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放棄

林南發現,CT、核磁共振以及B超等輔助科室的夜班反而是最忙的。不過仔細想想也就並不覺得奇怪,畢竟晚上到醫院來看病的大多是急症或者重症病人,急診科醫生要求做相關的檢查也是一種必需。

這天晚上,林南接連給10多例急診患者做了B超,後來好不容易清靜了下來,一看時間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過了午夜,去到休息室剛剛躺下,正迷迷糊糊間就被護士給叫醒了。

患者滿身的酒氣,嘴唇發白,臉上有好幾處被重擊造成的青瘀傷痕。患者被送到B超室的時候已經處於意識不清的狀態。林南不需要多問就知道,這顯然是一個酒後和他人鬥毆的家夥。

B超顯示患者脾髒包膜連續性中斷,脾實質內可見無回聲區,說明患者脾髒有破裂出血。

林南在縣醫院急診科的時候也遇到過類似的情況。酒精容易引起情緒激動、讓人喪失理智,酒後鬥毆造成的傷害最常見的就是肝髒或者脾髒的破裂。

眼前的這個患者必須馬上進行脾髒切除手術,否則的話接下來很快就會出現失血性休克甚至生命危險。脾髒具有儲藏血液,當人體處於運動、失血、缺氧等應激狀態時,它會將血液排送到血循環中以增加血容量的功能,除此之外它還是人體非常重要的免疫器官,一旦脾髒被切除,今後很可能會出現經常性出血、免疫功能低下等嚴重的後遺症。而施暴者也會因此麵臨法律的懲處。

這就是衝動的懲罰和代價。

邱主任說得對,其實一個人不需要休息那麽長的時間,關鍵是有效睡眠。林南第二天早上交完班後回到公寓洗了個澡,換上幹淨衣服後頓時就覺得神清氣爽。

一直等到上午9點過的時候林南才接到了裴佳琪的電話:“我先處理一下辦公室的事情,半個小時後我們出發去甘文博生前的單位。”

林南問道:“為什麽不直接去他家裏?”

裴佳琪道:“就連李莊都不知道他自殺的原因,估計他家人對他的了解也不會有更多。所以我覺得還是先去他生前的單位了解一下情況最好。”

甘文博生前工作的單位是一家國營性質的設計單位,距離江南醫科大學有1個多小時的車程。當然,這是在不堵車的情況下。當林南發現一路上的車流都非常緩慢的時候就有些著急了:“裴老師,我們到那裏的時候會不會太晚了?”

裴佳琪道:“畢竟我們不是公安機關的人,人家沒有義務配合我們的調查,我們到那裏的時候他們應該已經將今天上午的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所以我們這個時間去正好合適。”

林南發現心理學專業的人完全是另外一種思維模式,笑著說道:“沒想到您考慮得這麽細致。”

裴佳琪道:“我習慣於站在他人的角度去思考問題。你們做醫生的也應該這樣,如果能夠更多地去考慮病人和病人家屬的感受,醫患關係就會因此緩和許多。”

林南又想起智通和尚說過的話來,點頭說道:“確實如此。”

這家建築設計院位於城市主幹道旁邊的一個胡同裏麵,林南進去後才發現裏麵的占地麵積不小,詢問了一位工作人員後得知甘文博生前是屬於這家單位的第6設計所。

第6設計所的負責人姓尹,是一位40來歲的中年男性。裴佳琪向他說明了自己的身份和來意後,尹所長本來還有些不大耐煩的態度一下子就變得熱情起來:“裴處長,我孩子明年高考,到時候請你多關照啊。”

裴佳琪有些哭笑不得,說道:“隻要你孩子的高考成績能夠上我們學校的分數線,基本上就不會有問題的。”

尹所長道:“孩子的成績還可以……”

裴佳琪問道:“你們設計單位的效益不錯啊,為什麽非得讓他去學醫?”

