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能喝口酒嗎
我妻善逸分外驚恐。
他分明記得自己剛剛是受了太宰治的指使，去港口黑手黨旗下一家酒吧尋找正對著瓶吹的中原中也，隨後兩個人應該先去和太宰治匯合才對——太宰說這次突發任務需要應對的敵人數量很多，所以我妻善逸還惦記著能不能打個申請再進一進武器庫什麽的……
就算不讓進也行啊！起碼多給他點“安全感”吧？手頭最能用得上的可重複利用防身用具就隻有壞了把手的螺絲刀和裁紙刀，後者甚至還已經掰掉過一截……萬一在和敵人戰鬥的過程中出問題了怎麽辦！
要知道沒辦法把敵人變成安全的東西可是很危險的！真的真的超級危險的！危險到他光是想一想就覺得渾身發抖，快要哭出來了！！！
結果還沒等他的小主意成功實行，隻是跟在中也身後的時候稍微恍了個神，等到再一睜眼，眼前就徹底變了個模樣。
中也的人影不見了，太宰也根本不知道在哪兒，舉目全部都是四處亂飛的子彈，滿地的血泊，對著自己的黑洞洞槍口，以及緩慢衝著自己這邊，已經形成包圍圈接近靠攏的一群滿臉凶惡的黑手黨。
我妻善逸當時就被嚇得魂飛天外。
“嗚哇哇哇哇哇救命啊！！！什麽情況啊？！為什麽突然就出現在這裏了？！好可怕好可怕！救命不要殺我！真的不要殺我！你們不要過來啊！！！”
恐懼如同海底壓抑已久才爆發死火山，洶湧地迸發出來，正常人恐懼過頭可能會出現窒息或者瀕死感這類的生理反應，但我妻善逸因從小身處的家庭環境不同，在極度恐懼時，往往會出現某些特殊的條件反射。
幾乎就是本能的肌肉記憶，我妻善逸飆著淚一歪頭，躲過了一串旋轉飛過的子彈，隨後仍舊保持著滿臉恐懼到極點的表情，猛然向前一撲，黃影一閃，就出現在了一個GSS雇傭軍麵前。
緊接著，在GSS雇傭軍條件反射扣下扳機那一瞬，胳膊毫不猶豫圈住這架衝鋒槍，腰身擰動帶著整架失控的槍支向著背後一掃，隔著外套布料能感覺到頻率極快的子彈射速，身後一排試圖包圍過來的家夥也中彈倒地，清出了一塊缺口。
然而我妻善逸完全沒有從身後突圍離開的打算，他的眼角仍舊掛著淚痕，像是被嚇到一一樣，果斷攥緊手心裏的東西往身前一送，猩紅的血點就濺了他滿頭滿臉，順便借力將手柄往上舉，提起這個被他強行走火的倒黴蛋的身體，擋住了一波子彈。
“咦？”
後知後覺發現自己慘淡到可憐的裝備似乎鳥槍換炮，從一掰就斷的裁紙刀和螺絲刀變成了刀柄精致刀尖鋒利，甚至還帶血槽的優質匕首，我妻善逸在這短短的一瞬間內感到了驚喜。
“哇，是很有安全感的好東西！”
——不過這種短距離冷兵器還是受限太多，如果能給他用一用電鋸或者火箭筒就好了。
我妻善逸這麽想著。
隨後他抽回捅了眼前這個雇傭軍透心涼的短刃，一矮身從側邊竄了出去，周身若隱若現亮起幾條金色電弧，整個人直接隻留下一抹殘影，瞬間出現在了另一個雇傭軍的身後。
不詳的預感猛然在這個雇傭軍心底浮現，然而隻來得及倉促扭過頭，在最後的視野裏，他隻看見了一雙緊貼在他身後，虹膜上倒映著他驚悚的表情，正一眨不眨盯著他的明黃色的瞳仁。
“嗚哇，這家夥突然回頭好嚇人！”
我妻善逸打了個激靈，隨後再度從幾個對著他慌亂開槍的黑手黨身前閃過，清空了周圍一小片區域，帶著側臉被濺上的一片黏糊糊的痕跡，這才騰出空，四處張望起來。
“究竟發生什麽事情了啊？突然就發現已經打起來了……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我妻善逸又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咻——’的一下就從一個地方突然出現在另一個地方，根本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是神隱嗎？我被神隱了嗎？！想想覺得更加恐怖了！也隻有妖怪才能擁有這種可怕的能力吧？被妖怪盯上我會死的！絕對會死的！”
比起“被一群槍口指著開槍”，或許“突然從一個地方出現在另一個地方”對我妻善逸的驚嚇要來得更大，這無處安放的恐懼讓酒醒的家夥嚇得一口氣幹掉了一群GSS雇傭兵，相當於半個清場大招，也直接給港口黑手黨推動了最後一波收縮包圍圈的攻勢。
GSS的人都沒得差不多了，自然也就能發現自己的熟人，我妻善逸隻是四處張望了一會兒，很快就兩眼一亮，宛如看到什麽主心骨一般，毫不猶豫衝著渾身包裹著黑紅色重力異能的中原中也那邊竄了過去。
“中也！你都不知道剛剛發生了多麽可怕的事！”
