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傳:追夢人(四)

因為有孟劍卿護送,李克己沿途驛站換馬,無不順利。

趕回青城時,才不過六月初三,但是仍然遲了一步,葉氏已經在前一天過世。

李克己既已回來,葉氏的喪事很快便辦妥,安葬在李瑞林的右側;左側留了一個墓穴,是準備給正室周氏的。李氏族人送葬之後便匆匆散去,生恐與李克己太過親近會招致連累。

隻留下李克己與鐵笛秋站在墓前。孟劍卿則在他們身後耐心地等候著。

在山上俯視傍晚的青城,都已籠罩在淡淡煙霧之中。

孟劍卿冷眼看去,鐵笛秋比起畫像來,更為黑瘦,簡直不成人形了。

他的情形似乎不太妙……

鐵笛秋慢慢說道:“克己,你可知道當年我為什麽不肯受朱元璋這些人的延攬?”

他突然說起這件事,令李克己十分困惑,答道:“我不知道。”

孟劍卿刻意忽略掉他直呼洪武帝之名的傲慢,等著他說出答案。

這番話不僅僅是說給李克己聽的,也是說給他、說給沈光禮、說給洪武帝聽的。

鐵笛秋臉上浮起恍惚的笑意:“隻因我生性不肯在人之下,生性不肯受人約束,明白嗎?”

就這麽簡單?

鐵笛秋仿佛聽到他們心中的疑問,繼而說道:“不過,這隻是其中一半原因。至於另一半嘛,千古江山誰家姓?二三百年一輪回。我又何必去為了這個空名而虛擲大好時光?人生不滿百,常懷千歲憂;青春不行樂,枉負少年時!”

說到最後一段話時,他幾乎是在仰天長嘯,臉上的光亮,讓李克己的嘴邊不由得露出一點微笑。

這才是他熟悉的那個嘯傲風雲的鐵笛秋。

孟劍卿沉吟不語。

他想到文儒海。文儒海其實與鐵笛秋和李克己真是同一類人,所以才會自然而然地走到一起。

他們與他,與世人,是如此的不同。

鐵笛秋又道:“遇到采薇時,我才知道沒有人可以真正逍遙自在一輩子。”

孟劍卿的心中“咚”一跳。

原來是這樣。

既使是鐵笛秋,也逃不過這一關。

就如他逃不過的海上舊夢,如煙如霧,隱隱約約,無時無刻不在纏繞著他。

鐵笛秋的臉上又似苦笑又似幸福滿足。

年輕時的葉采薇,並不是他所見過的最美麗的女子,而且她又對他的放浪形骸極不讚同;可是她是如此聰慧、堅定、沉著,柔弱的外表下蘊含著那樣巨大的勇氣。這是他的魔障。

對著李克己談這樣的事情,在別人看來自是驚世駭俗,鐵笛秋卻視為當然。李克己是采薇的兒子;隻有他有資格傾聽自己的心事。

因得不到而更執著的無望之愛,帶給他的究竟是痛苦多一些,還是快樂多一些?鐵笛秋自己也無法判定。這是他給自己套上的枷鎖。他原以為世上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羈絆住他。

鐵笛秋伸手撫著墓碑,繼續說道:“聽到你出事的消息,我便已明白,項莊舞劍,意在沛公。這是對著我來的。可是我不甘心就此服輸。我以為洞庭湖一案,按律來說,你不應有大罪。采薇雖然擔心你,仍是絕不開口讓我去求這個情。”

李克己凝視著墓碑。墓碑是鐵笛秋親手刻的。

鐵笛秋仰起頭讓冰涼的雨絲落在自己臉上,慢慢說道:“采薇的病越來越重,我一邊用真氣為她續命,一邊召來懸壺道人為她診治。可是懸壺道人說她這是心病;多年憂思,積蓄未發,一旦觸發,便如雪山之崩,無可挽救。直到那時,我才知道,為了我自己的那點傲氣,卻要采薇承受這樣的煎熬。我這一生,唯一的牽絆,是我自己給自己設下的,又是我自己親手斷送掉的。”

