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天

因岐王陡生的症狀,王府車馬自然也不好再在太清樓停駐,便一路的回了岐王府,在車輪滾過永安大街的動靜裏,躺在葉浮光腿上的人忽地道:

“原是應了你出來遊玩,卻半道回府,等車馬到了王府,你若還有想去的,帶上婢女車夫,天黑記得回來便是。”

葉浮光動作頓了下。

她低頭看著膝上的美人,也許是方才岐王表現出的柔弱感太盛,如今她回話時總算不是像給陰晴難定的上司答複,而是順勢問道:

“那王爺您呢?”

沈驚瀾被她按著腦袋,能感覺到那股氣緩緩下行,她再度睜開了眼睛,發覺又隱約能看見一點光了,隻是雙耳的位置有些嗡鳴,讓她聽不太清小姑娘的話。

“嗯?”

她懶懶應了聲。

葉浮光便立即道,“妾也沒有很想出去玩,府中景色已是極品,王爺不需妾在身邊伺候麽?”

經過相國寺那一趟,葉浮光不是很想頂著岐王陣營的紅名在外麵亂逛,況且她讀書時就宅,對出遠門沒什麽興趣,如今她氣息最熟稔的就是沈驚瀾,而且對方還表現的是她所熟的病弱狀態——

比起出去玩,她更想在王府裏玩奇跡岐王。

話音落下,卻沒有得到任何答複。

葉浮光立刻垮起張小狗批臉,像是讀書時那些想在家裏看電視、卻被父母趕去樓下轉兩圈,不許懶在家裏的小孩。

……

直到車馬在府門前停下。

葉浮光說了聲“到了”,試著將沈驚瀾扶起來,結果發現對方抓緊了她的袖袍衣角,眯著眼睛看向內室折疊木門,並未吭聲。

“……王爺?”

她跟著也看了眼那門,沒看出來什麽特別,不解地喚了聲,但心中卻是竊喜,想著果然沈驚瀾還是想要她陪的,剛才說的放她出去玩隻是故作大方。

幾息後。

沈驚瀾好像一尊坐在那裏的陶瓷娃娃,沒有任何動作。

這讓葉浮光內心的喜悅消退,她悄悄用指尖碰了碰沈驚瀾抓住她衣角的手指,還沒有別的動作,卻驀然被岐王反手捉住指尖,似是很不悅地抿緊了唇。

然後,沈驚瀾抬起另一手,在她掌心,一筆一畫地開始寫字。

葉浮光剛開始被她帶繭的指腹按得微癢想躲,結果被對方捉得更緊,令她立即變了臉色,輕聲道:“疼……”

但岐王沒有反應。

固執地寫著什麽。

葉大學生忍了又忍,才發現她是在寫字,跟著那動作看了半天。

糟糕——

是繁體字。

從前跟同學玩猜字遊戲的時候,她沒有玩過繁體字版本啊啊啊!

接連被甲骨文和你畫我猜繁體字版本傷害的曆史係絕望文盲嗚咽了一聲,又因為掌心被攥疼了,掙紮了片刻,抬手抱著沈驚瀾,委屈地答,“王爺,妾看不懂啊……”

被她抱住的沈驚瀾安靜了許久。

對方氣息和聲音都非常模糊,眼睛能看見的部分更是模糊一片,她喉嚨動了動,過了很久,驀地出聲道,“回府。”

中氣十足,甚至在葉浮光耳邊造成了一點震耳欲聾的效果。

葉浮光被喝得一愣,幹巴巴地“哦”了一聲,條件反射地將她抱起來,下馬車的時候,其他侍者都低著腦袋,不敢抬頭來看。

……

沈驚瀾還不知她因為跟著失去聽覺,導致對自己的音量控製不準,將小王妃嚇到的事情。

但她也顧不得那些——

頭疼,失去視力,失去聽力,還會有什麽?

倘使她同時失去五感,和先前在床鋪裏不能動彈、被困在這副日漸衰落的身軀裏又有什麽區別?

她被葉浮光抱著在梅園正殿的檀指元由口口裙幺汙兒二漆霧二八一收集木太師椅放下時,鬱青還不知她們這趟出行遇見了什麽麻煩,正準備進屋同她請示一些事情。

由遠及近的藍色無聲逼近,沈驚瀾條件反射地抬手抓住旁邊桌上的空茶盞朝來人附近擲去。

“站住。”

清脆的一聲響。

杯盞在鬱大管家的腳下摔得四分五裂,碎片濺射。

仍被她拉著衣角的葉浮光和不遠處的鬱青都嚇了一跳,隨後鬱青便掀袍跪了下去,“王爺。”

那團藍色不動了,沈驚瀾猜到應該是府中的人,冷冷道,“退下。”

鬱青毫無怨言,“是。”

殿內的氣氛瞬間就沉寂了下來。

察覺到被她拉住的小王妃有要離開的動作,沈驚瀾敏銳地轉過頭,猶如身受重傷的困獸,會對熟悉氣味的遠離感到驚慌和恐懼:“去哪?”

