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段野洲的單車一塵不染,絕對是剛買的。簡約純黑的山地自行車,前麵沒有車籃,後麵卻有一個車座,應該是額外安裝上去的。
此時此刻,在呂儒律的眼中,段野洲和他的單車就是天降正義,來拯救他於水深火熱之中的天兵天將。沒有時間去想段野洲為什麽會突然出現了,呂儒律大喊一聲:“西區教學樓,有勞學弟!”
段野洲往單車後座抬了抬下巴:“上來。”
呂儒律看著段野洲身後的位置,在這十萬火急的時刻,他竟然花了兩秒去思考他應該用什麽姿勢去坐段野洲的單車。
是分開腿坐,還是側坐?是麵對著段野洲坐,還是背對著段野洲坐?
側坐的話他可以摟段野洲的腰,他還挺想摟的,可那樣會不會太gay了?
呂儒律拿定主意,岔開腿,和段野洲背對背地在單車後座坐了下來。
段野洲回過頭看他,奇怪地問:“怎麽這樣坐?”
“好多人在看我們。”呂儒律壓低聲音,“別人會誤會我們是男同的。”
段野洲哂道:“傻不傻啊學長。手上戴著我送的戒指,臉和腿都被我親過了,這些難道不比側坐單車更像男同嗎?”
呂儒律恍然:“有道理。”
反正除了秦書仍然堅定地認為他和段野洲是直男,死活不肯磕洲律CP,認識他們的人都覺得他們有一腿,他再怎麽避嫌還是要被叫“段夫人”。既然澄清不了誤會,那不如擺爛。
呂儒律一個華麗的轉身,改成側坐,一手抱著書,一手牢牢地抱緊了學弟勁瘦的腰:“出發出發。”
山地自行車的速度不容小覷,帶起的寒風能刮得人小臉通紅,幸好有段野洲替他擋在前麵,他能被風吹到的地方隻有手。
於是,他又貪心地將手伸進了學弟外套的口袋裏。
除非是上課要帶書,段野洲平時出門不愛背包,隨身物品都會放進口袋。他在口袋裏摸到了段野洲的手機,還摸到了一個圓形環狀,有著金屬觸感的小東西。
呂儒律剛想把東西拿出來看看,段野洲的聲音就從前麵飄過:“律哥別**。”
意識到自己可能侵犯了學弟的隱私,呂儒律趕緊把手縮回:“抱歉抱歉。”
段野洲載著他穿梭在梧桐小道間,很快就超過了大部分下課後往西區趕的學生,包括那個用了滑板道具的女生。
經過女生身邊的時候,呂儒律還特意叫了人家一聲,笑容燦爛地炫耀:“先走一步了,拜拜——”
步行需要二十分鍾的路程段野洲隻用了五分鍾,呂儒律快樂地跳下單車,再次向學弟道謝:“謝了,段師傅。”
“上車前叫‘學弟’,下車了叫‘師傅’,好雙標的學長。”段野洲上身俯撐在單車把立上和他說話,“飯搭子中午想吃什麽啊。”
呂儒律驀地一愣。
對哦,上學期他說過要和段野洲成為彼此的飯搭子。
他並不是隻有周末才能見到段野洲,他要和段野洲天天一起吃飯呢!
呂儒律在看到學弟那一刻已經攀升到頂峰的好心情再度螺旋升天,他感覺自己都可以起飛了:“想吃三食堂的小炒!”
段野洲失笑:“不想出去吃嗎?我請客。”
“不要不要,”呂儒律堅定地說,“就要吃食堂。”
他和段野洲在外麵的餐廳吃了好多次,可作為學生最常吃的食堂,他都沒和段野洲一起去過。
“聽你的,”段野洲掉轉車頭,走之前抬手在他頭上輕輕碰了一下,“待會三食堂見。”
要和段野洲一起吃午飯這件事支撐著呂儒律上完了整整九十分鍾的《現代密碼學》。他和同班的女生坐在一起,一堂課下來,女生臉上的妝都無法掩蓋她想用頭發勒死自己的心,呂儒律卻依舊神采奕奕,對生活充滿了熱忱與希望。
上午下完第二堂大課後無疑是用餐的高峰,每個食堂都在排長隊,想要在人氣之王三食堂吃飯至少需要排個十幾二十分鍾,有這時間都可以打一局遊戲了。
呂儒律鍾愛三食堂的小炒,他尤記得自己以前為了吃上那一口有多不容易。下課後無數次的腳下如風,好不容易排上隊,還要把脖子伸成長頸鹿,生怕輪到自己的時候想吃的菜沒了。
而今天,他一路悠哉悠哉地來到三食堂,吵鬧喧囂的人群與他無關。他如同一個來基層視察的領導,看到一群同班直男在苦逼排隊的時候不忘從容不迫地微笑示意:“同誌們好,同誌們上課辛苦了。”
排在隊伍末端的男生道:“鯉魚,你最愛的魚香肉絲沒了!”