尹所長搖頭說道:“雖然我們也是國家單位,但說到底就是國企的性質。省裏麵的設計單位可不止我們這一家,除此之外還有全國那麽多同行與我們競爭,所有的項目都需要我們自己去爭取,日子可不像你們以為的那麽好過。”

裴佳琪點頭道:“現在很多行業的競爭都非常激烈,不過總的來講,你們這裏的個人收入都還算不錯吧?”

尹所長道:“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吧,大多數設計師的收入還算不錯,單位有集資房,很多人都買了車。”

裴佳琪問道:“甘文博的情況呢?”

尹所長皺眉道:“現在他已經不在了,有些事情我不大好說。”

裴佳琪問道:“那你對他的自殺感到驚訝嗎?”

尹所長道:“我確實沒有想到他會去走那一步。不過這個人的想法有些極端,比如單位裏麵的大多數人都在想著如何才能夠拿到項目,掙更多的錢,可是他卻一心想著自己的作品能夠獲獎。其實一個人有理想也沒錯,但總不能連自己的生活必需都還沒有解決就一味地去談理想,你們說是吧?”

林南忽然想起那次和李莊、甘文博一起吃西餐的事情來,說道:“我和他見過一次麵,對他的印象很不錯,而且從他的穿著上看似乎不像是一個生活比較困難的人。”

尹所長道:“我說的是相對而言。即使是我們這裏的普通設計師,每年10來萬的收入還是有的,而且甘文博這個人幾乎沒有任何不良的嗜好,也不喜歡和朋友一起出去玩,不過以他這樣的收入,想要馬上入手稍微好一些的房子和車子還是有些困難的。”

林南道:“可是他好像並不是一個喜歡和他人攀比的人啊。”

尹所長道:“這可就不大好說了。單位裏麵的人進進出出開著車,而且大家天天在一起,難免會談到房子車子之類的話題,如果說他從來不去想這樣的事情肯定是不可能的。”

裴佳琪點頭道:“這倒是。有些壓力很可能是在無形中產生的。尹所長,在單位裏麵甘文博和誰的關係最好?”

尹所長道:“剛才我已經說了,他幾乎沒有任何的朋友。不過我畢竟是他的所長,偶爾會抽空去找他聊聊。”

裴佳琪問道:“你發現他有過厭世的情緒嗎?比如,他偶爾會表露出活著沒意思的想法或者情緒極其低落,等等。”

尹所長想了想,回答道:“他去報名參加過幾次全國性的建築設計大獎賽,可是從未獲得過獎,每次評選的結果出來後他的情緒都會消沉一段時間。他確實是太過理想化了,很多設計作品根本就沒有實際用途,而且模仿其他設計大師的痕跡很重。他最近去參加的這一次評選又失敗了,他問我:尹所長,我是不是根本就沒有設計方麵的天賦?大家是不是都在背後笑話我?我當然隻能像以前一樣鼓勵他,同時也向他指出作品中存在的一些問題。他聽了後很沮喪,就說:看來我再怎麽努力都不行,我其實就是一個庸才。”

裴佳琪問道:“後來呢?”

尹所長道:“後來?後來他就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對了,當時我還不住地安慰他,對他說道:全國那麽多的建築設計師,能夠獲獎的畢竟是少數,我建議你現在還是踏踏實實地做好本職工作,多賺些錢之後再說。他當時也沒有多說什麽,我知道他的脾氣,也就沒有特別在意。”

裴佳琪又問道:“他平時住在什麽地方?”

尹所長道:“他父母住的地方距離單位比較遠,所以他平時就住在單位的集體宿舍裏麵。我們單位的條件還是不錯的,集體宿舍都是一個人一間。”

裴佳琪繼續問道:“他最近有失眠的情況嗎?”

尹所長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不過聽說他每天早上都起得很早,而且最近半年忽然開始喜歡跑步。”

接下來裴佳琪就沒有再問其他的問題了,向尹所長告辭後和林南一起離開。

從設計院出來後,裴佳琪對林南說道:“很可能就是抑鬱症。”

雖然林南在大學期間學過《精神病學》,不過掌握得非常膚淺,問道:“您能夠確定嗎?”

