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你也是……組織的人?”江辭語氣僵硬,目光晦澀望著林空鹿。

可能是衝擊來得太快,一時無法反應,竟看不出他神情是質問更多,還是失望更多。

林空鹿也懵了,甚至比江辭更震驚。

蘇是誰?哦對,他這個身份全名叫蘇語,可蘇語為什麽也是組織裏的人?這也太坑了吧?

到底是對麵那個白大褂在挑撥,還是原身的身份確實有問題?

他腦子一團混亂,下意識就否認:“我不是……”

可對麵沒給他們繼續說的機會,白大褂抬手一揮,扛著槍炮的傭兵立刻向江辭攻擊,同時噴射麻醉氣體。

林空鹿不可避免地被波及,即便在這一刻,江辭也下意識用藤蔓護住他。

可在濃鬱的麻醉氣體中,兩人很快都失去意識。

……

再次醒來,林空鹿發現自己躺在彌漫淡淡消毒水味的病房中。

他猛地坐起,下意識想:江辭怎麽樣了?

隨即想起那些人使用麻醉氣體,目的肯定是活捉,江辭暫時應該沒有危險。

但等等——

他立刻又看向牆上的電子鍾。

還好,時間隻過去兩天,沒有一覺睡半年……不,一點都不好。

時間都過去兩天了,天知道這兩天江辭會遭遇什麽,又會怎麽看待他。會不會已經認定他是個間諜,叛徒?

林空鹿頭疼地揉了揉額角,腦子裏還是有些亂。

他這個身份怎麽會是組織的人?太突然了……不,好像不是完全沒有跡象表明。

林空鹿僵住,忽然想起曾在蘇語臥室的書桌上看見一堆病毒學、植物學書籍。江辭掀了那個組織在山上的營地時,也“繳獲”不少同樣的書。

還有他剛來時,正和蘇薇一起從山上下來,背的籮筐裏也都是采集的植物,數碼相機裏全是各類罕見植物的照片。

這兩個細節都表明,蘇語不是單純地回村探親,何況他在村裏也沒什麽親。

是我忽略了。林空鹿懊惱地抓抓頭。

而且,蘇語,蘇語……這個名字越想越眼熟。

正皺眉思索著,病房門忽然被推開,走進一名穿白大褂的醫生。

林空鹿看見他胸口的銘牌樣式,餘光又瞥見門口守著的一名黑衣人,電光石火間,腦中忽然想起一個畫麵——

那是他在進入意識境前,看見的記憶碎片:實驗室中,一位身穿白大褂、容顏秀麗的女實驗員在神情嚴肅地注視什麽,旁邊一個黑衣人正跟她低聲耳語。

他終於想起來了,那名女實驗員的胸口也戴著同樣款式的身份銘牌,她的名字就叫蘇語。

所以在現實中,蘇語的真正身份其實是組織裏的女實驗員?女的?

草草草!林空鹿要裂開了。

難怪他剛到蘇語家時,書桌上除了書,還有口紅和眉筆,難怪村民後來把他當新娘獻祭……

因為現實中的蘇語就是女的。

隻不過他進入意識境,成為蘇語後,因為他是男的,境中關於蘇語的性別、樣貌等信息也跟著改變,所以境中的人不覺得他是男的有什麽奇怪。就像江辭成為沉堯後,樣貌還是現實中的樣貌,可村民和白大褂都沒奇怪,依舊認為他是沉堯。

至於口紅和眉筆,估計是意識境沒注意到這麽細節的地方,忘改了,才露出馬腳。

分析到這,林空鹿忍不住扶額,連剛進門的醫生跟他說了什麽都沒注意。

所以,他替代的身份為什麽是蘇語?

這個意識境是沉堯的,他和江辭又分別替代蘇語和沉堯,難道是因為蘇語在沉堯心中分量特殊?

對了,記憶碎片也是沉堯的,視角肯定是沉堯的視角,所以,那張關於實驗室的畫麵裏,蘇語當時注視的是——沉堯?!

現實中的蘇語和沉堯也一起回過基地?也被抓了?後來蘇語還去看過沉堯?

那沉堯現在應該很恨蘇語吧?