他說得很平靜,但與他朝夕相處十餘年的李克己卻感到了他心中有如槁木一般的死寂的悲哀。

鐵笛秋轉過頭來看著李克己,仿佛要從他臉上找到葉采薇的影子。過了一會才道:“克己,既使為了你,我也不會去應天。如果我就這樣低頭認輸,入朝供職,又怎麽對得起采薇待我的一片苦心?她始終知道我是一個什麽樣的人,絕不會勉強我去做違背我本性的事情,她在生時我未能低下這顆頭來救她,她已不在,再低頭又有何意味?所以,克己,今後一切,你都要靠自己了。”

他回頭望向夜色漸濃的天空,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說道:“青城山乃道家所言海內第十七洞天福地,能在此終老,也算是我的福份了。”

李克己心神不由得一震:“先生你這是——”

一語未完,他忽地轉過目光望向山坡之下。

山坡下一個蒼老嘶啞的聲音高叫道:“鐵老道,你別想一走了之!”

孟劍卿不由得一怔。

自山坡下飛奔而上的,竟然是多日未見的老嚴!

鐵笛秋定神盯了一會,才想起他是誰來,嗬嗬大笑道:“嚴大,原來是你!你想算舊賬,先過了我徒弟這一關才說;你若打贏他,我自會來找你!”

不待老嚴奔近,鐵笛秋在李克己肩頭一拍,隨即縱身而起。

老嚴狂叫,揚手擲出三柄短刀,勢如流星,要將鐵笛秋截下來。

但是李克己纏在腰間的軟劍已在這同時出鞘,人如電劍如虹,斜斜劃過雨幕,鏗鏗鏗三聲響過,三柄短刀被格擋得倒飛回來。孟劍卿見老嚴神情狂亂竟似不知閃避,立刻揮出三柄小刀,打橫撞開了那三柄短刀,一同飛落在數丈開外的墓叢中。

鐵笛秋則已掠過大大小小的墓碑與墳堆,沒入了絲絲細雨彌漫的青城山中,遠遠地傳來一陣陣似歌似哭的大笑。

老嚴怔怔地站在那兒。

孟劍卿見他心若死灰的模樣,不覺也有幾分感慨。

刀法最早練成的嚴大先生,之所以盛年退隱,沒有能夠像嚴二先生那樣在亂世中縱橫江湖、名聲赫赫,唯一的原因,便是他不該遇上了鐵笛秋,敗在這年少輕狂的天縱之才手中。嚴二先生當年,人人都以為他天下無敵,現在想起來,不論有意還是無意,其實他都從來沒有和鐵笛秋對過陣。

老嚴這下半輩子,恐怕都一直夢想著要與鐵笛秋再戰一回,一雪前恥。

但是他連李克己這一關都過不了。

對於老嚴來說,人生至大的悲哀,恐怕莫過於此。

而且,他們都知道鐵笛秋再不會回來。

既便是為了李克己。

孟劍卿本想將失魂落魄的老嚴一同帶下山來,但轉念一想,還是由得他在山上發呆。

他想老嚴回過神來後,不會喜歡有人看到他失態的樣子。

到山腳時,李克己忍不住回頭望去,煙霧蒙蒙,哪裏還能望見鬆柏林中的墓地。

他心中一酸,不由得落下淚來。

從今往後,他在這世上最親近的兩個人都已失去。

李克己跟隨孟劍卿返回應天,行經嶽陽,在驛站換馬之際,卻有文儒海的家人在那兒等著。

文儒海早在李克己假釋出獄之前,便因老族長八十大壽而回了嶽陽老家。他派了家人在驛站等候李克己,一則因為多日不見,想見個麵敘一敘;二則也因為從水路趕回青城的李克己的家仆萬安與書僮抱硯兩人現今就住在他家中。萬安年老,連日以來辛苦奔波,舟近嶽陽時生了一場大病,上岸來休養,文儒海聞訊將他和抱硯都接到自己家中將養,日前才剛好轉,本說要回青城的,文儒海打聽到李克己入京的消息,便勸他們就在嶽陽等候。

