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林空鹿僵住，錯愕地睜大雙眼，一時竟忘了反應。
江辭起初沒用力，隻輕咬住他的唇。似乎停頓了一秒，江辭微抬眼簾，漆黑的眼睛對上他震驚的視線，忽然用力吮咬，撬開齒關，極盡索取。
“唔。”林空鹿被吻得嘴巴發痛，臉被迫後仰，漂亮的雙眼漫上水霧。
江辭眼底濃稠如墨，染著瘋狂，植物化的右手捏住懷中人的後頸，將對方壓向自己。
如植物般青綠色的手指捏著細白纖瘦的頸項，讓林空鹿宛如被怪物叼住修長脖頸的天鵝，脆弱輕顫。
站在玻璃牆注意情況的尼爾看見這一幕，滿臉震驚。
現在這是在幹什麽？蘇研究員在和157號談情嗎？這到底是危不危險？要不要采取強製措施？
可蘇研究員剛才又讓他別動，現在也沒抬手示意，說不定是不危險？
又或許，對方可能在實驗什麽？
這可不是他瞎想，基地的這些研究員什麽古怪的實驗都能搗騰出來，跟怪物親個嘴兒……可能也不稀奇。
尼爾陷入了兩難，這到底該不該製不製止？
林空鹿不是忘了求助，是被吻得身體發軟，完全沒了力氣。他努力抬起手，想推拒江辭。旁邊青綠的細枝卻像遊蛇般纏住他手腕，舉至頭頂，他整個人繃緊成一條弦。
江辭瘋狂過後，又漸漸溫柔，吻變成羽毛輕點，細細密密，從唇角到頸側。
林空鹿指尖輕顫，細白的手指攥緊又鬆開，蒙著水霧的眼睛睜大，呼吸細亂。
玻璃牆外的尼爾有些臉紅，想移開視線，又怕忽然出事。就在他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采取措施時，看見江辭好像在咬林空鹿的脖子，忽然臉色大變。
“Ohn，他在咬脖子！”尼爾立刻采取措施，按下監視台上的按鈕。
瞬間，麻醉氣體從房頂噴下，彌漫整個空間。
林空鹿被吻得窒息，正努力呼吸，冷不防吸入一口，眼神不由迷離。
江辭臉色驟變，忽然緊緊抱著他，屏住呼吸。
但他不可能憋氣太久，沒一會兒，藤蔓還是漸漸鬆開，抱著林空鹿一起倒下。
海斯這時剛好過來看情況，見到這幕，神情驚訝：“這是怎麽回事？”
“157號剛才要咬蘇研究員的脖子。”尼爾來不及詳細解釋，趕緊去打開金屬門。
可當他要分開兩人時，本該昏迷的江辭卻忽然睜開眼，死死抓著林空鹿不放。他眼底赤紅，染上瘋狂，像守著珍寶不容進犯的猛獸。
尼爾被嚇得拚命後退，顫顫巍巍舉起槍。海斯也臉色大變，慌忙退出實驗室，大喊其他傭兵來幫忙。
可江辭畢竟吸入了麻醉氣體，僵持數秒後，最終還是緩緩倒下。即便倒下，他的手也緊緊攥著林空鹿的手腕，不願鬆開。
尼爾舉著槍，僵硬等待許久，確定他真沒動靜了，才鬆一口氣。
海斯喊的人這時也剛好趕到，眾人費了許久勁，才終於掰開江辭的手。
……
林空鹿再次醒來，還是躺在之前的病房。
他這次沒立刻坐起，而是兩眼無神地望著天花板，然後頭疼扶額。
白去了一趟，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江辭的情緒激烈程度，還是超出他的想像。情況不僅沒好轉，好像還更糟了。
他越想越頭疼，忍不住歎氣。
病房門這時被推開，進來的是海斯。
林空鹿下意識轉頭。
海斯見他醒了，走到床前坐下，先是一番關切，接著就問：“之前在實驗室發生了什麽？沉堯怎麽會忽然掙脫束縛？”
“尼爾沒跟你說？”想到當時尼爾還在旁觀，林空鹿又一陣頭疼，還有些尷尬，隻能盡量維持麵無表情。
