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就是江辭
對方明顯是個年輕男人，一身黑衣，帶著口罩，隻露出一雙眼，低頭看他時，眼神有幾分冷漠，但又仿佛隻是他的錯覺。
“唔（你）……”林空鹿下意識想開口，可嘴仍被捂著，隻能努力睜大眼，拚命暗示對方鬆手。
那人卻像看不懂他的暗示，低頭皺眉道：“別出聲。”
聲音很好聽，也莫名有些熟悉。
林空鹿感覺奇怪，下一秒，身體被箍得更緊，隔著雙肩包，似乎都能感受到對方身體的冷硬。
他整個人像被對方抱在懷中，正不自在時，就聽見樓梯上的聲音更近了。
樓梯和走廊的牆之間有一段距離，他們緊貼著的門雖是緊鎖的，但門和牆之間有一個長方形的小空間。
隻要盡量縮在這個空間裏，屏住呼吸，就能不被樓梯上的東西注意到。
林空鹿瞬間明白身後人的用意，身體也盡量往後貼貼。
身後人呼吸似乎頓了一下，攬著他腰的手臂也微緊。
林空鹿明白，林空鹿理解，對方攬緊他，是怕他暴露。
於是他配合地又努力往後靠，盡量讓自己的衣角都不露出牆。
身後人：“……”
狹小的空間內，兩人緊密相貼。林空鹿微仰起頭，眉目精致，纖長的睫毛輕顫。
對方也正微垂眼瞼，視線恰好對上。
漆黑如墨的眼眸像一汪深潭，平靜無波，但在某個瞬間，又像有浮光掠過。
林空鹿莫名覺得這雙眼睛也有些熟悉，但或許仍是錯覺。人類的眼睛應該都差不多吧？隻是眼前這雙尤為好看罷了。
他懷疑自己是不是有顏控屬性，不然怎麽會對一雙眼睛聯想那麽多？
但無論如何，一直盯著對方看，總歸會有些不禮貌和不好意思。
他想對方應該也是，於是主動先移開視線。想來他不看後，對方也就不看他了。
但他料錯了，身後人似乎不覺得尷尬，並未移開視線，仍一直在看他。
林空鹿有些不自在，盡量將臉偏向一邊，露出細白的頸側，皮膚下，黛青色血管清晰可見。
身後人眸光微斂，終於移開視線，林空鹿卻沒再注意到。
啪嗒、啪嗒……
樓梯上的輕跳聲越來越近，像敲擊心髒。兩人都屏住呼吸，在距離最近時，聲音忽然停頓了一下，仿佛在觀望。
林空鹿精神不由緊繃。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像細沙慢流，但或許隻是幾秒。聲音終於又繼續。
啪嗒，啪嗒……
漸漸消失在樓梯轉角。
林空鹿輕舒一口氣，在聲音徹底消失後，忙把捂著自己嘴的手拽下。
身後人似乎沒料到他會這麽做，或者說，沒意識到可以鬆開了。
對方下意識看他一眼，片刻後，才慢慢鬆開他，低頭整理衣襟。
林空鹿抱著十字弓轉身，小聲向他道謝，接著說：“我叫林空鹿，你呢？”
那人整理衣襟的手一頓，忽然抬頭看他，深邃的眼中帶著意外，很快又變為一種難以捉摸的情緒。
他一句話都沒說，忽然拎起手邊一把薄長的金屬刀，修長冷峻的身影繞過林空鹿，徑直走向樓梯。
林空鹿一愣，覺得這人有些怪，好像不太容易交流。
但難得遇見個活人，總要打探點消息，最好還能結伴同行。畢竟對方怪雖怪，但應該不壞，剛見麵就救了他。
於是他背著包，忙小跑追上，盡量壓低聲音說：“朋友，等等我，你是跟陳少校和江辭他們一起來的嗎？對了，你知不知道江辭在哪？我找他……”
前方人忽然停下，林空鹿一時沒刹住腳，險些撞到他後背。
他忙穩住身形，小呼一口氣，疑惑抬頭。
麵前人也轉身，眉眼清俊，不帶任何情緒。
接著，他忽然摘下口罩，語氣冷淡說：“我就是江辭，找我幹什麽？”
林空鹿：“？”
林空鹿：“？？？”
他瞬間傻眼。
不會吧？居然這麽巧？
但好像也沒什麽巧的，畢竟被困在三院的人就這麽些。
可關鍵是他沒認出對方，這就尷尬了。好歹也是前男友，難怪對方剛才一直盯著他看。
“怎麽？兩個月不見，連前男友都不記得了？”江辭嗓音清冷，發梢遮住幾許眸光。
林空鹿尷尬得腳趾抓地。
垃圾係統，離開前也沒告訴他男主長相，他穿來後壓根沒見過男主，怎麽可能認得出？
好在江辭沒再說什麽，轉身又往樓梯走。