文儒海住在嶽陽城郊文家老宅,臨近洞庭湖。漲潮季節,湖水已經淹到了文宅所在的小山坡的山腳下。迎接他們的家人說大水時湖水會淹到文宅的外牆,所以文宅的牆腳都特別用青石加固。雖有大水之患,風水師說此地風水極好,文運昌盛,分得老宅的長房兩兄弟文端與文方,都以文名入仕,分別官居禮部尚書與湖州知府;年輕一代的五個兄弟,也大都以國子監監生的身份得以入仕,前途正好。所以文家從未想過要遷居嶽陽城中,隻是不斷加固此處堤防與院牆。隻是文儒海這一房的老少兩輩,除他之外,都有官職在身,不得回來,是以偌大宅院中隻留下他與兩房看守家人。

文儒海不但設下盛宴,還請了幾位嶽陽知名的文人作陪,並召了當地最有名的戲班來助興。

孟劍卿微笑著低聲向文儒海說道:“皇爺最嫌惡官員們喝酒聽戲,李先生又在喪期之中,這樣做是否不太妥當呢?”

文儒海笑道:“孟校尉不提醒,我還當真忘了這回事了。下不為例,下不為例。今天難得李兄遠道而來,就不要掃了大家的興了。來,來,孟校尉,你也點一出戲吧,這個班子很是不錯,到嶽陽一趟,不看看他們的戲,便枉此一行了。”

孟劍卿既不能撕下麵子,當此之際,也隻能隨著大家一起入席點戲了。

李克己看望過萬安與抱硯之後方才入席,與文儒海並肩而坐。

文儒海頻頻勸酒,到後來孟劍卿都看不過去了,攔住李克己舉杯的手道:“別喝醉了。”

文儒海一笑:“我知道李兄心裏難過,所以才勸他喝酒。一醉解千愁,醉了豈不更好?”

李克己隻一怔,便大笑起來:“對,對,一醉解千愁!來,咱們大家一起喝個痛快!”

他一仰頭,又飲盡一杯,心中卻是百感茫茫。

他已永遠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算他此後能夠青雲直上,能夠揚名天下,沒有他們在一旁,又有何意味?他今後的路,要為了誰一步步走下去?

雷聲隆隆地滾過湖麵,飲酒聽戲的人們不覺都轉過頭望望大廳外。

閃電撕開了黑沉沉的夜幕,不多時,暴雨傾瀉而下。

洞庭湖上風起濤湧,巨浪拍打著堤岸,小山坡之上的文宅也似乎在微微震顫,大廳中的人們身不由己都感到了腳下的抖動。隔了天井,對麵小戲台上正在上演全武行的長阪坡,鑼鼓喧天,與電閃雷鳴相呼應,令得庭院之中彌漫起一種奇異的氣氛,仿佛不是在岸上,而是在巨舟之中,與洞庭湖上的驚濤駭浪隻有咫尺之隔。

李克己心神恍惚,過了一會才聽到文儒海在對自己說話。文儒海笑道:“李兄,上一回在京中你送我的幾幅畫,全都被錦衣衛衙門要去做辦案的證物了,看樣子是休想再要回來。今晚你該再為我畫一幅吧?”

孟劍卿微微一怔。文儒海是在說謊,還是的確有人瞞著他這個主辦案子的人沒收了那幾幅畫?什麽人有這個膽子?就幾幅畫而已,就值得來開罪他?

