

係統:【穿越的就可以!來個什麽很厲害的人但你四姐姐身上,然後她啪啪兩下就能打倒她們,接著帶著大房一家分家另過,改變你大伯大伯娘的愚孝思想,帶著七丫八丫走向人生巔峰……】

南柯再次打斷它:

“孤魂野鬼附身那叫奪舍。”

南柯腦子裏本能的蹦出奪舍兩個字。

係統:【呃……一般穿越都是你四姐姐死了,然後對方也在自己的時代死了靈魂過來,像她保證今後會孝順爹娘,照顧好弟弟妹妹,然後你四姐姐的執念消失,把記憶給她,對方才能占據身體。】

南柯:“也可能是無力掙紮被迫放棄吧,執念消失,可能是她散盡了最後的力氣還是沒能搶回自己的身體……”

在南柯的本能意識裏,既然一個死了的人能占據別人的身體,那這具身體本來的主人沒有理由回不去,所以的給她記憶,不就是自己的鬼魂被吞了嘛?

南柯麵無表情:“你還嫌四姐姐不夠慘?”

係統:【我……呃……那個……但是……】

係統想說但是那樣大房一家就會過好日子,可轉念一想南老大夫妻倆真的配嗎?

南柯不是很開心,但表情沒有變的說:“不過……如果能救七丫、八丫她應該是願意的。”

南柯不理解,那種願意付出一切換別人如何如何的人。

不過這種念頭如果實現了,那真的會變得很香很香……

南柯撓撓頭:不對啊,我吃過嘛?我咋知道香?

想不通,南柯把這再次歸為本能。

南穀楊從屋裏出來,找到門口蹲著的姐姐,沒精打采的坐到她旁邊。

他什麽忙也幫不上,還跟著哭了……

南柯看看他,遲疑的湊過去,劈頭蓋臉的抱住他,不是很熟練的安慰道:

“別難過,沒有用。”

南穀楊:……雖然……但是……

南穀楊再次哭了起來,為什麽被姐姐一安慰,他更忍不住啦?

院裏南老三的眼眶都有點兒發紅。

見慣了生離死別的郎中一家,搖搖頭,照舊去做自己的事了。

送走了一家不救的。

又給另一家開了藥方,聽著一家子為抓幾副藥吵起來,一個說太費錢,一個說嚴重了花的更多,一個說不會不嚴重,一個說你控製一個給我看看……

都是窮鬧的……

老郎中罵了幾句人,讓他們要抓就抓全,不抓通通滾蛋。

於是他們拿著藥方滾去對門抓了,年輕郎中直歎氣:“爹,再這樣沒人上門了。”

老郎中:“那更好,說明沒人得病,我們一家子去學做抻麵!”

年輕郎中:“他們是去對門了!”

老郎中:“腦疾不可醫!”

老郎中就納了悶了,這些人為什麽從來不想想他們為啥便宜?

那是因為他們減了劑量,吃這邊的藥兩三副就好,可到那邊就要五六副才好。

分明花的都是一樣的錢,去了那邊還要白糟幾天罪,這不是腦子有病嘛!

年輕郎中覺得他爹真讓他納悶,且不說大家都是如此,就他們不改變一下會虧多少。

就說這藥的事,就算他們也這麽開,也沒人發現的了,橫豎大家都是吃的稍好些就不再醫了,自然要挑便宜的,至於那些會醫好的,也壓根就不在乎那點兒錢!

藥堂裏吵吵鬧鬧,藥堂外也不消停。

一夥人大聲嚷嚷著進門。

嘴裏叫著:“招娣!南招娣!給老子滾出來,不要以為你躲這兒我們就找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