小姑娘應當是對她有問必答的,故而沈驚瀾安靜稍許,聲音裏帶著幾分無奈,“聽不見。”

……

葉浮光呆住了。

原來從剛才在馬車裏開始,後半程的古怪直到現在的反應,都是因為沈驚瀾看不見也聽不見了。

冷肅的玄色衣衫映襯岐王比紅色山茶更靡豔的麵容,方才盡失視力時的無害如今都變成一種應激般的尖銳。

明明衣袍上繪的仍是那至高無上的蟒文,燕城戰敗後,宮中處置遲遲不下,她至今都是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親王,可是現在被怪病折磨的她,令人實在覺得命運太殘忍。

……如果她知道,原本屬於她的命運,是在原著裏就那樣無知無覺地躺到死去,是葉浮光的到來才讓她遭受這麽多的痛苦,她會不會寧願回到那樣的故事裏?

大約是此刻岐王所遭遇的一切於她原本的身份來說實在太殘忍,竟讓葉浮光奢侈地產生了一種對她的愧疚感。

她緩緩牽起沈驚瀾的手,翻開她的掌心,指尖有些顫抖,也學著她剛才寫字的動作,斟酌許久,寫下了一行:

“該怎麽辦?”

沈驚瀾身形僵了一下。

她雖然聽不見先前擲杯時的響動,卻也能猜到自己那個輕易就能被嚇哭的小王妃經曆這些會多害怕,明明此時遭受痛苦的是她,可想到葉浮光膽小的模樣,甚至連寫字的動作都在發抖,她覺得自己做得太過分。

會嚇到這隻小動物的吧。

沈驚瀾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閉上眼睛,將心中那隻胡亂破壞的凶獸強行關入籠中,本來想啟唇說什麽,最終卻是抽出手,在小王妃的手背上拍了拍。

儼如在輕撫她,別怕。

……

葉浮光怎麽可能不害怕?

距離大朝會就差短短時日,要是放這幅模樣的岐王去到那風起雲湧的朝堂裏,她還不被那群心思跟蜂窩煤一樣的文臣用筆杆子給撕了啊?

若是沈驚瀾勢弱,她這片浮萍該怎麽辦啊?

現在讓人快馬加鞭將她送去再探一回葉漁歌的監行不行?

可是現在岐王本人絕對比她更不忿,她歎了一口氣,像哄小孩一樣,在沈驚瀾的掌心寫:先休息好不好?王爺或許是病剛好就出門,驚風受了些風寒,沒準睡一覺就好了。

她寫得很慢,沈驚瀾一直也沒叫她停,葉浮光就當聰明的王爺是都讀懂了的意思,想了想,補充一句,妾陪王爺睡。

見沈驚瀾沒有反對的意思,葉浮光就走到她跟前,將她抱起來,走入內室的帷帳後,在吉祥如意過來替她拉屏風時,意識到懷裏的人變得緊張,便對她們使了個眼色,讓她們都去殿外,別在屋裏呆著。

婢女們也見著剛才大管家被遷怒的狀況,輕手輕腳、甚至都不怎麽敢大口喘氣,將外間地上的杯盞碎片一片片收拾了,就悄無聲息地出了屋子。

而屋裏。

葉浮光將沈驚瀾放到床鋪上之後,忘記自己今日的釵環步搖太多,在她低頭的時候鉤住了床欄的帷帳,扯得她頭發一疼。

“嘶。”

她輕輕吸了口涼氣,鬆開王爺之後,欲哭無淚地起來,本來想將反手將釵環取下,誰知滿腦袋叮當響的配飾太多,有的還纏在了一起,讓她感覺這滿頭秀發飽受折磨。

她好不容易年紀輕輕擁有這麽多頭發!

葉浮光動作輕了很多,小心翼翼地拆著,卻還是因為不熟悉,一根尖銳的金釵從發間墜落,尖銳的部分正好跌在她的信腺周圍肌膚,讓她條件反射想起上次自己動手劃傷的痛,整個人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

金釵墜落到地毯上的同時,消極怠工的信腺好像也想起來那被傷害的故事,此刻一反常態、積極地釋放出了陣陣信香。

似在對主人叫囂:

我還在呢!這樣刀我是想當太監嗎你!