林空鹿決定挽尊一下，再次追上，小聲說：“其實，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前段時間……”
“失憶了？”江辭語氣淡淡。
林空鹿：“……”啊，被你預判了。
但他不是編的。
但聽男主這語氣，顯然認為他在編。
“不用解釋，畢竟隻是前男友。分手後也沒必要再做朋友，這是你說的，我記得。”果然，江辭很快又淡聲說。
林空鹿：“……”
唉，算了，狗血的過去要不就讓它過去。反正係統隻讓他先跟著男主，沒讓他追回男主。
他又不打算吃回頭草，心虛什麽？
於是他輕咳一聲，打算岔開話題，趕緊說正事。
但江辭又比他先開口，問：“你怎麽會進來？找我有什麽事？”
林空鹿正要跟他說這個，忙略過前一個問題，先把趙星墨的情況跟他說了。
畢竟那小子的情況比較緊急。
江辭聽他說完，上樓梯的腳步忽然頓住，接著皺眉轉身，臉色竟有些難看，語氣凝沉：“你是從那隻變異蜘蛛的巢穴逃出來的？”
林空鹿點頭。
江辭的臉色瞬間更難看，語氣也凝重：“被蛛絲纏過嗎？”
見林空鹿又點頭，他閉了閉眼，遮住情緒，幾許後再睜開，聲音恢複冷靜：“把衣服撩起，讓我看一下肚子。”
林空鹿：“？”
他懷疑男主在耍流氓，而且有證據。
江辭見他遲遲不動，又開口：“那隻變異蜘蛛會將卵寄宿在人體，你從巢穴出來，有被寄生的風險，需要檢查。”
林空鹿“哦”一聲，認為自己剛才誤會了，忙解釋：“我沒遇到那隻蜘蛛，應該沒被寄生。”
江辭：“蛛絲中有時會藏蛛卵，從毛孔滲透寄生。”
林空鹿：“？”
真的假的？什麽蜘蛛卵那麽小？而且從皮膚寄生的話，看肚子能看出來？
見他眼神狐疑，江辭像猜到什麽，平靜補充：“你被寄生的話，我也會危險，這是為我們的安全考慮。”
說完瞥他一眼，又淡聲道：“怎麽？難道你以為我想占你便宜？”
林空鹿：“……”這可不好說。
但可能，也許，確實是他多想了。
畢竟江辭的表情太過正經，眼神也很平靜，不像是要吃回頭草的樣子。
而且，就算要吃也不至於在這個時候吃，時間也不能再耽擱了。
林空鹿猶豫一下，到底還是放下抱在懷裏的十字弓，微微撩起衣襟。
江辭反倒身形一僵。
“不快點嗎？”林空鹿提醒，神情一片坦然。
反正隻是檢查嘛，他懂，而且他們還趕時間。
江辭似乎深吸一口氣，接著走下台階，在少年麵前半蹲下身。
他清冷疏俊的眉眼低垂，目光複雜，摘下略顯冷硬的皮質手套，指尖輕觸那片柔軟雪白。
少年的小腹好像胖了，但臉明明又很瘦，下巴都尖了。
……
如果不是身處在汙穢、血腥、昏暗的樓道中，這一幕簡直像年輕的丈夫注視剛懷孕的小妻子。
但身在其中的兩人顯然都沒這麽想，林空鹿隻撩起一會兒，就忍不住問：“還沒好嗎？”
江辭深吸一口氣，沒說話，打開手電筒。
沒發現寄生血紋後，他舒一口氣，終於起身，說：“好了，沒事。”
林空鹿也鬆一口氣，趕緊放下衣襟，又抱起十字弓，說：“那我們趕緊走吧。”
好像完全沒多想什麽。
江辭抿了抿唇，眼神古怪，“嗯”一聲，便走在他前麵。
“對了，”林空鹿邊走邊問，“剛才那個‘啪嗒’聲是什麽？”
“主藤的分藤，或者說，是意識寄生體。”江辭語氣平靜。
“嗯？”林空鹿滿臉疑惑。
“就是困住容城的那個腐藤怪物的本體，暫且稱它是主藤。”江辭解釋，“主藤現在在沉睡，但意識分散在很多分支上，控製這些分支攻擊靠近的人。為方便稱呼，暫且把有意識體寄生的分支叫分藤。”
林空鹿：“哦哦。”好像懂了。
“所以腐藤有自己的意識，是智慧生物？”他好奇問。
江辭搖頭：“不清楚是什麽生物，但可以肯定，它有自我意識。”
接著又繼續剛才的解釋：“有些意識體已經獨立的分藤，偶爾會脫離主藤，走動捕食。”
“比如剛才那個‘啪嗒’？”林空鹿接道。
江辭：“嗯。”
林空鹿：“很難對付嗎？”
江辭：“不難，但麻煩。”
“嗯嗯。”林空鹿跟在他身後，不住點頭，然後等了好一會兒，沒等到他後麵的話，又疑惑：“然後呢？”
