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見麵
遠處的車內，潘卓逸也繃緊神經，一刻不敢鬆懈地盯著林空鹿周遭。
風聲又起，地麵砂石滾動，土石夾縫中的荒草跟著搖晃，林空鹿的衣擺也被吹起。
他白皙修長的手指扣在弓上，精神高度集中，循聲看向廢樓。
就在這不安氛圍中，忽然，一個白色毛團子從廢棄樓三樓黑洞洞的窗口跳出，不知從哪掏出一根手臂長的大棒，就像憑空變出一般，凶狠掄向林空鹿。
“小心！”潘卓逸瞳孔驟縮，立刻向半空中的毛團子開槍。
但那毛團子竟敏捷躲過了，接著大棒繼續掄向林空鹿後腦勺。
林空鹿隻感後頸一道涼風，立刻彎腰閃避，同時向後飛起一腳，精準踢中毛團。
“嗷嘰——”
毛團瞬間被踢飛，重重摔落在地，大棒也掉在一旁。
林空鹿舉著弓走過去，很快看清，那毛團竟是……一隻兔子？
但正常的兔子，能拿棍打人？
林空鹿眼神微凜，不敢大意，上前一腳踩住那隻被摔狠了、正在地上掙紮撲騰的兔子。
“嘰——”
兔子瞬間四肢劈叉，趴在地上，毛茸茸的爪子拚命劃拉，姿勢像被踩住龜背的烏龜。但能明顯看出，它爪尖鋒利如刀，不像正常兔。
“變異兔？”林空鹿立刻用箭對準兔頭。
哪知下一秒，兔子竟扭過頭，淚眼汪汪：“大佬饒命啊，我隻是想打劫一點吃的。”
“還會說話？！”林空鹿微驚，手指一不留神，直接將箭射出。箭從兔子頭皮掠過，快狠準地紮在它眼前地麵，還順帶下幾根兔毛。
兔子嚇得尾巴毛瞬間繃直，剛才還掙紮刨土的四肢頓時不敢再動，縮成毛茸茸一團。
林空鹿見狀，踩住它的力道微鬆幾分，垂眼打量：“紅眼睛，利爪，鋼牙，果然是變異兔。”
關鍵是還會說話。
他之前聽趙洲之說過，這個世界的動植物和人類一樣，除了會變成類似喪屍的腐植、喪屍動物，也會出現有特殊能力的動植物，就像人類中有覺醒者一樣。
一般，人們把動植物的喪屍化、腐植化，也稱為感染。
但對動植物中，出現類似人類覺醒的情況，卻稱為異變。異變的植物稱為變異植物，異變的動物就稱為變異獸。
動植物異變後，依舊沒有智慧，隻是變得像電影中的怪物一樣難對付。
也因為沒有智慧，異變的動植物沒有分辨能力，會像異變前一樣捕食，很容易吃到喪屍，被感染，最終還是會喪屍化。
大部分人會把被感染的動植物和異變的動植物，統稱為怪物。反正對人類來說，它們都是危險的存在，都一樣。
但現在，他竟然遇見一隻會說話的變異兔，難道異變的動植物產生智慧了？
林空鹿腦速飛轉。
這時，兔子又忍不住扭頭，小心翼翼解釋，“大、大佬，我眼睛天生就是紅的。”
林空鹿：“……”
咳，倒是忘了這點，但……
“還敢狡辯？”他眯起眼，腳下又用力幾分，手同時換箭，嚴肅審問：“求救聲是不是你搞的鬼？這是第幾次幹這種事？抓過多少落單的人？吃……”
他皺了皺眉，才繼續說：“吃沒吃過人？”
兔子一聽，立刻吱哇辯解：“沒有啊大佬，我絕對沒吃過人，你看我這麽小，像是能吃人的兔？”
說話的同時，兔爪卻悄悄去夠掉在旁邊的大棒。
林空鹿順著方向看去，恰巧看見大棒竟忽然縮水，變成一根巴掌大、被咬過一口的胡蘿卜，也離兔子的爪子更遠了。
兔子一僵，頓時絕望。
林空鹿心中驚訝，想知道這是怎麽回事，腳下力道故意微鬆。
果然，兔子趁機“嗖”地躥出去，一把抓住胡蘿卜。
瞬間，胡蘿卜又變成大棒。
