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呂儒律上大學三年,從來沒有晚歸過,倒不是他有多乖巧,而是他實在沒有那個機會。小情侶的夜生活是親嘴上床搞情趣,他的則是遊戲電影睡覺覺。

所以,當楚城去對麵寢室串門,發現呂儒律居然不在的時候,他是震驚的。

楚城給呂儒律發了幾條微信,遲遲沒等到回複,立刻在【4J2Z】群裏公布了這一消息。

楚城:【有誰知道律哥在哪嗎?他居然沒在寢室!】

秦書:【不會吧?真的假的!】

徐寧:【你有沒有嚐試給他打電話?】

楚城:【我打了,沒人接!】

秦書:【律哥一定是被外星人抓走了(震驚貓貓頭.jpg)】

謝瀾之:【@一碗野菜粥 你知道呂鯉魚在哪麽】

……

學生寢室一共有三道門,一道大門,一道通往陽台的門,還有一道從陽台通向廁所的門。

隔著兩道門,呂儒律清晰地聽見了自己手機正在連續不停地震動。他心死如灰地看著自己手腕上的傳統手表,無比希望自己戴的不是他爸送他的江詩丹頓,而是小天才電話手表。

他已經被困在段野洲寢室的廁所十分鍾了。不幸中的萬幸,他的嗅覺遠不如他的聽力靈敏,廁所裏的味道也不算難聞,否則他大概率撐不到段野洲回來。

有的時候真的不得不相信玄學的存在。他應該一看到洪子騫回來就跑的,他還是跑得太晚了。

話說,這幾次倒黴的好像都是他,段野洲反而沒什麽事。怎麽回事,難道這個“詛咒”還帶傳遞的,段野洲傳遞給了他,他就要幫段野洲擋災受難?

一直到11點05分,呂儒律才聽見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律哥?”

是段野洲的聲音。

呂儒律麻木地答應:“我在這。”

段野洲快速來到陽台:“對不起律哥,輔導員說話我不方便看手機,才看到瀾哥在群裏@我。”男生站在廁所門口,有些遲疑地:“你……這是還沒結束嗎?”

“哦,我早就結束了。”呂儒律分外冷漠地說,“我隻是突發奇想,如果我今晚在你們廁所裏過夜,那一定會是一段美好奇妙的經曆吧,我絕對不能錯過。”

段野洲:“……你是瘋了嗎?”

“你是瞎了嗎?!”呂儒律大聲咆哮,“你們廁所的門卡住了,我出不去!!!”

段野洲呆愣了兩秒,隨後:“噗——”

呂儒律悲憤欲絕:“你特麽還笑得出來?”

段野洲非但笑得出來,還笑得十分開心,笑到肩膀都在抖。看學弟如此幸災樂禍樂不可支,呂儒律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搞錯了,段野洲現在哪有半點暗戀他的樣子。

“這個門確實偶爾會抽風。”段野洲說,“你隻要在裏麵先把門往上抬一下,然後再往後拉兩下,門就開了。”

呂儒律冷笑地反諷:“哇哦,原來這麽簡單,我居然沒想到,我真是個大傻逼。”

段野洲忍著笑:“不傻不傻,你最聰明。”

呂儒律:“你不會覺得你在安慰我吧?”

段野洲:“那行吧。你不聰明,你是傻子。”

呂儒律:“是的,我是!”

照著段野洲教給他的開門大法,呂儒律終於得以逃出生天。段野洲還算有幾分良知,沒有再嘲笑他,努力憋著笑為他泡了一杯熱牛奶,給他壓壓驚。

洪子騫回到寢室,看到呂儒律坐在他室友的椅子上喝牛奶,驚訝道:“咦?律哥還沒走呢,大門都關了。”

段野洲如實相告:“廁所的門又抽風了,這次卡到了律哥。”

洪子騫的反應和段野洲一模一樣,先是一個怔愣,然後:“哈哈哈哈哈對不起律哥,我知道我不該笑,但是哈哈哈——”

呂儒律被這兩學弟搞得好氣又好笑:“再笑大聲點兄弟們。或者我給你們租幾十台無人機,飛到天空中擺成‘律哥被卡廁所了’,好讓全校同學都知道。”

“好主意。”段野洲笑個不停:“言歸正傳,我們律哥現在有兩個選擇。”

呂儒律心道怎麽又來了,這似曾相識的一幕。

段野洲伸出一根手指:“第一,連續穿越兩道防線,先後忍受兩棟寢室阿姨的怒火,回到自己的**自己睡。”

洪子騫很捧場地問:“第二呢?”

“留下來和我睡。”段野洲幹脆利落地說。

呂儒律想都不想地拒絕:“你想得美。”

上回在溫泉山莊他還沒揭穿段野洲虛假的直男麵具,被段野洲哄騙著和他睡了一覺,這是他的失誤,他承認。但現在他已經參透了真相,怎麽可能再給段野洲和他搞曖昧的機會。

“其實還有第三個選擇。”洪子騫笑嘻嘻道,“律哥還可以和我擠一張床啊。”

呂儒律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那個要來了嗎?那個醋海翻天!