海斯聳肩，說：“尼爾隻說是157號忽然暴起，開始啃咬你，還想咬你的脖子。”
其實尼爾一開始匯報的是親，可想到江辭後來的瘋狂，又覺得可能不是。
因為尼爾匯報得模棱兩可，監控也被關了，海斯就不確定情況了。
“他在咬你之前，跟你說了什麽？”海斯還想再具體了解一下。
林空鹿想起江辭那番生孩子的言論，神情又閃過惱意，抿了抿唇道：“沒什麽，隻是一些威脅的話。”
他可不想跟海斯說這些，畢竟基地多瘋子，以海斯的瘋狂程度，說不定會覺得江辭的話很有道理，可以試試。
唉，總之就是糟心。
海斯見他不說話，也不再多問，反而兀自分析起來：“看來他見到你後，情緒起伏很大，出現了墮化情況，所以才會咬你？難道是往喪屍方向墮化？”
林空鹿瞬間敏銳起來，江辭沒被咬，怎麽會變喪屍？
他忽然想起現實中，東郊食品廠基地那個沒被咬也變成喪屍的人，思索片刻後，麵無表情說：“沒接觸過病毒，也會被感染。”
他故意語氣平靜，聽起來像問句，又像自言自語。這樣既不引起海斯懷疑，又能試探對方反應。
海斯點頭，竟沒有隱瞞道：“沒錯，感染不僅靠接觸病毒，還有精神感染，不過精神感染也需要媒介……”
林空鹿心中巨震，似乎猜到界門村的村民是怎麽被感染的了。
可媒介是什麽？那個印有特殊圖案的平安符……圖案？！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又被敲響，有人來送江辭的檢測報告。
海斯快速瀏覽報告，草草看完後，忽然興奮站起，在病房裏來回踱步。
踱了一會兒，他終於忍不住開口：“知道嗎，蘇，157號真的出現墮化現象了，他變得比之前更強，可能會成為那個存在。我們或許就要成功了，這都是你的功勞，蘇，全人類都會感謝你。”
他激動按著林空鹿的肩：“我會向上級匯報你的功勞，讓你進入研究核心層，還可以申請讓你當157號的專屬研究員。對了，你還要去見他嗎？要是想的話，隨時可以。”
他現在非常期待林空鹿能多去見見江辭，最好能刺激對方的情緒，繼續墮化。
林空鹿自然知道他的目的，假裝之前受了驚，懨懨道：“暫時還是不了。”
之前的決定或許是個失誤，在解決問題之前，他不能再去見江辭。
海斯雖然遺憾，但想到他不久前險些被江辭“咬”死，又理解地點點頭，很快離開病房。
沒一會兒，尼爾又來了，告訴他，他在界門村的物品已經被收拾帶回，問他放哪？
“要放宿舍嗎？”尼爾問。
林空鹿正在想江辭的事，聞言隨意點頭：“那就放宿舍吧。”
隨即他忽然想起，現實中，沉堯被關在實驗室時，蘇語去看他，他是不是也情緒憤怒到出現墮化情況？
既然蘇語這麽重要，那解決問題的關鍵會不會在她身上？
他心念一轉，忽然叫住要離開的尼爾，說：“我也一起回去。”
然後，在尼爾的“帶路”下，他成功找到蘇語的宿舍。
……
蘇語的宿舍和她在村裏的老家一樣，物品不多，但擺放整齊，看著有些空曠、單調。
林空鹿等尼爾離開後，就關緊門窗，開始翻找房間內的物品。但把所有書籍、日誌都翻過一遍後，卻一無所獲。
他站在房間中央，視線向四周逡巡，最後，落在尼爾幫他拿回來的東西上。
這些都是蘇語留在界門村老家的物品，他之前就看過，但……或許會有什麽遺漏？
比如，蘇語和這裏的其他科研員一樣，都有寫日誌的習慣。
林空鹿之前剛到意識境時，為了解身份情況，也翻看過蘇語帶去界門村的一本日誌，但記錄隻到3071年10月18日，也沒什麽實質性的內容。