裴佳琪道:“抑鬱症的早期患者容易出現情緒低落,注意力下降,不喜歡社交等狀況,嚴重的時候最典型的特征就是感到自己無用、無助和無望‘三無’症狀。還有就是,抑鬱症往往表現為日輕夜重,選擇在天亮前後自殺的情況比較多。他在自殺前忽然出現早起,這就很說明問題了。”

林南無法理解:“難道他不知道自己的情況不正常?像這樣的情況他應該告訴我師姐才是。”

裴佳琪道:“我們當中的大多數人都對精神、心理性疾病不大了解,所以往往將屬於疾病的症狀當成是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還有就是,他不願意告訴你師姐,很可能是因為你師姐太優秀了,所以他的內心比較自卑,覺得自己配不上你師姐。”

林南道:“可是他在遺書上說他對不起我師姐。”

裴佳琪道:“那是擔心你師姐因為他的死而過度自責。你想想,如果他真的覺得對不起你師姐的話,為什麽又要去走那條路呢?”

林南不由得就想起了李莊:“可是……”

裴佳琪輕歎了一聲,說道:“不管怎麽說,甘文博已經死了,而現在最大的問題反而是你師姐。林南,你是她的師弟,應該多花費時間去開導她才是。雖然她不大可能會因此去走極端,但在這樣的情況下她難免會開始質疑自己這些年來的努力是否值得。”

嗯,確實是這樣,那天晚上師姐的話語中就已經表露出了對她自己的懷疑。林南點頭道:“裴老師,我知道了。”

林南到了顯微外科後才知道李莊早就離開了,一位護士告訴他說:“本來今天上午她有一台手術,臨近手術前卻被她取消了,說是狀態不大好。”

林南隻好給李莊打去電話:“師姐,今天我和裴老師去了一趟甘大哥的單位。裴老師說,甘大哥很可能是重度抑鬱症。也就是說,甘大哥的死和你沒有任何的關係。師姐,你就不要太過自責了。”

李莊沉默了片刻,說道:“師弟,謝謝你和裴老師為我做的這一切。可是我還是不能原諒自己。我是他的未婚妻,卻對他的情況一無所知。也許我不可能再繼續當醫生了,因為我再也無法進入以前那樣的狀態,如果我非得要讓自己堅持下去的話最終會害了病人、害了我自己的……”

林南大吃一驚,急忙道:“師姐,你現在這樣的狀態隻是暫時的,你最好請假休息一段時間,或者去看看心理醫生。”

李莊幽幽道:“不用了,我已經想好了,最近這幾天就去辭職。師弟,這件事情你別告訴導師,我自己去和他說。”

林南大驚:“師姐,你千萬別那樣做啊。11年的苦讀你才終於獲得了博士學位,這其中不僅有你自己多年來的努力,還有導師、你家人花費在你身上那麽多的心血,怎麽可以如此輕易地就舍棄呢?”

李莊的聲音帶著一種決絕:“為了這個博士學位,我如今28歲了都還沒有結婚,為了這個博士,我沒日沒夜地做實驗、做手術、查資料寫論文,到頭來卻連自己未婚夫為什麽要自殺都不知道,舍棄了又如何?難道還要繼續為了所謂的理想去犧牲自己的下半生嗎?師弟,你不要再說了,我已經決定了。”

林南大急:“師姐,你是學醫的,你應該明白,這不一定就是你自己真實的想法啊,就如同甘大哥生無可戀地走了那樣的一步一樣,很可能是你的心理出現了問題……”

可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對方給掛斷了。

她怎麽會那樣去想呢?林南的手機依然還放在耳邊,怔在那裏不知所措。過了好一會兒之後他才忽然意識到應該將這件事情告訴自己曾經的輔導員老師——也許隻有她才能改變師姐的想法。

然而裴佳琪在聽完了林南的講述後卻這樣說道:“這正是我最擔心的問題,她這樣的情況並不完全屬於心理問題,而是對她自己的反思和質疑。像這樣的情況也許隻有你導師或者她家人的勸說才可能起作用。”