找到上司的第一步就是告狀，我妻善逸提著手裏仍舊在滴血的匕首，頗為誇張地比劃了一番，在中原中也分辨不出究竟是什麽情緒的目光下大驚小怪地嚷嚷起來：
“我明明是一直跟在中也後麵的，結果‘咻——’地一下，我就看不見你了！然後又‘咻——’地一下，出現在了那麽多那麽多可怕的人麵前，他們所有人都帶著槍，每一個都想要殺了我！真的超級超級可怕的！”
“……”
中原中也用說不出來什麽意味的眼神盯著這個咋咋呼呼的金毛小鬼看了一會兒，隨後幹巴巴地應了一聲：
“……啊。”
我妻善逸渾身一頓，隨後嘴角動了動，緊接著不出所料地大喊大叫起來：
“我可是差點被殺掉了啊中也！差一點我就被殺掉了！你的反應竟然隻是一個‘啊’？！我的性命在你眼裏竟然隻是一個‘啊’嗎？！冷酷！無情！過分！超級過分！！！”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一時間沒有回話。
他隻是神色複雜地盯著我妻善逸的臉看了一會兒，目光從不停滾落眼淚的圓溜溜金瞳往下挪，滑過臉側不知道糊了幾層的血漬，接著繼續向下，忽略掉原本幹幹淨淨此時宛如從血池子裏撈出來的衣服，最後停留在這家夥手裏穩穩攥著的短刃上。
——這短刃的血槽甚至還在往下滴血。
聽著這小鬼尖銳到刺痛耳膜的肮髒高音，中原中也想起了剛才一言不發的沉睡小鬼。
就在不久之前，這小鬼又聽話又老實，沒哭沒尖叫，不僅沒順手把隊友殺了，甚至還知道在異能力波及到港口黑手黨的成員時離遠一點兒。
不遠處的審訊小組正把那幾個被留了一條命的俘虜往邊上抬，而自從我妻善逸這小鬼醒來之後，他手下就再也沒留下一個活口。
中原中也的眼神分外複雜，他目光悠長地盯著逐漸感覺到不對勁的我妻善逸，在對方被看得心底發毛之前，重重地歎了口氣，講出了似曾相識的一句話。
“善逸，你如果一直是睡著的該多好。”
我妻善逸：“？？？”
——
與GSS的大型火拚短暫告一段落。
雖說GSS本次究竟有沒有傷筋動骨還是個未知數，畢竟他們派出的先頭部隊有大半都是要錢不要命的國外雇傭軍，就算被港口黑手黨全殺了也不心疼，畢竟死的多半不是自己人。
不過話雖如此，GSS的損失也決計要比起港口黑手黨要多得多——主要是源於對港口黑手黨高端戰鬥力準備不足，還被一個大殺器直接投放到自家陣地大本營，開啟了大殺特殺模式，連異能者指揮都沒有逃跑的機會，毫無懸念被一刀封了喉。
自此之後，港口黑手黨的威懾力恐怕要更強盛上一層，被橫濱眾勢力所畏懼的殺手鐧，也順理成章地多了一個。
“你都不知道中也有多過分！”
對自己新晉“殺手鐧”之名一無所知的家夥此時正在告狀。
“我當時可是超級害怕的！突然出現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周圍還圍了一圈想要殺我的凶惡大人，已經嚇得我渾身發抖了！結果我告訴中也這回事，中也居然說出了那麽過分的話！！！”
太宰治辦公室裏，我妻善逸兩手拄在桌麵上，滿臉不忿地譴責：
“他居然說我要是一直睡著比較好——什麽啊？！沒有安慰我就已經很過分了！明明是那麽可怕的事！也沒有告訴我在我跟著他來找你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麽，隻莫名其妙給我留下這樣一句話，我當時如果一直睡著，那肯定就會被那麽多可怕的家夥殺掉啊！”
“嗯，嗯，善逸君說得對，小矮人可真是過分——”
太宰治單手拄著臉，笑眯眯地應和著。
“說起來，善逸君以前有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呢？”
不安好心的繃帶精開始光明正大套話。
“唉，以前？”
注意力被成功轉移的家夥愣了一下，隨後眉頭緊緊皺起，露出思索的神情。
“以前的話……我也不知道算不算？”
我妻善逸抓了抓後腦勺，有點猶猶豫豫道：
“被姐姐追著打快要輸掉的時候……可能是被嚇暈過去了，醒來之後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不過這和現在這種情況應該也不一樣吧。”
“這樣啊，我知道是什麽情況了。”
太宰治微笑著點了點頭，隨後用指尖點了點桌麵，麵帶笑意地開口：
“善逸君，很快我們還有一個任務，在那之前，能拜托你一件事情嗎？”
“唉？什麽事情？”
“喝一口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