可如果意識境是根據現實中情況構建，這半年來，他作為意識境中的蘇語雖然沒繼續寫日誌，但現實中的蘇語當年應該有寫。
而日誌中的內容，屬於現實中客觀存在的東西。
意識境的時間是10月18日時，日誌剛好寫到10月18日。隨著意識境的時間發展，日誌後麵的內容會不會被慢慢構建出來？
想到這，林空鹿忙翻找那本日誌。
他也隻是大膽猜測一下，沒抱什麽希望。可沒想到，等翻出那本日誌打開後，竟真看到了新的內容。
他來不及震驚，立刻翻閱——
【10月19日，陰
我被七叔他們弄暈送進山，見到了海斯先生說的那個怪物。但它沒攻擊我，好像也沒有惡意，這和海斯先生說的不一樣。
來之前，海斯先生讓我接近它，喚醒它類似人性的一麵。雖然它長得恐怖，但我想，我可以試試。
另外，今天研究沒有成果。】
【10月20日，晴
怪物依舊沒攻擊我，而且把我趕下山，它好像通人性。今天的研究沒什麽成果。】
【10月23日，多雲
下山後沒事，研究依舊沒結果。】
【10月25日，多雲
我又回山上了，昨天怪物發狂，我費了很大勁才將它安撫平靜，它好像開始信任我了。研究還是沒結果。】
【10月30日，晴
今天怪物用藤蔓幫我摘了果子，我們相處很和諧，我忽然發現怪物長得並不可怖，有點像人類。另外研究沒結果。】
【11月10日，晴
怪物好像越來越通人性了，它聰明得令人震驚。海斯先生說，等它像人一樣擁有智慧後，就可以放任它留在山裏了，但在那之前要教導它不能傷人。
我覺得海斯先生想多了，怪物從不會無故傷人，它很聽話。另外，之前的研究方向可能有誤，但實驗結果可能是好的，或許要收尾了。】
【……】
【3072年3月10，陰
我錯了，他不是怪物，他是人。
他叫沉堯。
研究要重新開始，繼續收集資料。】
日誌到這戛然而止，但有點不對勁。
現實中，蘇語之後應該和沉堯還相處了一段時間，至少，他們有一起回基地，日誌為什麽沒繼續寫？
正想著，電話忽然響起。
除了對講機，林空鹿到這個世界後，還沒接過電話，一時恍惚。
他下意識按下接聽，傳來的卻是蘇薇的聲音——
“喂，小語嗎？我聽你的話，已經和爸媽一起搬到城裏了。對了，我也去過你家了，幫你帶了些你想給伯父帶的土特產，放心吧，都帶到了。”
林空鹿蹙眉，他沒讓蘇薇幫帶什麽土特產，蘇薇為什麽這麽說？
這時，電話那頭忽然換了人，是個中年男聲：“喂，小語嗎？特產裏沒有我讓你帶的荔枝啊。”
林空鹿沉默，什麽荔枝？界門村根本不產荔枝，這通電話到底是怎麽回事？對麵那個男聲是蘇父？
等等，蘇父曾經是界門村人，能不不知道村裏產荔枝？為什麽還讓帶荔枝？
關鍵是他進入意識鏡後，從沒收到過蘇父讓帶荔枝的消息。
林空鹿一時弄不清現在是什麽情況，隻謹慎回道：“抱歉，我忘記了。”
對麵也沉默了，許久後無奈道：“那算了，最近工作怎麽樣？研究還好嗎？結果怎麽樣？”
林空鹿剛想說還好，目光忽然落在日誌頁麵那一個個“研究”“沒結果”的字眼上。
這些話很奇怪，沒有前情後果，顯得很突兀。
他一開始以為是研究沉堯，可仔細想想又覺不對。期間有幾天，蘇語不在山上，但日誌依舊提及研究。
對了，當時組織有一批人在山上營地駐紮，在這個意識境裏，營地是被江辭掀了，但現實中不太清楚，難道蘇語是去營地做研究了？
