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同學會(四)

陸仁的夜視能力不算好,更何況這別墅坐落在荒郊野外,連路燈都沒有,到了晚上外麵可謂是漆黑一片,現在房間裏的照明陡然熄滅,整間房陷入了純粹的黑暗中,伸手不見五指。

陸仁打開了手機照明,但能照亮的區域十分有限。隻能憑借著閃電亮起的一瞬間勉強看清整座房間。

他發現窗邊的奚和不見了,就像沒有來過一樣,憑空蒸發。整個房裏隻剩下了陸仁一個人。陸仁悄悄鬆了一口氣,盡管很感激奚和剛剛救了自己,但是現在這種情況下,奚和的存在會比沒有奚和更令陸仁感到害怕。

黑暗遮住了視線,但往往這種時候人的聽覺會更加靈敏。

陸仁聽見隔壁的宗一罵了一聲髒話,然後他直接推開了房門與陸仁碰了頭,他嘴裏不住地抱怨著:“肯定是台風把電線刮斷了。這鬼天氣,又斷網又斷電。”

陸仁沒有接話,他還在警惕地觀察著黑暗。

宗一疑惑地問:“你怎麽了?”

“你不覺得……太安靜了嗎?”

停電的夜裏,在宗一的咒罵之後就再沒有了什麽別的聲音。盡管大家都住在不同的樓層。但大家隻是不住在一層樓,不是隔著二裏地。

為什麽別的人都沒有反應?

就算客人因為膽子大在房裏安靜等待,那主人家呢?連關照都沒有一句嗎?

漆黑寂靜的夜裏,好像時間也被拉長了,隻有這座老舊的宅邸,在四下無人的時候,如同暗中窺伺的巨獸一般,盡情呼吸。

宗一有些慌了。他雖然出生在宗家,但是驅邪的天分不怎麽樣。所幸現在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不會像封建社會似的,孩子生下來就找錢家算,算出來天賦不行就找個池塘直接自由落體。建國後講究破除迷信,宗一這種沒天賦的孩子才得以茁壯成長。就為了這,宗一從小就把馬哲書當成是自己的護身符。

有時候宗宸去祛邪,會帶上他們幾個同輩的半吊子去打下手。到了關鍵時刻,人人都掏長輩送的防身靈寶,隻有宗一會掏出他隨身攜帶的馬哲書高喊:“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

一個把唯物主義當成精神支柱的唯心主義者。

現在宗家對天賦高的孩子的和天賦低的孩子的都一視同仁,不對,應該說是物盡其用。天賦低,就努力學習科學文化知識,在社會領域做到拔尖,為天賦高的輸送更好的資源。為了這,宗一小時候不好好讀書挨的打都比宗宸多。而天賦高,則潛心修煉,從玄學領域再反哺這些天賦低的成員。換言之,宗宸以後成了家主,得養一大家子像宗一這樣的鐵廢物。

團結,才是宗家能曆久不敗的關鍵。

長在科學裏的宗一哪裏見過這種陣仗啊,他反應過來以後竟然抖得比陸仁還要誇張幾分。但他心裏也知道,如果真的出了什麽事,這裏能幫上忙的也隻有與玄門有淵源的自己了,切忌自己嚇自己。於是故作鎮靜地對陸仁說:“可能是,因為今晚台風天,又沒有網,大家睡得早。”

陸仁剛想點頭,就聽見樓下傳來一聲女人淒厲的尖叫聲。

是女仆。

陸仁和宗一對視一眼正要前往樓下查看,就聽見一聲玻璃破碎的聲音緊跟著傳來,似乎是窗戶被砸破了。

兩人暗道不好,加快了腳步。

樓下女仆的房裏空****的什麽都沒有,一旁巨大的落地窗被砸破了一扇。風把未收起的紗簾吹得飛起,地板上滿是濺落的雨水。玻璃的碎片灑滿了外麵的花圃,可以明顯看見一排蜿蜒的腳印向花園裏延伸,看樣子還是光著腳丫的。

陸仁看得皺起了眉頭。

宗一警惕地走到窗邊觀察現場,然後衝著陸仁搖了搖頭:“地上隻有玻璃和雨水,不像有什麽襲擊了她的樣子,更像是她自己跑了。我建議把所有的男人都叫起來,分頭去找,這個天,一個女人獨自在外麵太危險了。”

陸仁看著一片狼藉的花圃,裏麵靜靜躺著一瓶破碎的女性化妝品,料想那就是打破玻璃的元凶。

可是誰會用化妝品打破玻璃呢?

必然是女仆呀。

陸仁忍不住疑惑:“她是先尖叫,然後自己打破了玻璃跑了。”

宗一點了點頭,他也表示了不理解:“可她為什麽要在這個天跑出去呢?她膽子真大。”

是啊,為什麽不害怕這種電閃雷鳴的夜晚呢?

不可能有人不怕吧,畢竟這裏樹木這麽多,一不小心容易被雷劈死,即使沒有打雷,人類對黑暗的恐懼也不是那麽容易克服的。

那她為什麽要一個人跑出去呢?

也許,她不是跑而是…逃呢?

她不是不怕雷電和黑夜,而是她的房裏,有更可怕的東西呢?

想到這裏,陸仁和宗一不約而同用手機掃射著女仆的房間,最終光線交匯在房間的一個角落。

一個紙人站在那裏。

紙人擁有一張粉撲撲的臉蛋,一雙大大的細長的眼睛和一隻小巧的嘴巴。單看樣子更像是喪葬用品店裏的滯銷貨,但在這樣一個夜晚,它突兀地出現在這樣一個地方,隻能用可怕來形容了。

兩人與紙人僵持了大概有一分鍾,誰也沒敢動,隻有兩束燈光默默照耀著紙人的臉,而它安靜得就像是一個死物。

宗一默默鬆了一口氣:“可能隻是女仆的奇怪癖好呢?”他這麽想。

然後他聽見陸仁對著紙人說:“我看見你剛剛眨眼了!”

眨眼?!

宗一驚恐地看向了陸仁,但他發現陸仁的表情很平靜,不像是看見了什麽可怕的東西的樣子。於是宗一意識到:“啊,陸仁在說謊。”

但紙人沒有意識到。

“討厭,被發現了。”宗一聽見一個小孩子的聲音如是說。他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但他聽見了他身邊陸仁的聲音。陸仁說:“我數到三,就往雨裏跑,不要回頭。”

“一……”陸仁拉著他往窗邊又退了一步。他清楚地看見紙人歪了下腦袋。

“二……”紙人那張紅紙糊成的嘴巴似乎牽起了一個險惡的弧度。

“三!”陸仁一聲令下。

宗一根本不敢耽誤,他大喊一聲:“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就跟在陸仁身後就像離弦的箭一樣衝進了大雨裏。

暴雨傾盆,雨珠落到地上還會引起一大片水霧,阻擋住人的視線。手機微弱的光線能照亮的區域其實十分有限。宗一跑了一陣子之後發現了一個巨大的問題,他前麵的陸仁,不見了。

他們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