呂儒律雙手背在身後,搖頭:“你們對開掛的力量一無所知。”
直男們:“……?”
呂儒律驚訝地發現,自己原來是這麽愛秀的一個人。他比瀾書和寧城愛秀多了,也就比不過A川而已。還好他是單身狗,不然還不把男同們秀死。
在一片烏泱泱坐著用飯的學生們中,呂儒律一眼就看到了他的“掛”。段野洲已經打好了飯菜,除了他最愛的魚香肉絲,還有兩個小炒一個湯,米飯上的筷子都擺好了。
小炒冒著誘人的鍋氣,段野洲卻隻是低頭看手機,完全沒有動筷子的意思。
為什麽呢?當然是因為段野洲在等他啊。
呂儒律翹起嘴角,快步朝學弟走去,卻被一個學妹捷足先登。
學妹和段野洲認識,聽他們的對話兩人應該同學院但不同班。
學妹問:“段野洲,聽說你也倒黴催的選了《雙人舞》?”
段野洲摘下耳機:“嗯?”
“那咱們組隊吧?我有十年的舞蹈功底,肯定不會拖你後腿。”
呂儒律忍不住仔細看了眼學妹,的確是一個很有氣質的女孩,身形高挑,配得上段野洲的身高。
段野洲搖了搖頭:“抱歉。”
學妹大概沒想到他會拒絕得這麽幹脆,一時語塞:“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就算隻為了學分。”
段野洲有些冷淡:“不了。”
學妹端著餐盤失望地走了。呂儒律走到段野洲麵前,段野洲衝他甜妹一笑:“律哥來了,我等了你好久。”
呂儒律在段野洲對麵的空位坐下,問:“剛才那個女生都能帶你飛了,你為什麽不和她組隊?”
“因為我打聽過了,《雙人舞》的課程是可以請外援的。”段野洲把筷子塞進他手裏,“如果在班上找不到合適的跳舞搭子,可以邀請我校其他同學一起上課。”
呂儒律隱隱猜到了段野洲的意圖,快速地問:“你想說什麽?”
段野洲更快速地回答:“律哥跟我一起去上課吧。”
呂儒律和段野洲幾乎是同時開口——
呂儒律:“你想得美。”
段野洲:“我可以跳女位。”
呂儒律以為自己引以為傲的聽力出了問題。
段野洲……可以跳女位?
不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為什麽要給自己多找課上,段野洲又不缺跳舞搭子,他也沒有舞蹈細胞啊!
呂儒律問:“你的《雙人舞》在什麽時候?”