林南忽然想起自己當年剛剛入學醫科大學時候的自暴自棄,以及後來因為夏芸芸去世的萬念俱灰,也就理解並懂得了師姐此時的心境。也就是在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那天導師如此憤怒的原因:很顯然,他早就預料到了這樣的結果。

幾天過後,李莊辭職的消息在醫院裏麵傳得沸沸揚揚,即便是林南早已知曉了這件事情,還是有一種天要塌下來的感覺,於是就去了導師那裏。

葉疆教授獨自一個人待在他的辦公室裏麵,桌上的煙灰缸裏麵已經裝滿了煙頭。林南將煙頭倒在了辦公室角落處的垃圾桶裏麵,轉身去看著導師:“老師……”

葉疆教授朝他點了點頭:“你也聽說了?”

林南歉意道:“老師,我勸說過她的,可是沒想到她還是……”

葉疆教授又點上了一支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們還能怎樣?總不能逼著她繼續去搞醫學研究,綁著她去做手術吧?”他深吸了一口煙,滿臉蕭索,“想不到我葉某人自驕自傲了一輩子,最終還是敗給了自己的學生。”

林南急忙道:“老師,您千萬別這樣說,也許師姐隻是一時間想不通而已。”

葉疆教授頓時激動了起來,大聲道:“她都辭職了,心境已經徹底壞掉,難道還有回頭路可走嗎?”

林南默然。

導師狠狠將煙頭摁在了煙灰缸裏麵,剛剛站起來卻又頹然地坐了回去,歎息著說道:“也許是我錯了,我本不應該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在別人身上的。”

己之所欲,更要勿施於人。林南再次想起智通和尚的那句話來,與此同時,他又想起了父親當年修改自己高考誌願的事情。不過當他看到此時滿臉落寞的導師的時候,還是勸說道:“老師,其實您也沒有錯,錯的是這個世界的有些事情太無常了。”

導師朝他擺手道:“我不想聽你說這些毫無意義的話……”他看著林南,“兩年過後你會繼續攻讀博士嗎?”

如今林南已經深深喜歡上醫學這個專業,而且更因為與吳雙的戀愛關係不得不考慮今後工作的問題,說道:“我知道,無論是醫科大學還是附屬醫院,隻有取得了博士學位才有機會留下來,所以我似乎並沒有別的選擇。”

很顯然,這是他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導師問道:“難道僅僅是為了這個?”

林南有些惶恐,不過還是點頭道:“我知道,博士階段主要是為了培養學生的科研能力,可是我發現,對於大多數想要攻讀博士的學生來講,他們的想法和目的都是能夠擁有一份好的工作,同時也是為了今後的職稱評定打下一個良好的基礎。可是如此一來就會過於看重個人的名利,在未來的醫療實踐中停步不前,最終淪為平庸。”他鼓起勇氣看向導師,“老師,您是不是覺得我這樣的看法很可笑?”

導師的目光很柔和,說道:“你能夠這樣想,我很欣慰,因為絕大多數的人會覺得這樣的想法才是理所當然。”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我們當中那麽多人窮其一生的努力,雖然獲得了教授的職稱以及所謂專家的名號,但最多也就隻不過是一個技術相對來講比較熟練的醫匠罷了。”

林南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醫匠?”

導師點頭道:“所謂‘匠’,也就是具有某一方麵的熟練技能,但卻平庸板滯,缺乏獨到之處。所以,想要成為一名醫匠並不難,在診斷的過程中多開檢查項目,盡量少犯錯,然後在治療的過程中熟練掌握各種正規方案,或者手術技術熟練就可以了。”

確實是這樣。林南問道:“那醫匠之上是什麽?”