李克己不覺一笑,文儒海愛在盛宴之上索畫的習慣絲毫未改,令他仿佛又回到了洞庭湖一案案發之前與文儒海飲酒作畫的時候。

文儒海不待他回答,已命兩名家人在大廳當中清出一塊空地來,又在空地的邊緣放上一張長案,準備好筆墨紙硯。

洞庭湖上的風濤之聲與雷聲鼓聲相雜,文儒海忽地拍著桌麵高唱起一首元人小令來:

“詩情放,劍氣豪,英雄不把窮通較。江中斬蛟,雲間射雕,席上揮毫。他得誌笑閑人,他失腳閑人笑。”

孟劍卿打量著文儒海,心念忽地一動。

文儒海此刻的神氣,的確是很像鐵笛秋。

難怪得這兩個人會如此投契。

李克己的目光投向長案上的宣紙,略一停留,又轉向了大廳兩側雪白的牆壁。

長案上的紙張,不足以容納他此時心中的種種感觸。

他驀地抓起案上一盒滿滿的濃墨,一揚臂,淩空揮灑向右麵的粉牆。

文儒海的眼中閃起了異樣的亮光,招手令家人趕緊再磨墨。

李克己抓起古玩架上的一幅繡絹蓋巾,揉成一團,以絹為筆,將粉牆上的墨跡鋪展開來,墨跡高處伸手難及,他縱身躍上房梁,以雙足勾住橫梁,倒掛下來將墨跡渲染開去。

繡絹所到之處,墨跡濃淡立分,或漫如雲煙,或重如濁浪。

此時另一盒墨也已磨好,李克己縱身躍下,扔了繡絹,抓起頭號狼毫,飽醮墨汁,揮灑勾勒之間,八百裏洞庭躍然牆上,水波****,風急雲低,孤舟棲於湖心,宛如正被巨浪拋擲向半空;而最震撼人心的,還是那海吸百川的張拔氣勢與浪湧連天孤舟自靜的奇特意境。

最終他揮毫寫下“八百裏洞庭孤舟縱橫誰人識”一行字,擲筆案上,自橫梁上頹然落下,望著牆上的洞庭湖,不知不覺之間已淚流滿麵。

孟劍卿驀然一驚,不由得像廳中眾人一樣,屏息靜氣地仰著牆上白浪滔天的洞庭湖。

他開始想到,也許真的有人會利令智昏、如此大膽地假公濟私拿走李克己從前送給文儒海的那幾幅畫。也許對那個人來說,那幾幅畫的確值得他去冒這個險。

李克己還沒有離開嶽陽,旨意已經下來,著他回青城守喪,期間由地方官嚴加看管。至於喪期滿後如何,卻沒有下文了。

他再一次被掛了起來。

孟劍卿押解護送的任務已經完成,兼程回京複命。

沈光禮聽完他的匯報,淡然一笑:“我沒想到鐵笛秋居然會這般軟硬不吃,連李克己都丟下不管了。皇爺手頭要是略緊一緊,李克己就得去鳳陽服苦役了。”

孟劍卿躊躇了一下才道:“卑職覺得鐵先生的情形不太對頭。看他臨走時的身法,似乎並沒有人們傳說中那麽超凡入聖、驚世駭俗。我懷疑他拍李克己那一下,其實是在借力。他要丟開李克己獨自隱居起來,會不會也有這個緣故?”

沈光禮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除了李克己和老嚴,最後一個見到他的人就是你了。若情形當真如此,若他那些對頭們就此膽氣壯了找上門去,誰都不會認為老嚴會幹這麽沒品的事,隻怕所有人都會將這筆帳記在你的頭上。”

孟劍卿抬起頭答道:“若真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大人不妨看作是對卑職的又一次磨練。”

沈光禮笑而不語,轉而提起案上一紙公文遞給他。

原來是禮部派了一名國子監生去泉州祭祀媽祖,要求錦衣衛派人護送。

孟劍卿暗自詫異。朝中士大夫們,向來以為媽祖之神,不見於典籍,不可褒揚;開國以來,這還是朝廷第一次正式祭祀媽祖。

不過即便如此,似乎也用不著派他去吧?