他記得有一次,他和四個男同出去玩。那時的他並不知道徐寧和楚城的關係,分房的時候不知好歹地提出要和楚城睡一間大床房。然後徐寧看他的那個眼神啊……他到現在還想不明白,溫柔美麗的徐寧怎麽會擁有那樣的眼神。

呂儒律緊張地看著段野洲,隻覺得下一秒對方就要暴走了。沒想到,段野洲隻是短暫地頓了一下,似乎完全沒考慮過這個可能,然後他慢吞吞地說:“也行。”

呂儒律:嗯?

他好像有點看不懂了,段野洲說的居然是“也行”?他好大方!

洪子騫問:“律哥,你要和我睡嗎?我老婆應該不會介意的。”

呂儒律從茫然中回過神,說:“我還是回去吧,單人床睡兩個人太擠了。”

段野洲有些擔心:“晚歸記錄不會影響你拿國獎吧。”

“那肯定不會。”呂儒律說,“不過,我們宿舍阿姨的脾氣確實蠻大的就是了。大一的時候,我班上一哥們,淩晨兩點才回寢室,愣是被阿姨說哭了,連夜給他媽打電話說想退學。”

洪子騫瞪直了眼:“操,這麽誇張?”

呂儒律“嗐”了一聲:“也是那哥們學習壓力太大,自己心理素質不行。高中時談個戀愛還能次次全校第一,以為自己是校園文裏的天才學霸男主,上了大學成績卻隻能在中遊徘徊,落差太大一時接受不了。我和他可不一樣,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天才學霸,畢竟我連‘結膜炎’的英文都不知道怎麽說。”

段野洲低頭笑了一聲。

洪子騫想了想,問段野洲:“段哥,今天值班的是哪位阿姨?”

“好像是張阿姨。”段野洲說,“怎麽了?”

洪子騫興奮地打了一個響指:“張阿姨很好說話的!律哥,我覺得你有救了。”

呂儒律懷疑地看向段野洲,用眼神問:你這兄弟靠譜嗎。

段野洲似乎看懂了他的疑問,說:“律哥,你要知道女生不準進男生寢室。但我那親愛的傻逼室友,就是有一百種方法把他女朋友帶進來禍害我。”

呂儒律將信將疑:“展開說說?”

洪子騫指向段野洲的床,問:“請問,人類和動物最大的區別是什麽?”

呂儒律道:“……善於利用道具?”

當代大學生沒有幾個不熬夜的,即便到了熄燈的時間,寢室走廊上依舊有不少夜貓子在活動。

大學寢室裏不能用電磁爐,熱得快等違禁電器。男生們晚上如果餓了,可以去一樓阿姨那借鍋煮個麵什麽的。

江鴻羽是學校裏的田徑體育生,專攻長跑。他端著熱好的披薩從阿姨那出來,迎麵瞧見他們年級公認的級草正朝他的方向走來。大帥哥在大冬天隻穿了一件黑色襯衫,最上麵兩顆扣子鬆著,露出鎖骨上一節銀色的項鏈;襯衫的袖子被他挽在手肘處,手上還捧著……一大床被子?

“段野洲?”江鴻羽好奇道,“你大晚上抱著個被子幹嘛?”

段野洲麵色如常地回答:“和洪子騫打架,他在我**潑了盆水,我拿被子出去晾。”

江鴻羽盯著那隆起的一大坨,狐疑地問:“你這個被子,形狀是不是有點奇怪啊?”

“有嗎。”段野洲微笑道,“我一點都不覺得呢。”

江鴻羽越看越覺得不對勁,走上前想要細看:“這裏麵是不是包了什麽東西?”

段野洲感覺到手裏的被子輕輕地動了一下。他假裝沒聽見江鴻羽的話,後退了一步,問:“你還有事嗎。”

江鴻羽收回目光,說:“有的有的。我們班班花找我要你的聯係方式,要給她不?”

段野洲說:“和我們同一屆的?那算了。”

江鴻羽問:“為啥?我們班花很漂亮的。”

段野洲說:“因為我隻喜歡姐姐。”

江鴻羽壞笑道:“你小子可以啊。那以後有學姐要你的聯係方式我再找你。”

段野洲漫不經心道:“行啊。”

等江鴻羽走遠後,段野洲垂眸看著自己手中的被子,輕聲問道:“律哥,你還活著嗎?”

“你再和他多聊一句我就要死了。”呂儒律渾身僵硬,感覺自己就是一個被太監抬去養心殿侍寢的妃子,唯二的區別就是妃子需要**,他穿著衣服;妃子需要兩個太監抬,而他隻需要段野洲一個人抱。

呂儒律活了二十年,最後悔的莫過於兩件事。

第一,他半年前不該去燙頭,導致燙頭失敗,泡麵頭的照片還被男同們做成了表情包,成為了他永遠的黑曆史。

第二,他今天不該同意洪子騫的餿到極致的主意,縮成一團蜷在被子裏被段野洲抱著,以至英名盡毀,身敗名裂。

“不好意思,遇見個熟人。”段野洲道。

呂儒律瞪著眼前漆黑的一片,悶聲控訴:“你話也太多了吧!就不能晚點再聊嗎?媽的老子都快窒息了!!!”

“急什麽。”段野洲輕描淡寫道,“我越急,就會表現得越可疑。”

“你抱得太久體力跟不上才會露餡好吧。”

“不會,你真的很輕。”段野洲似乎把他當成了健身房裏的鐵,竟然抱著他原地上下舉了兩下,“你平時有好好吃飯嗎。”

呂儒律咬牙切齒的聲音從被子裏傳出:“你特麽的別舉了,快帶老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