可也不對，海斯說蘇語沒接觸過研究核心層，蘇語在日誌中也對怪物沉堯的來曆不清楚，而山上營地的研究涉及人體實驗，肯定不會讓蘇語參與。
那界門村那種地方，還有什麽能讓蘇語研究？
林空鹿一時沉思起來，沒有及時回話。
電話那邊的人察覺，忽然謹慎問：“你旁邊有人？”
林空鹿一愣，下意識說：“沒有。”
那邊似乎微鬆了口氣，說：“那就好，對了，如果研究實在沒結果，那就回來吧，容城這邊還有其他研究院。”
林空鹿有些奇怪，他們說的又不是什麽機密話，蘇父為什麽緊張旁邊有沒有人？等等——
如果是機密呢？
林空鹿忽然愣住，這個想法雖然沒什麽根據，但人的第六感有時很準，尤其在他被蘇語的隱藏身份坑過一次的情況下，不得不多想。
他忽然快速翻看日誌，如果是機密，那剛才的話一定含有暗語。有暗語的話，那蘇語就可能是間諜，以蘇語是間諜的身份來推測——
荔枝，研究，結果，缺資料，回容城……
荔枝，荔枝，會不會就是指他手中的這本日誌？
林空鹿腦洞大開地根據最後一字的讀音聯想。可能是現實中，蘇語讓蘇薇把日誌帶回容城了？所以才沒有3月10日之後的記錄？
而他沒這麽做，所以容城那邊利用蘇薇給他打電話，詢問情況？
至於“研究”，是暗指研究基地？研究結果好，暗指基地是好的，研究結果不好，暗指基地是壞的，缺資料可能是缺證據，回容城是讓他查不到的話，就回去？
但這隻是他忽然產生的一個猜測，完全經不起推敲，肯定需要驗證。
可林空鹿沒時間驗證了，他快速翻著翻著，忽然將日誌猛地合上，拍手按在桌上，直接跟電話那邊道：“研究結果不好，剛找到的資料被其他同事拿走了，但可以確定結果非常不好，你能派人來嗎？”
如果他分析的暗語對，那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基地確實有問題，可證據被他們拿回去了，你們能不能直接派人來給它搗了？
說完他緊張等待。
對麵一愣，似乎沒料到他會這麽直接，語氣忽然嚴肅：“你確定？”
林空鹿點頭：“我確定。”
對麵很快道：“那行，你等我通知。”
林空鹿：“……”
掛斷電話後，他長鬆一口氣，隨即忍不住抬手拍拍額頭。
居然又猜對了。
可這個蘇語的身份也太複雜了，竟然是雙麵間諜。估計是中州那邊早察覺組織有問題，特意派人來查的。
想想也是，組織都把手伸到中洲的容城三院了，中洲不應該一點都沒察覺。
不過雙麵間諜好，這樣他更有把握救出江辭了。
林空鹿本想把消息告訴江辭，穩定對方情緒。可仔細想想，又覺得還是等中洲那邊確定時間和方案後，再告知，比較有說服力，省得江辭看見他，情緒再激動，繼續墮化。
這是林空鹿最擔心的一點，如果真存在精神感染，那江辭在意識境中變成喪屍，是不是意味著他在現實中也……
林空鹿不敢賭，覺得一切都以穩妥為上。
好在中洲那邊動作很快，當晚就確定了具體時間。
林空鹿也在行動前去找江辭，打算趁亂救人，可等他到實驗室，卻發現江辭根本不在。
他心中不由一慌，立刻抓住旁邊一名實驗員問：“沉堯呢？”
那人聞言一愣。
林空鹿忙解釋：“157號。”
“哦，你是說他？”那人立刻露出憧憬、敬畏的神色，“他墮化嚴重，已經被送往中洲容城了。”
林空鹿：“……”忽然想罵髒。
他立刻轉身離開，打算現在就買票去容城。至於這個基地，幹的缺德事太多，正好中洲那邊的人快到了，趕緊搗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