兔子抱緊比自己還高的棒，後腿一蹬，猛地跳起一人高，朝林空鹿再次掄去：“小子，看棒！”
林空鹿更驚訝了，這是什麽兒童頻道畫風？
他抬手一揮，輕易就抓住大棒。
抱著大棒另一端的兔子頓時變成掛在棒上，一時傻眼。
林空鹿抬眸。
一人一兔大眼瞪小眼瞪視半晌，忽然，他握著棒的手一陣猛搖。
兔子瞬間被甩飛出去，在地上“嗷嘰”滾了兩圈，摔成一個毛團，再爬起來時，整隻兔都有些暈乎。
林空鹿走過去，打算把它拎起。但這時，遠處車裏的潘卓逸忽然大喊“小心”。
林空鹿同時察覺危機，敏銳看向右後方。
廢棄樓後，忽然出現十幾隻喪屍犬，它們的眼睛像蒙著一層白膜，皮毛半禿，有的甚至被扯下皮肉，露出森森骨架。
在嗅到活物有存在後，立刻口流涎水，縱身猛撲而來。
速度太快了！
林空鹿皺眉，來不及用箭，直接扔弓拔槍，對準離他最近、也最快的喪屍犬。
一旁，兔子剛從暈眩中回神，就看見這一幕，嚇得腿瞬間發軟，直往後退，聲音哆嗦：“喪、喪屍狗？”
林空鹿注意力高度集中，無暇關注它說什麽。
這是他難得也緊張的時候，雖然他箭快槍準，但不得不承認，這個身體很弱，跑是肯定跑不掉的，而且最快的喪屍犬已經快撲到他頭頂。
他緊緊盯著喪屍犬，眼前終於又出現慢動作畫麵。
但就在他要扣動扳機時，攥在左手的大棒忽然變長，成為一根胡蘿卜色的權杖，而權杖頂端，包攏著一個被咬過一口的胡蘿卜。
林空鹿瞬間感到精力都被胡蘿卜吸去，同時權杖頂端飛射出白光一樣的細絲。
細絲韌如鋼，利如刀，竟在頃刻間就將十幾隻喪屍犬的頭齊齊削去。
林空鹿愣住，回神後，忽然一陣脫力，感覺像是身體被掏空。權杖也瞬間縮水，又變成巴掌大的胡蘿卜。
他指尖下意識摩挲，發現質感更像木頭，明顯不是真正的胡蘿卜。
兔子也被這一幕震驚，下意識喃喃：“原來這根蘿卜還可以這麽厲害？”
它像被某種力量牽引，由心底產生追隨一種的渴望，目光逐漸迷離。
等看到地上的狗頭，它瞬間又清醒，後怕地捂住脖子，毛茸茸的長耳朵緊貼腦袋，仿佛剛才是魔怔了。
但不知想到什麽，它忽然又壯起兔膽，竟飛奔過去，一把抱住林空鹿小腿……下方的腳踝。
林空鹿一個不防，被抱個正著，抬腳就要甩開。
但兔子這回死死抱住，仰起毛絨臉，語氣真切又賣萌：“大哥，我叫你大哥，以後我跟你混吧？”
林空鹿抬起的腳微頓，微訝：“這怎麽說？”
“咳，大哥你看，”兔子笑臉諂媚，“我剛好有蘿卜，你剛好能用，我們真是天作之合，天生一對，天……那個，總之，就是命中注定要成為搭檔啊。”
它看出來了，這根胡蘿卜在它手裏沒什麽用，但在這個人類手裏很有用。根據它在人類手機裏看過的108本龍傲天小說，這種時候，就該它靈寵（變異）兔出場了。
眼前這個大腿一定要抱緊，它可不想像那些喪屍犬一樣，屍首分離。
林空鹿聞言一陣黑線，提醒它：“成語不是這麽用的。”
“啊，這不重要。”兔子繼續抱他小腿，“大哥，我叫傲天，是我自己給自己取的名字，你叫什麽？要不這樣，我們的組合就取我名字裏的‘傲’，再取我名字裏的‘天’，叫傲天組合，你看怎麽樣？”
林空鹿：“……我看不怎麽樣。”
“要不這樣……”
兔子還要再說，但林空鹿一把薅住它毛茸茸的兔耳……咦，手感居然不錯。
然後把它硬拽下來，麵無表情地說：“在這之前，你先解釋一下為什麽把人騙來這件事。”
“呃。”兔子頓時心虛。
它傲天一生行事，何須向人解釋？但……抱大腿時除外。