……

凜冽的雪意觸及肌膚的時候,令平躺在床鋪裏的岐王怔了怔。

那股腦袋裏胡亂躥的燥熱,被這股信香僅僅是拂過,就安分了稍許,連帶著本來眼前模糊難辨的色塊,都清晰分明了刹那。

耳畔隱約捕捉到小王妃的一聲痛呼。

……不會是太笨了,抱她來的時候撞著哪裏了吧?

沈驚瀾眯起眼睛,虛虛看著床頂那些雕刻圖畫的位置,在這股冬日初雪的涼意裏,耐心地等了會兒,才等到葉浮光也躺下來、挨近她的動作。

小王妃很乖巧地窩著,一點也沒有那些見色起意、白日宣.**的念頭,隻將這當作是午後的小憩,哪怕都沒吃飽,還是將腦袋靠近她,呼出的氣息都落在她的下頜附近。

岐王等了等,等不到這隻大部分時候都乖巧的小狗貼貼主人的動作,放在身側的手動了動,陡然將人拽入了自己的懷裏。

小姑娘應當是被她的動作弄得有些懵,趴在她身上也沒什麽動作,反倒是沈驚瀾沒停,掌心向上,沿著她後背明光鍛的布料一路往上,一節節順著脊柱骨頭到後領下的脖頸。

帶繭的指尖摸到那光滑的後頸皮膚,沈驚瀾垂著眼眸,在葉浮光被她的動作親昵到呼吸急促的時候,毫不猶豫地按住了對方信腺的位置。

“!”

如她所料,方才將停的雪,又紛紛揚揚地下了起來。

漫開的信香充斥了整個內室,甚至從窗戶裏往外飄,明明外頭已經是春日的景色,可有些守在梅園附近的禁衛卻仿佛看見寒冬卷土重來。

他們眼中出現一縷迷惑,本能地動了動鼻尖。

……

“信腺周圍肌膚最是敏感,平日裏即便被再柔軟的綢緞觸碰,即便隻是一陣風過,也會讓乾元地坤們感到稍許不適,尤其是地坤,稍加力氣揉弄,便可見著他們目含春水、氣息急促的可憐模樣。”

這是原著設定裏說過的話。

葉浮光回憶起來,有些欲哭無淚地想,沒人說過乾元的信腺被摸時,會像是之前中了情.毒的時候一樣,令她渾身又熱又難受啊?

不過。

原著裏也沒有人會像沈驚瀾一樣去摸乾元的信腺吧!

這個岐王,怎麽這麽惡劣啊,不能因為她是入贅的側妃,就這樣欺負她吧?

她含糊地哼了一聲,喊了“王爺”,想要躲開沈驚瀾的動作,卻不見對方停,後知後覺她聽不見,隻好忍著難受,湊過去咬了咬她的下唇。

起初動作還很輕,後來又怕沈驚瀾不懂她的意思,還這樣肆無忌憚地玩弄她,所以逐漸加重。

像是小狗蓄著凶勁的警告。

她聽見沈驚瀾唇齒裏溢出的輕笑聲。

隨後,她下頜被抬起,沈驚瀾偏了下腦袋,不讓她再咬自己的唇,反而是側了側頭,將她腦袋壓到自己的頸側。

葉浮光陡然陷入濃鬱的山茶花香池中。

從前隻是環繞她、護著她的山茶花,一瞬間枝蔓橫生,綻開的花朵像是迷亂的雨,紛亂地親吻她的眉目紅唇,甚至還往她脖頸下的位置貼,肆無忌憚地勾引她。

一直被用力按住的信腺終於怒不可遏,沒料到還能被地坤的信香挑釁,先前還隻是細細碎碎的初雪,如今陡然成了北風呼嘯的狂風暴雪,朝著這馨香不已的山茶花撲去!

要凍住這些花骨朵,要使它們在它的寒意裏顫抖,從此臣服於這凜冬!

葉浮光被信香驅動的血液流速所惑,骨血裏湧出要將沈驚瀾按在身下、將她每朵花、每片葉子都烙上雪花紋的衝動。

她喉嚨滾動了許久。

呼出的氣息越來越熱。

甚至忍不住磨了磨後槽牙。

……

偏偏釋放出這茶花香的罪魁禍首仿佛還不懂她處於何等的忍耐裏,那些綻開的團團紅花還有一搭沒一搭地拂過她的臉頰,猶如摘下枝頭豔麗的一簇花,做成一束花環鞭,逗弄地反複拍她的臉。

像是已經摸過她犬齒幼牙,知道她如何凶,也傷不著自己。

於是為了激發小狗的狠勁,沈驚瀾勾了勾唇,按著對方信腺的那隻手張開掌心,將葉浮光壓得更近一分,用自己聽不見的、帶著喑啞和饜足的聲音懶懶命令道:

“愛妃。”

“本王更喜歡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