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偏心
買了防治疫病的藥,老南家公中的銀錢,又一下子少了幾百文。
就這還不是人人都能喝上的。
因為一部分要送去給鎮上的南穀楓,南穀楓擱先生家住著,是不是也得給先生家幾包意思意思。
剩下的老南婆子是這麽打算的,每天燒一鍋水煮一包。
她,老南頭,四個兒子,先喝。
藥渣再添兩碗水給南穀椋南穀楊煮。
然後再添水給三個媳婦和南柳南柯兩個孫女。
剩下的再加點兒水給厭女恨女和南天賜。
這樣差不多能喝上一個月,就算藥湯子淡一點兒多少也能有點兒用。
而且吧,老南婆子琢磨著這得了病的都移走了,家裏還能熏著艾,最嚴重的時候都沒得病,現在就更不可能了。
這話吧,好像是沒毛病,就是這個安排吧大家不太滿意。
這次南老三難得出回頭道:
“娘啊,那一包頂啥用,輪到我媳婦閨女還不得煮的跟水似的?”
那可是他親媳婦親閨女。
老南婆子覷他一眼:“不樂意?那你自己買去,愛煮多少煮多少。”
南老三叫道:“娘,我哪有錢!”
老南婆子信他就怪了,眯縫著眼,衝家裏這些人撇嘴道:
“別以為老婆子我歲數大就糊塗了,你們哪屋私下裏不藏幾個子兒。
不滿意,趁著人家還沒走,自己買來開火煮去,愛怎麽煮怎麽煮我不管。
要是喝家裏的,那我怎麽分你們怎麽接,心疼媳婦孩子從自己嘴裏摳,別管老娘要。”
要是這麽說,南老三可就真順著杆子往上爬了,拉著媳婦笑嘻嘻的說:
“那成,娘,我們買藥去,就不跟家裏一起喝了。”
說著撈起南穀楊,小孟氏牽起了南柯。
一家子大搖大擺就出去了。
看的老南婆子直瞪眼,心裏罵道:一窩沒良心的混賬王八羔子。
要不是看在三兒的麵子上,老南婆子都想把南柯排到最後,雖說南柯這個孫女很有用,可畢竟是孫女嘛。
誰能想到,三兒這還不知足。
真是,白眼狼,白疼他了。
老南婆子心裏窩著火,麵上還憋著問:
“還有誰想自己開火?”
南老二瞅瞅媳婦閨女,嘴動了動:
“那娘……”
“咋?你們屋也要自己開火?”
老南婆子眼皮兒都沒掀,誰生的誰知道,她這二兒可不像看著那麽老實,瞅瞅,也藏著私房銀呢。
南老二舔著臉剛想說,朱氏就扯了他一把,搶過話說:
“哪兒能啊娘,我們的錢從來是一文不少的交給您,二哥是想問您,今天煮不煮,要是煮我們先去煮上,免得耽誤喝藥的時辰。”
一天一人一碗,能有什麽時辰可言,啥時候喝不行,這就是胡說八道。
朱氏就是單純的摳,不止在別人身上摳,在自己身上也摳,她想著何必費那個銀錢,回頭幾個人的往一起摻和一下不就得了。
不過這話說的倒是顯得挺聽話,老南婆子勉強給個好臉:“去吧。”
南老四倒是真沒錢,他都花幹淨了,打著哈欠撓了撓胸前,死冷寒天還漏在外頭的肉,吊兒郎當的說:“娘,我回屋了啊。”
“嗯,去吧。”老南婆子這回的笑臉有點真了。
自從上次闖了禍,老頭子一直不讓四兒出去,說怕兄弟和嫂子們有意見,就硬把他拘在家裏,那都野管了的不讓出門,老南婆子看著四兒憋的五脊六獸的整天渾渾噩噩的就心疼。
“娘,我也去了,家裏柴快使完了,我去山上砍點兒回來。”
南老大也悶聲悶氣的說了一句。
老南婆子點點頭,幾個兒子都打發走了。
老南婆子一轉頭,臉上露出厭煩的神色:
“人都走了,你們還杵著幹啥?
咋?你們也藏了私房?”
後半句老南婆子問的陰陽怪氣,顯然是不覺得她們有私房。
大房也確實是沒有。
大孟氏抱著南天賜木愣愣的站在原地,嘴唇囁嚅道:
“娘,我們咋會有,我,我是想問問,天賜可是咱家男丁,咋能也最後喝呢?”
厭女本來帶著恨女站在娘邊兒,還努力克製不吱聲呢,一聽這話,立馬抬起頭震驚的看著娘。
提起孫子老南婆子還算給大孟氏臉,算是解釋的說:
“懷抱的小孩喝什麽濃藥,他又不出門還能染上病?
再說就是給他藥,他樂意喝?”
大孟氏還想爭取一下子:“可以讓母羊……”
“想都別想,”老南婆子又要炸了,
“我跟孟老四家的說好了,借他家的公羊配種,現在配上,四五月天暖和了剛好落生,那能亂吃藥嘛。”
老南婆子可拿不準人的藥羊吃到底行不行,要不是上次南天賜病的跟要死似的,老三那混賬又賴賴唧唧的說啥天賜哭的鬧挺,快讓他消停的,她都不會同意讓羊喝那傷寒藥。
一次就得了,還逮上了。
老南婆子瞅了瞅南天賜又嘟囔著說道:
“這也四五個月了,連抬頭翻身都不會,就會哭,你可別是生了個傻子。”
老話說,三翻、六坐、七滾、八爬、周會走。
家裏的孩子就是最差的四五個月也會翻身了,聰明壯實點兒的六七個月都冒話,會扶著牆滿地走了,圈都圈不住。
這小孫子還連抬頭都不會。
老南婆子最近都不愛帶他了,又不好玩,又累人。
那時候她是想著這誰帶的跟誰親,不想讓大孟氏教壞了她孫子才帶的,可這孩子太磕磣她實在不太喜歡。
要不是二兒媳婦說,‘這孩子被抱慣了,成宿成宿的磨人不讓大嫂睡,’。她又想整整大孟氏,不讓她覺得自己生個兒子就能支棱起來了的話,她早就不管了。
大孟氏一聽婆婆這麽說,著急的為兒子辯解:
“娘,天賜咋會傻嘛,他是生的早了,骨頭軟,所以比別的孩子學的慢,昨兒天賜差點兒就翻過身了……”
眼瞧著娘就說別處去了,厭女終於忍不住了,大聲道:
“奶,為啥我們在最後喝?五姐姐六姐姐不都在前頭嘛?”
“我呸,你個賠錢貨也能跟五丫六丫比?”老南婆子尖聲道。
厭女分毫不讓:“咋不能?我們都是孫女,憑啥吃的比五姐六姐少,喝藥在後頭,幹的活卻比她們多?”
“憑啥?”老南婆子扯著脖子道,
“憑你五姐的哥在書院念書,是咱一家的指望,憑你六姐……憑你六姐喂胖了咱家的羊,這回還救了家裏人的命。”
老南婆子說到南柯還是有點虛的,老三那倆崽崽就跟老三一個樣,都是懶蛋,不樂意動彈的時候誰也指使不動,也就今年歪打正著的幹點兒正事。
厭女又不瞎,六姐幹那點兒活還沒有她的零頭多,再說念書的是大郎哥,又不是五姐。
“奶!你這就是偏心!”
厭女咆哮著數落起不公平的事。
老南婆子憤怒的抄起雞毛撣子就要下炕揍她。
啪的一聲脆響。
整個屋子終於安靜了,厭女那張嘚吧嘚吧的小嘴兒也不出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