不行,無論現實中的這兩人是什麽情況,他都得趕緊去見江辭,安撫住對方,最好能想辦法救他離開。

江辭沒有現實中的記憶,過於沉浸境中劇情,顯然不是好事。

想到這,林空鹿立刻下床。

醫生忙伸手攔住他,神情不解:“你怎麽下床了?我剛才是問,你身體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林空鹿搖頭,緊接著道:“沉堯在哪?我要見他。”

醫生一怔,忽然不語。

林空鹿皺眉:“怎麽?我不是組織裏的人?不能見他?”

醫生為難:“這得先請示海斯先生。”

說完他轉身,到門外跟黑衣人耳語了一陣。

隔著觀察窗,林空鹿看見黑衣人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沒多久,醫生口中的海斯先生就來了,正是之前抓捕他和江辭的斯文中年男。

他依舊穿著白大褂,一進門就熱情道:“哦,蘇,你終於醒了,還好你沒事,不然我可要內疚了。對了,之前山上那次抓捕嚇到你了吧?那可不是我的主意,是喬恩那家夥,他們這些傭兵都是大老粗,手段太粗暴……”

“我要見沉堯。”林空鹿沒心情聽他說這些,很快打斷。

但考慮到尚不清楚這位海斯先生在組織中的地位,他頓了頓,又勉強緩聲說一句:“可以嗎?”

海斯推了推眼鏡,反光的鏡片遮住眼中一瞬寒光,半晌後,忽然勾唇一笑,語氣溫和:“當然可以,蘇,畢竟你這次立了大功。”

說完他轉身朝黑衣人吩咐一句,黑衣人立刻恭敬進來。

“就讓尼爾帶你去吧。”海斯微笑說。

林空鹿抬眸看尼爾一眼,見到正臉後,發現對方果然是記憶碎片中,站在蘇語身旁耳語的那個黑衣人。

他沒說話,起身穿上外衣。

不知是不是故意,海斯讓人送來的衣服也是白大褂,還戴著屬於蘇語的身份名牌。

穿上後,他看起來儼然和組織裏的科研人員沒什麽兩樣。

林空鹿隻想盡快見到江辭,沒功夫管這些,何況他不能在海斯麵前表現出異狀。

他朝海斯點點頭,麵色鎮定地離開病房。離開時,還帶上了江辭給他的那朵冰藍花。

在他離開後,之前那位醫生又進來,麵色遲疑地問海斯:“這樣真沒關係?畢竟蘇的身份還有些……”

海斯搖頭,微笑打斷:“你知道嗎,漢克,最新的研究發現,負麵情緒能加速怪物墮化,使它們變得更強,比如恐懼、痛苦。

“但幾乎所有怪物都沒有自我意識,很難產生足夠的負麵情緒。沉堯是迄今為止,我們做出的最完美作品,他擁有自我意識,我很想知道,他有沒有機會墮化成我們想要的那個存在。”

醫生聞言恍然,隨即露出向往的神色:“那他將成為神。”

海斯點頭:“或許我們會比喬納博士先成功。”

頓了頓,又虔誠地說一句:“一切都是為了人類的未來,這點犧牲是必要的。”

“為了人類的未來。”醫生低頭,恭敬重複。

……

林空鹿走在長長的冰冷走廊,在尼爾的引領下,一路走到關著江辭的實驗室。

實驗室有兩道金屬門,關押嚴實,右邊的牆是防彈玻璃,方便科研人員觀察。玻璃牆內有一層電網,防止裏麵的人攻擊。

林空鹿站在玻璃牆外看實驗室內的情況,這一幕恰與記憶碎片中,蘇語注視沉堯的場景重疊。

江辭沒受什麽傷,但手腳都被束縛帶綁在**,冷峻的臉上有些蒼白和憔悴,此刻正緊閉雙眼,似乎沒醒。

林空鹿皺眉,心底浮現一絲怒氣,語氣盡量冷靜問:“為什麽要綁著?”

