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徭役,陷阱,私鹽

劉主簿心胸狹小,許地主早知其會有報複,事情發展也如他所想。

今年冬日抽徭役,最累的修理橋梁、河道攤派到了許氏一族的人頭上,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一個壯丁被抽了出來。

冬日下河,又冷又凍,而且官府使喚人可沒有餘地,都是往死裏去用。

一日隻給兩頓飯,餓不死就行。

像這種苦役,正常情況下是分散抽,防止民怨沸騰。

如今劉主簿這一番動作,明晃晃的告訴其他人,他要搞許家一族。

這還不夠,對外放出消息來給許氏族人聽,是他們的“族長”無禮,得罪了他,你們才會受到此災的。

劉主簿得意對長孫教導道:

“……這便是借力打力,許家人有舉人在,可以免去徭役,但其他族人可沾不到這個光,如今平白被連累,自然會去逼迫許地主。”

“哼,有他好受的。”

“祖父,可許家子是新科解元,若是他告了上去怎麽辦,豈不是會累及您?”

長孫擔憂的道。

“你當我沒想到這一出嗎?”劉主簿擺擺手,點出其中關竅:

“這就要占了大義名分了,抽徭役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又不是我平白編出一個事情來,抽中許家人是多了一點,但也沒有出格啊。”

“我做錯了何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劉主簿大笑了起來,見長孫若有所思,追問道:

“可許家富裕,若是拿出銀子來免了族人的徭役怎麽辦?”

“怎麽辦?”

劉主簿目露精光,咧嘴一笑:

“若真是這樣正中我下懷,我要讓許家吃不了兜著走,那個許家庶女也得乖乖嫁進門來。”

見長孫恍然大悟,他心中一陣滿足。

能聽明白了就好,看來自己後繼有人啊。

……

許氏族人被大批抽去服最苦的徭役,雖族人經了上次一嚇,並不敢去許地主麵前聒噪。

可許地主能看著不管?

他找來許玥商量:

“族人們也是受我們所累,不能不管,我尋思著出一筆銀子,去找代役的人,也好讓族人安心。”

此時家中無功名的人家,是必然要服徭役的,總有不想去的,所以就催生了一項生意:

——你給我銀子,我代你去服役。

這掙的是苦錢,一次大概要收三兩銀子,不是有錢人家斷不會找人代役。

冬日修河道、橋梁,是苦中之苦,要找代役的人,還要多加一兩半兩的銀子,許氏一族抽去徭役的有四十二人。

也就不到二百兩銀子。

今年許家新種的三十畝番茄,全熬成了果醬,又足足的加了糖,對外宣布是海外來的秘方,工藝繁瑣,成本昂貴。

所以一小罐賣出去就是半兩銀子,如此貴的價錢,還供不應求。

有人眼紅,奈何誰都吃不出來原料是什麽,許家大賺特賺,在這上麵掙的銀子就少說三千兩了。

“不可。”

許玥搖頭否定了這個建議,道:

“以銀代役是民不舉官不就,我們情況不同,劉主簿虎視眈眈,若隻是不允許還好,若抓住這個把柄做文章……”

“我們隻能予求予取了。”

聞言,許地主悚然一驚,萬萬沒有想到裏麵還有這麽個陷阱!

見許地主臉帶惶然,許玥展顏一笑安撫道:

“識破了也就沒什麽大不了的,這類地方小吏,油滑處事,一代代的經驗傳授,最擅長的就是螺螄殼裏做道場,把手中權力用到極致。”

說到這裏,她冷淡道:

“因為熟悉,所以總能達到目的,也正因為如此,安於現狀沾沾自喜,永遠是個小吏,成不了大器。”

“玥哥兒,你可是有辦法了?”

許地主眉頭一鬆,欣喜的問,見許玥點頭,他從不去懷疑自家乖孫的能力,也不多問細節,心中一塊大石終於落下。

這日。

回了屋子,許玥取出一封厚厚的信,將裏麵的紙張倒出來一看,確認無誤,心中一定。

她記憶力極好,幫李知府處理那一批貪汙吏員的時候,各種繁瑣的來往文件、信函都一一過目且大略記在了心中。

劉主簿的親家姓程,程長吏抄家之時所得有萬兩之多,震驚了一幹人。

要知道這還隻是現銀,其他田地、宅鋪、產業不知凡幾。

說句不好聽的,就是李知府來,不使勁刮,也貪不了這麽多銀子,那其來源頗有可慮之處,奈何程長吏一被抓就自盡了,死無對證。

最後也隻能草草結案。

她卻從如煙海般的書信之中,將散落的信息連成線,加上大膽的推測,得出來一個結論:

——程長吏是在販賣私鹽!

如今海內升平,鹽鐵官營,所有鹽商都是從朝廷得到鹽引才能賣鹽,所得之利,已經是五倍之多了。

可人心怎會有不貪婪的時候。

若賣私鹽,沒了鹽引的桎梏,同樣的一斤鹽,賣出去四十文一斤,可成本能壓到五文一斤!

裏外一算,一斤足有三十五文的利潤。

這麽大的利潤,饒是朝廷屢次打壓,私鹽還是從未斷絕。

許玥深知其中水極深,不敢貿然告知李知府,而是隱晦的和馮老爺子說了,老爺子經的多了,也不驚訝,判斷這是小打小鬧的販私鹽。

而不是某些大鹽商們,手眼通天,直接占據鹽礦,無成本開采鹽來販賣。

她鬆了一口氣,把證據都留了下來,以備不時之需。

此時,望著手中的信,許玥輕輕一笑:

——程長吏為何要把女兒嫁到丹陽縣來,而不是嫁在府城,那裏不僅離家近,好兒郎也不少。

因為,兒女的婚姻就是最好的盟約,一位世代紮根丹陽的主簿,根深蒂固,豈不是最好的同夥?

許玥去了曾縣令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