於是趕忙道：“其實……我是看其他傻動物瞎吃、亂吃，最後都變喪屍了，想著我這麽聰明，肯定不能跟它們一樣。
“然後你們人類中有些人一直沒變喪屍，我猜你們人類的食物應該沒問題，就想打暈幾個路過的……好吧，是騙幾個路過的人來……”
見林空鹿微眯起眼，它忙又改口。
“我隻是把人騙來打暈，搶一點食物，然後就躲起來。那些人醒來後就都自己走了，我真沒把他們怎麽樣。你看我這麽弱小，怎麽可能是你們人類的對手？是吧？
“而且我攏共就搶過五次，加這次是第六次，還失敗了，我已經餓得啃七天草了。真的，我不是一隻壞兔子。”
說著它還翹起三瓣嘴，毛球似的尾巴抖了抖，故意做出賣萌模樣。
聽說很多人類都吃這一套。
但林空鹿此刻顯然不吃，畢竟這隻變異兔心眼多。
他收好弓箭和槍，把胡蘿卜也放進口袋，至於兔子……
他微皺眉，看向地上的喪屍犬。
兔子頓時有點慌，忙說：“大、大佬，我很有用的，收下我絕對不虧。”
林空鹿：“喔，那你說說，除了紅燒、麻辣、清蒸，你還有什麽用？”
兔子：“……”這人長這麽好看，心腸咋這麽黑捏？
不過，林空鹿說歸說，但還是拎著兔子回了越野車。
畢竟這隻變異兔跟人類一樣，會說話，有智商，蘿卜還是它的，不太好處理。
……
越野車旁，潘卓逸已經抱著槍下車，等林空鹿走近，立刻上前緊張問：“你沒事吧？剛才是什麽情況，那些喪屍犬怎麽忽然就死了？”
他剛才也開槍了，但因為距離遠，沒看見那些絲線，不清楚喪屍犬是怎麽斷頭的。
“還有這隻……”他又看向賣萌的兔子。
林空鹿搖頭，沒有立刻回答，隻說：“先上車吧。”
到了車上，兔子先鬆一口氣，覺得大腿總算抱著了，關鍵是不用死了。
但防止被當成儲備糧，它決定還是要展現一下自己的價值，於是清清喉嚨說：“大佬，我真的很有用，我頭腦聰明，學習快，會認字、認路……”
“等等，你會認路？”
“媽呀，兔子會說話？！”
林空鹿和潘卓逸同時出聲，潘卓逸聲音更是提高一個度，顯然被嚇不輕。
兔子不屑：“你都會說，我怎麽不能？”
說完偷看一眼林空鹿，覺得還是大佬淡定，發現它能說話，也就……險些一箭射死它。
潘卓逸語塞，心想：可你不是兔子嗎？
林空鹿這才把剛才的情況簡單講了下，並拿出胡蘿卜，讓潘卓逸也試一下。
但胡蘿卜在潘卓逸手裏，就像個普通木雕胡蘿卜，連在兔子手裏時都不如。
“看來不是人人都能用。”林空鹿若有所思，接過他遞回的胡蘿卜。
兔子被拴在安全帶上，聞言點頭讚同。能讓它傲天抱大腿的，定然不是普通人。
林空鹿又想起兔子剛才說它會認路，於是問：“你是本地兔？”
兔子連忙點頭。
“知道市第三醫院怎麽走嗎？”林空鹿又問。
“知道知道。”兔子急忙展現價值，說：“往前走直一千米，然後右拐，再……”
林空鹿點頭：“行，那就你指路吧。”
既然找不到岑濱他們，那不如直接去三院附近等，相信岑濱等不到他們，也會先去那。
潘卓逸卻有些不放心，問：“這隻兔子可信嗎？”
兔子立刻瞪他。
潘卓逸卻不為所動，畢竟就是這隻兔子把他們引到這的。
“確實不太可信。”林空鹿認同點頭，狀似認真道：“如果它騙我們，那隻能把它紅燒了。”
“！”兔子周身的毛瞬間炸起。
潘卓逸通過後視鏡看見，配合著忍笑：“那也隻能這樣了。”
兔子怒瞪他：“你太瞧不起我傲天了，我聰明又有智慧，既然認了大哥，對大哥就絕對忠誠……”
“對了傲天，除了你，還有別的變異獸會說話嗎？”林空鹿忽然打斷它。