但是他沒有問,沈光禮也沒有解釋,待他雙手奉還公文,慢慢說道:“你現在對鐵笛秋、李克己,哦,還有文儒海,有什麽看法?你以為他們是什麽樣的人?”

孟劍卿怔了一下才道:“他們都是與卑職不一樣的人。”

想到他們,尤其是李克己,孟劍卿的心中總會生出種種迷霧般的感觸。

沈光禮注視著他,等著他的解釋。

孟劍卿接著說道:“李克己的畫之所以會有一種撼動人心的力量,卑職以為與他跟隨鐵笛秋修習了十餘年有著直接關係,十年磨一劍,他將他的精氣神都用到這上頭來了。卑職也仔細觀察過他的武功路數,覺得他與人過招時遠遠沒有他自己單獨練功時揮灑自如、並且有著一種發自內心的快樂與愉悅。”

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

李克己卻將寒窗十年的文武兼修,鋪成了一條這樣隻求心中愉悅安寧的路。

就如那本應長成棟梁之材的一棵樹,卻莫名其妙地變成了一朵自在開謝的花,真不知叫旁人說什麽好。

泛若不係之舟……

孟劍卿的心中忽地冒出這麽一句。

對於他來說,人生在世,有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他這個逆水行舟人,望著那一條不知要飄向何方的不係之舟,究竟是應該為它焦急,還是應該暗生羨慕?

沈光禮微笑道:“看來你現在已經懂得如何看人了。”

停一停,他又說道:“所有的事情,都是人來做的,都是為了人而做的。你懂得了人,也就懂得了事。”

孟劍卿霍然驚悟。

沈光禮從來沒有這樣教過他。他向來都是將他們這些人一把丟到狼窩裏,冷眼看他們自生自滅,再從中選出最能幹的幸存者去闖下一個狼窩。

沈光禮已經站起身:“給你三天時間準備。”

孟劍卿領命,將要退出來時,沈光禮忽地又道:“你知道這一次為什麽要派你去嗎?其中一個原因是,皇爺欽點的那名國子監生,正是文儒海,李克己的患難之交,也算與你有幾分交情吧。”說到這麽他似乎覺得很是有趣,微微笑了一下才接著說下去:“這就是因緣。仔細想一想,這世間看起來無論怎樣不相幹的人和事,你都可以找到它們之間的某種因緣。”

孟劍卿怔了一怔,看沈光禮沒有再說話的意思,才躬身退出來,掩上房門。

繁星滿天,夜風一陣陣地拂過長廊。

孟劍卿回望窗前沈光禮負手而立的身影,暗自沉吟。

今晚他對自己這樣循循善誘,究竟有什麽用意?

孟劍卿絕不會認為沈光禮是想培養他來接手,即使沈光禮終於要退下去了,由誰來接手,也不是他能決定的。

那麽就是,沈光禮覺得他已經闖過夠多的虎穴狼窩,有資格來聽這些教誨、以便完全成下一個更艱險的任務?難道護送文儒海去泉州祭祀媽祖這樣的例行公事,也會潛藏著連沈光禮都不敢掉以輕心的凶險?

一名衛士自長廊那頭悄然趨近,在孟劍卿耳邊低語幾句。孟劍卿微微點一點頭,低聲說道:“好,辦得不錯。”

私自吞沒文儒海那幾幅畫的,是一名被孟劍卿調來協辦此案的校尉。自以為與孟劍卿是平級,故此大膽弄了手腳。那幾幅畫,已被查抄出來作為罪證。那名校尉,已交與錦衣衛慎刑司查辦。

孟劍卿要確保不會再有人膽敢在他手下辦案的時候私底裏做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