江辭抬眸，看一眼遠處窗外密密匝匝的腐藤，道：“分藤容易殺死，但會驚動外麵的腐藤。”
一旦外麵成百上千根腐藤齊衝進來，能填滿整個走廊，十分難對付。萬一他們再受傷被感染，後果更不堪設想。
所以，遇到行走捕食的分藤，盡量躲避，沒必要驚動。
好在會四處溜達的分藤並不多，躲起來倒也沒那麽麻煩。
……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八樓。
江辭確定趙星墨所在房間後，又問林空鹿：“你能從巢穴出來，應該有自保能力？”
林空鹿抱緊十字弓，點頭說：“應該。”
江辭看向他的十字弓，忽然抬手，掌心竟浮現點點星光，星光又瞬間凝成數根金屬箭。
林空鹿驚訝，但很快猜出，這應該是男主覺醒的能力——金屬係。
江辭把箭交到他手中，說：“如果有危險，就用這些箭。”
林空鹿自己還有箭，不明白為什麽要用他的，但先點了點頭。
男主經驗多，聽他的應該沒問題。
江辭深深看他一眼，沒再說什麽，轉身走向巢穴。
林空鹿跟在他身後，保持一段距離，箭也搭在弓上，打算幫他防衛身後。
到了趙星墨所在巢穴的門口，江辭眉目微冷，幾乎沒有猶豫，直接一腳踹向門，簡單粗暴。
林空鹿目瞪口呆。
這不怕驚動變異蜘蛛？
江辭顯然沒這個顧慮，門被踹開後，無數蛛絲飛射而出，但他周身瞬間凝現數十個金屬薄片，像一片金色飛鳥，高速盤旋飛轉，輕易將飛射來的蛛絲斬斷。
江辭就在這些金色飛鳥的保護下，踏著被斬斷的蛛絲，大大方方走進房間。
看見那些滴血的繭，他目光愈發冷凝，手中薄長的金屬刀微轉一圈，精準劈向其中一個繭。
繭絲瞬間被齊齊斬斷，繭中人卻連衣服都沒被劃破。
趙星墨剛因虛弱陷入昏迷，此刻又被驚醒，看著眼前不可能出現的人，先是愣住，接著眼圈便一紅。
“江、江隊，你沒事？你來救我了？”
江辭皺眉，拎起他直接往外扔，接著又劈其他繭。
但其他繭的情況都非常糟，繭絲被劈開後，裏麵的人不是已經死了，就是已經化為血水。
有的繭被劈開後，甚至從屍體高高隆起的腹部爬出十幾隻通體漆黑的蜘蛛。
江辭眉心緊擰，一刀一個小蜘蛛。
門外，林空鹿看得一陣反胃，又隱隱驚訝。
要知道他之前可是使出了吃奶的勁，才從其中一個繭中逃脫。而現在，江辭居然能輕易斬斷那些蛛絲，還一刀一個繭。
這可比他快多了，而且不會像他那樣，刀一個就脫力，仿佛身體被掏空。
太強了！這就是男主嗎？
難怪係統讓他跟著男主，這是幫他找了個金大腿啊。
“兄、兄弟，原來你真帶江隊回來救我了，謝謝。”正當他出神時，旁邊傳來一個虛弱聲音。
林空鹿轉頭，見是被江辭拎著扔出來的趙星墨，因為太虛弱，此刻正艱難扶著牆。
林空鹿感覺男主可能不需要自己幫忙，於是放下弓，伸手想扶他一把：“你還好吧？能站穩嗎？”
這時，砍完小蜘蛛的江辭剛好出來。
見林空鹿的手快碰到趙星墨，他手中金屬刀忽然一轉，刀身星光浮動，竟重新凝塑一遍，瞬間褪去血汙，接著擋在兩人之間。
“別碰他。”江辭微皺眉，然後對趙星墨說：“檢查一下，有沒有被寄生。”
林空鹿一聽，忙收起弓，說：“我幫他吧。”
這個他懂，畢竟剛被檢查過，就是用燈照一下肚子，看皮膚下有沒有寄生血紋。
哪知江辭見狀，用刀又擋了一下，還是不讓他碰。
林空鹿神情迷惑，有些不解。
倒是趙星墨一聽，立刻點頭說：“知道了江隊，我這就檢查。”
說著，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個試劑，拆開後，尖端往指腹一紮。
林空鹿更迷惑了。
趙星墨見他一臉茫然，好心解釋：“這是可以檢測是否被寄生的試劑，是陳少校他們從中央基地帶來的，比直接用肉眼觀察準多了。”
林空鹿：“……”原來還可以用試劑啊。
他默默轉頭看向江辭。
江辭別開臉，片刻後，又麵無表情說：“我的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