尼爾看他一眼,刻板回答:“157號太強了,不得不防範。”

林空鹿想說他不是157號,他有名字。可張了張口,又覺得沒什麽意義。

他閉了閉眼,說:“把門打開,我要進去。”

這樣隔著玻璃牆和電網,他怎麽跟江辭溝通?江辭會信他就見鬼了。

尼爾聞言微驚,遲疑道:“這得請示海斯先生。”

林空鹿:“那就去。”

他確定了,海斯在這裏身份應該很高。

尼爾出去一會兒,很快回來,在他身邊耳語:“海斯先生說可以。”

房間內,江辭忽然睜開眼,直直望向兩人,眼底盡是冰冷與狠厲。

林空鹿被他的眼神驚了一下,回神後,不自覺抿緊唇。

旁邊的尼爾立刻也緊張,說:“他醒了,現在進去太危險。”

林空鹿捏緊手指,卻說:“去開門。”

語氣不容置疑。

尼爾猶豫一下,最終還是照做。在基地,科研人員的地位總比他們傭兵要高一些。

“有危險的話,我們會采取強製措施。”可能是林空鹿臉色太蒼白,進去前,尼爾告知道。

林空鹿腳步一頓,卻說:“不,如果我沒示意,不要行動。”

萬一他們擅自行動,他和江辭的關係隻會更糟。

尼爾知道這些科研員有時固執起來,實在是不要命,於是無奈地聳聳肩表示回應。

隨著金屬門打開,又緩緩關上,江辭的視線終於從玻璃牆移到門口,死死盯著林空鹿。

林空鹿在門關緊的瞬間,疾步走到床前,可對上江辭那雙充滿冷意的眼神,又微怔。

他再次抿緊唇,蜷了蜷手指,俯身靠近說:“你聽我說,我不是蘇語,你也不是沉堯,我們隻是被困在這個意識境中,你一定要冷靜,我會想辦法帶你離開。”進來前,他讓尼爾把監控關了,房間裏的聲音暫時傳不出去。

江辭隻麵無表情地看著他,黑眼珠一動不動。

林空鹿見狀,心中有些沒底。如果不信他,肯定會罵他,如果信了,好歹眼睛動一動,暗示一下。

這一動不動是什麽意思?

“你、你還好吧?”林空鹿猶豫一下,又緊張問,“他們是不是對你做了什麽?你受傷了?”

江辭忽然諷刺一笑:“受傷?你擔心嗎?”

林空鹿一愣,瞬間明白,他是沒信。

“你不信也沒關係,”他又開口,“但你一定要冷靜,不要過激反抗,盡量保存實力,等過兩天我一定想辦法……”

“你靠近些。”江辭忽然打斷,看著他說。

林空鹿猶豫一下,將身體俯更低些。

但下一刻,江辭眼神驟變,忽然掙脫束縛帶,藤蔓暴漲,迅速困住他,將他抵在牆上。其中一根青綠的枝條更像毒蛇般,纏上他細白的頸項。

林空鹿隻有腳尖能碰到地麵,整個人幾乎都依托藤蔓支撐,被迫仰起頭。

“你問他們做了什麽?”江辭欺身靠近,捏住他精致白皙的下巴,冷冷吐出話:“蘇研究員自己不清楚?他們把你這麽漂亮的研究員派進山,不就是想研究一下,怪物會不會產生人類的情緒?人類的感情?這個任務你完成的很出色,不是嗎?”

被捏住下巴時,林空鹿才察覺,江辭的手指帶著電流的麻意,那些困住他的束縛帶竟是帶電的。

外麵的尼爾發現情況不對,立刻要啟動強製措施,林空鹿看見忙大喊:“不要!”

雖然聲音無法傳出,但尼爾看清了他的口型,一時僵住。

江辭餘光瞥見外麵,又低垂眼眸,看見他口袋裏的冰藍花,指尖微鬆,卻很快又捏緊。

再抬眸時,他語氣多了分漫不經心,附耳道:“蘇研究員這麽有奉獻精神?跟怪物談感情這種事也親自做,那不如再奉獻一下,跟我這個怪物生個孩子?人類懷上怪物的孩子,應該更值得研究吧?”

林空鹿轉頭,震驚看向他,第一反應竟是:我是男的怎麽生?

而且他什麽時候跟對方談感情了?

等真正意識到江辭說了什麽,他又忍不住微怒,耳朵漸漸漫上薄紅。

“我沒有。”他一時也生氣了,氣得不顧來時的初衷,咬牙低聲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麽?”

他漂亮雙眼帶著薄怒,因為生氣,有一絲瀲灩水光。

江辭定定看著他,漆黑的眼中辨不出情緒,片刻後,忽然低頭,咬上他柔軟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