“沒有。”兔子幾乎不假思索，“反正我沒見過第二個像我這麽聰明的變異獸。”
林空鹿若有所思，片刻後又問：“那你是怎麽變聰明的？”
兔子剛要開口，卻先被打斷。
“別說是天生的。”
兔子一蔫，老實回道：“就是有天撿到那根胡蘿卜，吃了一口，就變成這樣了。”
林空鹿拿出胡蘿卜，明白缺口是怎麽回事了，又問：“怎麽沒咬第二口？”
“我也想來著，但第二口就咬不動了。”兔子頹喪。
當時它牙都被崩掉了，還好成為變異兔後，又長回來了。
林空鹿聽完，又看向胡蘿卜，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什麽。
兔子見狀，也繼續指路，但可能是說太多了，它漸漸口幹舌燥。
林空鹿見它還算配合，正好包裏還有三根蘿卜，就拿出一根給它。
兔子立刻高興得三瓣嘴翹起，抱著蘿卜一通啃，長長的毛絨耳亂晃。
吃飽喝足後，它兔膽又大了起來，好奇問林空鹿去三院幹什麽。
“據我所知，那裏有幾個厲害家夥，十分危險。別說你們人類，很多變異獸都不敢靠近。”兔子提到那就害怕。
林空鹿沒告訴它真正原因，隻說：“找藥。”
“找藥？你身體不舒服？”兔子立刻來興趣了，說：“那跟我說啊，我們兔子生病就吃草，我嚐過很多草藥……”
“你們兔子不生病也吃草吧？”坐在前麵開車的潘卓逸忍不住插嘴。
“這不是重點。”兔子又生氣瞪他，然後對林空鹿自豪道：“我還看過你們人類的醫書，我非常聰明，一看就懂，你跟我說說症狀，我說不定能幫你找到合適的草吃。”
林空鹿無語：人當獸醫，獸要當人醫，這究竟是什麽世界？
“而且去三院很危險，真有病的話，還不如吃草。”兔子又極力勸說。
林空鹿沒把它的話當真，但潘卓逸饒有興趣，想看兔子是不是真有本事，於是替他說：“食欲不振，惡心想吐……”
兔子忙掀起腹部皮毛，那居然是一塊假皮毛，實際是一個小口袋。
它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本本，邊翻邊尋找關鍵詞：“食欲不振，惡心想吐，不喜油膩……”
“Oh my Gosh，你這是懷了啊！”
“噗——咳咳！”潘卓逸險些被口水嗆到。
林空鹿更是一陣黑線，轉頭看向兔子：“你不分男女？”
兔子：“呃，這倒也是，你是男的。不過你長這麽好看，也許……說不定……我是說有沒有可能你其實……”
林空鹿忽然抓住兔耳，作勢要把它丟出車。
兔子忙死死抱住他，整隻兔掛在他手臂，急忙改口：“不不不，我的意思是，現在世界大變，兔子都會說話了，男的懷孕算什麽？我之前還看見公兔子生了一窩崽……”
林空鹿：“你怕是也分不清公母吧？”
說完又要往外扔。
“不不不，可能大概確實是我沒看清……”兔子趕緊又求饒。
林空鹿這才把它收回。
兔子長舒一口氣，車內終於安靜了。
……
二十分鍾後，越野車順利抵達三院附近。
看來兔子沒故意指錯路，可免紅燒之苦。
潘卓逸開車繞一圈，最後在醫院東門找到岑濱等人的車。
和林空鹿想的一樣，岑濱沒等到他們，就先來三院了。
但和預料有點不一樣的是，車內沒人，周圍也看不見人影。
林空鹿本來以為，他們會在三院附近先等他和潘卓逸，然後一起進醫院。
但現在看來，他們先進去了？
他按下車窗，仔細觀察那兩輛車。很快，他透過兩輛車車窗玻璃的裂縫發現，岑濱他們的裝備還在。
他不由疑惑。