導師回答道:“就像中國古時候的扁鵲、華佗、孫思邈,以及當代諾貝爾醫學獎的獲得者,他們才是真正意義上的醫學大家。”

林南苦笑:“老師,這個世界上能夠達到那樣高度的醫學家畢竟太有限了,我隻是普通人,實在是望塵莫及。”

導師笑了笑:“那些醫學家雖然看似遙不可及,但他們也是人,而不是神仙。所以理想這個東西對一個人來講非常重要,它會成為你今後努力的標杆和奮鬥的方向。當然,諾貝爾醫學獎、科學院院士以及青年英才科學基金之類的稱號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這裏……”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一定要有那樣的理想,要有一顆懸壺濟世的心,還要有發展、創造的勇氣。所以,攻讀博士的目的並不是拿到學位,也不僅僅是今後有一份比較好的工作,而是為了進一步培養創造性思維,並為最終取得相應的成果打好堅實的基礎。”

林南肅然:“老師,我明白了。”

導師繼續說道:“像我們附屬醫院這樣的醫療單位,它不但有著比較豐厚的收入,而且無論是從病源、科研條件還是學術氛圍都是比較適合一個人發展的,所以,攻讀博士當然是你實現自己理想的最好選擇,從某種角度上講,這也是一種捷徑。這樣的捷徑與某些人利用手上的資源去謀取所謂的學術地位完全不同,而且這二者的最終目標是大相徑庭的,前者是功利的、浮躁的,而後者卻注定是漫長而且孤獨的,所以,如果你真的要走這條路的話,就必須要有足夠的思想準備,千萬不要像你師姐那樣,遇到一些挫折就逃避甚至放棄。”

這是導師對自己的教誨與警示。林南道:“老師,我會努力的。不過,要想成為醫學家,首先要先讓自己做一名醫匠,是吧?”

導師欣慰地朝他笑了笑:“你能夠懂得就好。那我就將你接下來的輪轉調整一下,你後麵的兩年就在肝膽和肛腸外科吧。”

這時候林南忽然想到肛腸科的主任可是馮鶴立教授,他曾經因為升任附屬醫院副院長的事情與導師斷絕了師生關係。不過林南並沒有多說什麽,他知道,導師這樣的安排必定有他的道理,說道:“老師,我聽您的。”

導師看著他:“難道你就不問問我為什麽要這樣安排?”

林南問道:“是不是因為肝膽和肛腸科的微創手術比較多,您的意思是讓我先去那裏打好基礎?”

導師點頭道:“就是這樣。”

也不知道是怎麽的,林南鬼使神差般地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來:“老師,肛腸科的馮教授曾經給我們上過大課。”他剛剛說出這句話來的時候頓時就後悔了,“老師,我……”

導師卻並沒有生氣:“他在教學方麵還是很有一套的,手術也做得不錯,你今後要多向他學習。”

林南不禁呆在了那裏。導師朝他揮了揮手:“好了,就這樣吧。”

林南正準備離開,卻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忐忑著說道:“老師,這個暑假馬上就要結束了,我想請假幾天,回家去一趟。”

導師竟然出奇的好脾氣,點頭道:“好。”

雖然與李莊的認識時間不長,但是在林南的心裏麵,“師姐”早已不再隻是一個稱呼,而是發自內心難以割舍的親情。從導師的辦公室出來後,他即刻就給李莊打了個電話:“師姐,你現在還好吧?”

李莊問道:“師弟,你是不是覺得我太衝動了?”

林南道:“師姐,你在自己的專業上麵花費了整整11年的時間,為什麽就不能讓自己的內心平複下來之後再做決定呢?”

李莊輕歎了一聲:“我真的太累了。”

林南再一次想起當時夏芸芸去世後自己的心態,心中對她說道:你肯定會後悔的。不過他也知道,正如導師所說的那樣,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也就再也沒有了回頭的可能。他問道:“師姐,那你準備今後做什麽呢?”

李莊的聲音很輕:“我不知道。”

林南唯有在心裏麵歎息,說道:“師姐,如果你今後有什麽需要我幫你做的事情,一定要對我講。”

李莊“嗯”了一聲。林南不忍馬上掛斷電話:“師姐,這個世界上沒有過不去的坎,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李莊輕聲道:“師弟,你真好。我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好了。”

手機裏麵瞬間變得悄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