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天

看著葉浮光遠去的身影,一襲寶藍錦緞的青年眯了眯眼睛,眼中透出幾分意味深長——

岐王同她的小側妃早生情愫?

他怎不知曉?

抵達岐王府之前,禁軍早將這葉氏的生平都送到了他跟前,小到她三歲時在鄉下將別人家剛孵出的小雞浸在水缸淹死的過往;大到她在賭場輸出去的每一個母親嫁入葉家後的嫁妝鋪子,甚至包括她在得知入贅岐王府後,在家裏頂撞葉榮、辱罵岐王的內容。

若非如此,他真要信了這葉氏跟岐王的鶼鰈情深。

倒是個會演的。

就是撒的謊太容易被戳破,顯得很蠢。

完全符合禁軍給他送來的情報印象。

沈景明如此想著,單手支著下巴,收回視線,同麵前那些濫竽充數、卻自覺才高八鬥,鬱鬱不得誌的文士又隨意聊談了幾句,實在懶得應付,隨意找了個借口離去。

才剛走出那間蕭瑟小院,青年又停了腳步,對跟在身邊的侍者隨口吩咐,“方才那個看不上沈家、卻又吃著我們沈家糧食的……”

後麵的內容他沒再說。

但侍者扶搖已明白,“奴才會處理。”

沈景明的視線這時從容地落在遠處的正殿方向,不緊不慢地出聲道,“很久沒來看她了,正殿的床榻著人換了嗎?”

“葉側妃說梅園也還成,搬來搬去不利岐王身子康健,鬱青便沒讓人大張旗鼓地置換。”扶搖規矩地答,明明在永安宮中,卻對岐王府一草一木了如指掌。

沈景明很滿意,對此道,“便去看看她在梅園住得如何。”

若是狀況還成,多留那葉氏幾日也無妨。

以沈驚瀾的心性,定受不了這葉氏的欺辱,再有薛從德的藥方控著,再活個一兩年,等他平了朝中諸事,再給她個痛快也不遲。

扶搖聞弦歌知雅意,回頭朝暗處的人使個眼色,讓他們找事將那葉浮光拖住,否則按她那蠢笨模樣,再在聖上麵前出現,回頭聖人厭蠢的脾氣犯了,哪怕是親指的聖婚,恐怕也保不住她腦袋。

……

“阿嚏——”

葉浮光走出梅園沒多久就狠狠打了個噴嚏。

她方才一通吹牛看似淡定,其實心裏慌得不行,生怕轉身就看到如意令她尷尬的表情,好在王府的下人們都經過特殊訓練,輕易不會拆主子的台,見她轉過身,還假裝自己什麽都沒看到聽道,給她遞了個台階:

“吉祥若是著人尋了那菜苗,此刻估計送到膳房,王妃可要回梅園候著?”

“也好。”

她美滋滋地應下。

但走到一半,就有膳房的下人來報,說是她要尋的鍋子廚房沒有,問她可能畫出圖案樣式,也好讓人去找鐵匠打。

“那今晚讓廚房包薺菜餃子或者餛飩?”葉浮光如此想著,左右看了看,指著最近的院子問,“裏頭可有紙筆,我去畫鍋子圖案。”

如意跟著望了眼,又是一間先前王爺不怎麽踏足的院子,梅園是冬日賞雪景的好去處,這間院子則是水景獨特,池塘鋪了半個院子,水榭亭台邊是柳,池中是荷,可惜未入夏,池岸兩側具是衰敗的殘枝冷幹。

很是蕭條。

“倒是有,王爺初入府時,除了正殿讓人拾掇之外,其他的地方倒沒怎麽管,比起王府,她更常在軍營,連這處的‘聽雨聲’牌匾都沒讓人摘。”如意妥帖地答,“王妃若是感興趣,也可進去逛逛。”

葉浮光抬頭看了眼那描金瘦字的“聽雨聲”牌匾——

感覺這名兒挺熟。

但她現在注意力全被王府裏這一處景致、卻可看兩朝曆史的院子吸引了,迫不及待地提著裙擺跨過門檻,往裏麵走去。

……

聽雨聲的院子裏果然有書房。

筆墨紙硯一應俱全,還有不少珍藏的話本孤本。

葉浮光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一會兒翻那話本看裏麵非常大膽的配圖,一會兒拿著白毛狼毫在金泊宣紙上畫鍋子,線條才出一半,注意力又被端硯上浮雕般的鬆鶴祥雲紋吸引。

成年人就該全都要!

她是這樣想的,最後卻是那話本獨得她恩寵——

誰能抵達住典藏版18r的**啊?

反正她不能!

當初看這本《地坤逆襲記》不就是衝裏麵的肉來的嗎?她又不是少林寺出身,憑什麽禁欲?

葉浮光丟下紙筆,理直氣壯地翻話本。

正當她被裏麵大膽的姿勢所吸引時,窗棱外的冷風裏,卻傳來一股很淺淡的香味,像是池塘裏的荷花盛開。

那香味由淡轉濃,最後已像是有人在她麵前打翻了一瓶香水,放在這時代得是拿香料直接潑她。

葉浮光手還舉著話本,最後實有些受不了。

“如意。”

她問替她守門的小丫鬟,“誰在外頭焚香?”

如意還未開口,窗下傳來一點奇怪的響動,將葉浮光嚇了一跳,她趕忙往外麵去看,發現池塘邊依舊是殘荷敗柳,附近空空如也,連隻野貓都沒有。

“沒有,王妃,我沒有見著人。”

“哦……”

葉浮光也有些茫然,但沒怎麽管,發覺自響動之後,那香味就離她遠了點,沒剛才那樣衝得她頭暈眼花,便繼續看書。

但看著看著,她就情不自禁地一手拿書、另一手去扯自己的衣領。

好熱。

仿佛突然入夏,身上衣料厚實到捂得她難受,葉浮光扯開水紅衣襟才覺得不對——

看個黃圖,自己倒也不必這麽代入吧?

怪讓人不好意思的。

……

聽雨聲院外。

有人穿著鬥篷匆匆離去,風吹過時,露出生了顆妖異紅痣的唇角。

她暗道倒黴,偏偏是今日去找大衹人做交易時碰到對方潛入城中的大王子貴霜,又好死不死他屋裏的香恰好是勾出她信香的印子。

她常年服用“使君絕”,裝成中君,但使君絕亦有毒性,一旦信香發散,必定進入信期,而且也會給讓第一個聞到這味道的乾元如同中.毒,非她信香不可解,從此對她迷戀入骨。

怎麽偏偏讓那葉浮光聞著了?

明明這院子偏僻,八百年都不見有人來。

蘇挽秋垂著眼簾,又想起那日對方喚她到近前時的模樣,眼神清澈又愚蠢,看著就是個腦子不好的。

沈驚瀾活得太久了,她日複一日地等著,卻遲遲等不到對方的死訊——

倘若有人能幫助她完成此事呢?

而且這個人一定很好控製,事發也能將她完美摘出去。

蘇挽秋捏著自己順來的毒.藥瓶,離開院子的動作反而慢了些,最後幹脆全然轉過身,在麵龐逐漸浮現粉色時,靜靜凝視這“聽雨聲”牌匾。

她重又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