裝備還在，說明剛才的推測錯了，岑濱他們應該沒進醫院。可整個東門，連同附近的馬路又一片寂靜，連個人影都看不到。
岑濱他們去哪了？
林空鹿心底忽然湧上一陣不安，關上車窗後轉頭，看向駕駛座說：“潘……”
然後他整個人愣住了。
駕駛座上沒人。
剛才還在跟他說話的潘卓逸，竟然不見了。但他可以確定，剛才沒人開關車門。
那潘卓逸是怎麽出去的？難道是憑空消失？
他下意識又看向旁邊，果然，聒噪的兔子也不見了。
林空鹿呼吸微滯，不安的感覺更明顯了，車內忽然安靜的可怕。
他下意識攥緊身旁的雙肩包背帶，警惕觀察四周。
街上一片死寂，依舊看不見任何人影，連喪屍都沒有。周遭安靜到詭異，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他一人。
他掌心漸漸汗濕，另一隻手握緊了槍。就在這時，他眼前忽然一晃，失重感襲來。
再開眼，發現自己竟身處一個陰暗腥臭的環境。
這是一個空曠的房間，四周潮濕黏膩，牆角、天花板、地麵都纏繞著蛛絲，七八個巨繭從天花板上掉下，懸空中。
繭中有腥臭的血水滴下，在地麵積聚，旁邊牆上還印著血手印。
林空鹿下意識捂住口鼻，震驚看著這一幕。
這是哪？他是怎麽進來的？
但無論是怎麽進來的，這都不是一個安全所在。
想到這，他忙背起包，握緊槍和口袋中的胡蘿卜，小心避開蛛絲，一步步往門的方向走。
可蛛絲像有意識，察覺他移動，瞬間從四麵八方射來，頃刻便將他困住。
“唔。”林空鹿悶哼一聲。
聲音驚動了後方的繭，一個沒有滴血、看起來像新繭的繭竭力動了動，終於轉動半圈。
林空鹿抬眼看去，赫然發現繭的頭部竟然露出一張人臉。
那人顯然已經很虛弱，看見他，神情有些難看，語氣悲涼：“又被抓來一個啊。”
林空鹿沒出聲，不動聲色地觀察。
那人頓了頓，似是在積攢力氣，好不容易再開口後，語氣卻有些疑惑：“你有些麵生，我好像沒見過你，你不是我們江隊手下的吧？是陳少校手下的？”
林空鹿沉默，許久後說：“都不是。”
看來他已經進入三院了，就是進入的方式有點古怪。
繭中人更疑惑。
林空鹿：“我是從外麵來的，本來在車裏，一眨眼就出現在這了。”
繭中人瞬間明白，同情又歎息地說：“那你比我們倒黴，直接被送到蜘蛛窩了。”
“蜘蛛窩？”
“嗯，是一隻變異蜘蛛。”繭中人點頭。
“是它把我抓來的？”林空鹿皺眉。
繭中人搖頭，說：“我是，但你應該不是。三院有覺醒空間能力的怪物，我們都是這麽進來的，隻是你……比較不幸，被那怪物直接送到這了。不過變異蜘蛛暫時不在，可能去其他巢穴了。”
“巢穴？”林空鹿皺眉，看一眼周身越勒越緊的蛛絲，又問：“這些絲是……”
繭中人臉色頓時難看，咬牙艱難說：“想把我們困成繭，目的應該是……為了繁衍。”
林空鹿：“……”
他臉色頓時也不好了，極力想掙紮。
繭中人搖頭，不抱希望地說：“沒用的，那隻變異蜘蛛很強，蛛絲很難弄斷，也許隻有江隊能救我們，但……”
說到這，他語氣又黯然。江隊如今也自身難保，哪可能趕得及來救他？
林空鹿沒聽他的話，用力掙了一會兒，感到蛛絲越困越緊。
但他的手已經摸到口袋裏的小刀，他拔出刀，幾乎用盡所有力氣往下劃，然而……
割不動。
旁邊，繭中人歎氣。想勸，又猶豫。
他剛被困住時，也想盡各種辦法，可都沒用。