“每周二下午第二節課。”段野洲說,“我記得你的課表,我知道你周二下午沒課。”
呂儒律婉拒:“我一周就那麽一個下午沒課,我還想用那個下午去練遊泳呢。”
“遊泳我可以其他時候教律哥。”段野洲看著他,“律哥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
呂儒律為難地說:“主要是我不會跳舞,萬一我拉低了你的分就不好玩了。學弟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段野洲比剛剛的學妹還要失望:“我都願意跳女位了,律哥為什麽還不願意答應呢。”
呂儒律冷笑:“你特麽少來,就我們這種身高差,是你願意跳女位就能跳的嗎?到時候肯定還是我跳。”
段野洲雙手一攤,表情無辜:“ 我真的無所謂,我隻想要學分。”
“學分這種東西又不是隻有上課才能拿到。”呂儒律開玩笑地說,“你可以去篡袁久久的位啊,實在不行我們也去見義勇為,打擊犯罪。”
關於學分,大學界流傳著這麽一個傳說。曾經有一個寢室的四個人大四下學期仍然沒有修夠學分,眼看要延遲畢業了,這四個兄弟愣是查到了一個傳銷的窩點,並努力配合警方將該傳銷窩點一網打盡,最後不但受到了學校的表彰,還喜提每人兩分的額外學分,得以順利畢業。
“律哥不同意就算了,”段野洲垂下視線吃飯,“我自己想辦法。”
“不是,我怕連累你。”
“嗯嗯嗯,我知道,”段野洲笑了聲,“律哥不用管我了。”
段野洲失望歸失望,但還是強顏歡笑地陪他吃完了新學期的第一頓飯,吃完還把他送回了宿舍。
呂儒律爬上床想睡個午覺,腦子裏卻一直是學弟默默扒飯的樣子。
他依稀記得今天和他一起上《現代密碼學》的滑板女生是“選課小能手”,上學期也很倒黴地被迫選了雙人舞。他找到女生的微信,向她打聽那門課具體是怎麽上的。
女生給他發了一個視頻過來。
呂儒律點開視頻,一段經典詠流傳的《Trouble Maker》響了起來,節奏感十足,旋律俏皮性感。滑板女生和她的舞伴一前一後站著,邊跳邊互動,扭腰擺頭,走位對視,偶爾搭個肩扶個腰,本來應該是能看得人血脈僨張的雙人舞,兩人臉上卻找不到任何的曖昧拉絲,而是一臉的正直光輝,滿滿的全是對學分的向往。
呂儒律在**敦地坐了起來,放大視頻,不停地暫停播放,播放暫停,一幀一幀逐幀分析。
靠,如果他不幫段野洲,段野洲是不是也要像視頻裏那樣,去扶別人的腰,去搭別人的肩,去和別人默契十足了?
這這這……啊啊啊這不、不太好吧!
他不想那樣啊喂!
可他確實不會跳舞……但話又說回來了,他爸媽挺會跳舞的,現在有事沒事還會在家裏跳華爾茲和探戈呢。從遺傳學的角度上來看,他理應有一定的舞蹈天賦才對。
還有,這種雙人舞無論是男男,男女還是女女都可以跳。男生跳女步,女生跳男步非常常見,沒什麽可不好意思的。
嗯……段野洲的學分十分重要,他有義務對段野洲伸出援手。
對對對,就是這個理由!
呂儒律抱著視死如歸的決心點開了段野洲的微信。
以不變彎為己任:【你陪我吃飯,我陪你雙人舞。好兄弟在心中,有事電話打不通】
YBQL:【嗯?律哥這是答應了?】
以不變彎為己任:【答應了答應了,明天我和你一起去上課】
YBQL:【謝謝律哥!那我們誰跳女步?】
以不變彎為己任:【……我】
呂儒律萬萬沒想到,他都大三了,還有和大一的學弟學妹一起上課的一天。
周二,呂儒律穿了一身黑,戴了頂從對麵借來的棒球帽,這已經是他最能接近“潮男”的裝扮了。楚城的頭太大,帽子戴在他頭上也偏大,稍微把帽簷拉低一點就能擋住他大半張臉。
《雙人舞》和《擊劍》一樣,都是在室內上課。呂儒律和段野洲約在室內體育場,他特意早到了十分鍾刺探軍情。
練舞室沒開門,剛下課的段野洲還在趕來的路上。呂儒律看到一對小情侶,異性的,他們也在等著上課。一打聽男生是大四的學長,從別的校區趕來陪女朋友上課的,呂儒律的心有被他們平衡到。
課前五分鍾,舞蹈老師來了。她打開練舞室的門,讓已經到了的同學先進去,聽聽音樂找找感覺。
呂儒律壓低帽簷,一臉深沉地喝了口運動飲料,準備好迎接一曲或動感或撩人的舞曲。
舞蹈老師打開音響,選好音樂,唯美浪漫的華爾茲隨之在舞蹈室內響起:“踮起腳尖,提起裙邊,讓我的手輕輕搭在你的肩……”
呂儒律猛地抬起頭,瞪著鏡子裏滿臉臥槽的自己。
媽的《雙人舞》敢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