一旦被繭絲困住，不僅逃生無門，連死都做不到，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慢慢被繭完全包裹，然後被那隻變異蜘蛛注入蛛卵，成為繁衍後代的養料。
林空鹿嚐試了一會兒，果然沒有任何用，反而出了一身汗，隻能先閉目喘氣。
繭中人見狀，似乎想安慰幾句。
但這時，林空鹿忽然又睜開眼，漂亮的瞳仁似乎有些空茫。
繭中人微驚，以為他出了什麽事。
可實際上，他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被右手握住的那根胡蘿卜上。此時此刻，或許也隻有這個辦法了。
他咬緊牙關，下一刻，胡蘿卜瞬間變成權杖，從蛛絲間撐出。接著十幾根白光一樣的細絲從權杖頂端飛射出，在他周身一陣舞動，頃刻間便將他身上的繭絲盡數絞斷。
林空鹿落地時腳一軟，瞬間又有種脫力和精神被榨幹的感覺，手中權杖也瞬間縮水成胡蘿卜。
他不及多想，立刻飛奔至門邊，在蛛絲追來前搶先開門出去，又反手關緊門，順利將蛛絲擋在門內，動作一氣嗬成。
房間內，繭中人看得目瞪口呆。
林空鹿在門外撐著膝蓋一陣喘息，緩過氣後，立刻隔著門上的觀察窗問：“江辭在哪？我去找他來救你。”
他的精力已經空了，實在沒辦法再把胡蘿卜變成權杖。
繭中人回神，下意識道：“他在二樓，不，我是說，他們之前在二樓。”
至於現在，那就不清楚了，畢竟他已經被抓來半天了。
他大約還是對被救不抱希望，猶豫了下，忽然對林空鹿說：“兄弟，謝謝你，如果……我是說如果，你能見到東郊食品廠基地裏一個叫趙洲之的人，請幫我告訴他，我找到一架飛機，已經乘飛機離開容城了，還有、還有……”
他聲音輕顫，也低了許多，落寞道：“告訴他，我其實沒恨過他。”
林空鹿瞬間猜到他是誰，問：“你叫趙星墨，你爸叫趙洲之？”
繭中人一愣，年輕的臉上閃過意外。
林空鹿：“這麽重要的話，還是親自跟你爸說吧。”
說完，他便背起包，趕緊離開。
這裏畢竟是變異蜘蛛的巢穴，附近幾個房間也是，多停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險。
他匆匆走到樓梯，看一眼所在層數後，就往二樓走。
一路除了已經被殺死的喪屍和幹涸的血跡，沒遇到什麽危險。直到快到五樓時，樓下的走道間忽然傳來輕微走動聲。
他腳步一頓，竭力放緩急促的呼吸，慢慢退回六樓。
這裏離二樓還遠，會是誰？
陳少校和江辭的人？還是有可能跟他一樣被送進來的潘卓逸、兔子？又或者是……喪屍？怪物？
他屏住呼吸，不知何時又將十字弓舉在手中。
漸漸地，那聲音上樓了，步伐似乎有些輕快，一跳一跳的。
難道是兔子？
“傲天，是你嗎？”林空鹿以極輕的、幾乎隻有兩米內的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
爬樓梯的東西似乎沒聽見，仍在一跳一跳地上樓。
林空鹿精神緊繃，緩緩探頭，打算在牆角用餘光看一眼。
但忽然，有人從身後捂住他的嘴，皮質手套帶著冷硬，接著一條有力手臂箍住他的腰。
林空鹿倏然睜大眼，還沒反應過來，便被對方迅速拖拽到旁邊房間門的位置。
是誰？
他立刻轉頭，用十字弓對準對方，卻撞進一雙漆黑冷淡，看不出情緒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