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不要
A4紙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人名，還有一些很難調查到的私密事跡，怎麽看都不應該是普通小孩子能弄到的東西。
禪院甚爾拿著那一遝紙，隻覺得燙手無比，還有著特別荒謬的感覺。
所以給他500日元，是想要雇傭他去殺人嗎？
她怎麽知道自己是殺手的？
不對，這是正常小孩子能想出來的事情嗎？？？
花500日元就想雇傭一個頂級殺手，去殺這麽多的人？？
她以為他看不出來這些資料是從別的地方弄到的，任務價值已經超過了500日元不知道多少倍麽？
他又不是傻子！
更何況想接委托的話，禪院甚爾要多少就有多少，根本沒必要再在這裏浪費時間。
禪院甚爾把資料塞回少女的手裏，神色冷了冷。
“我沒空陪你玩過家家。”
——這當然不是女孩子過家家般的遊戲，尋常的女孩子根本拿不出這些資料，也不可能想到要把這些事情轉包給他，而且還隻付500日元！！
但這不是重點。
如果是平時的他，不會遲鈍到連少女的真實意圖都察覺不到，眼前的少女對他根本就沒有那種想法，是他自己——完全控製不住地胡思亂想起來了。
是因為那雙極度相似的金色眼睛麽？
看著少女眼巴巴望著自己，神色好像還帶著些許委屈，禪院甚爾心裏不由得煩躁起來了。
“自己一邊玩去。”
禪院甚爾沒好氣地說著，就要把少女拎起來，往巷子外丟出去。
“等等！！”
少女不死心地扒著他的胳膊，幾乎整個人都掛到了他的身上，“我給一半，一半還不行嗎！！！”
可惡，這個遊戲的BUG果然不是那麽好卡的！
禪院甚爾竟然這麽聰明！！
500日元根本就騙不了他！！
花理奈含淚讓出一半的任務獎勵：“兩千多萬呢TuT”
手握價值5億天逆鉾的禪院甚爾：……
別說兩千萬了，就是給他五千萬，他也不想出手。
不光是因為錢的問題，更是因為少女的這雙眼眸，總會讓他忍不住想起一些不願意想起的東西。
那當然不是不好的回憶，而是因為太過美好，所以才想要竭力抑製住，不讓自己想起來。
不然他會忍不住想要沉溺進去。
沉浸在過去中，再也不願清醒。
這對禪院甚爾來說，是很罕見的，也許一生隻存在一次的失控。
他的自製力時好時壞——主要表現在競馬場上對自己莫名其妙的自信，總是會讓他在最後關頭輸個精光，連一個硬幣都剩不下。
而麵對敵人的時候，他又有足夠的耐心，哪怕獵物一點動靜也無，他也從不焦躁，永遠那麽遊刃有餘地等待著。
唯一能讓他按捺不住的，隻有……
他垂眸望著少女那雙金眸，璀璨的顏色仿佛能照亮黑暗，讓整個世界都變得明亮起來一般。
每當注視著這雙眼睛的時候，他都會忍不住感覺到溫暖，那種虛幻的、完全不屬於自己的溫暖。
不應該存在於他的世界的溫暖。
禪院甚爾唇邊的傷疤微動，挑起一個凶戾的笑容，像是要把少女嚇退：“再囉嗦，我把你這些資料全撕了。”
要恐嚇一個人的話，禪院甚爾有比這更可怕一百倍、一千倍的說辭，然而在那雙眼眸的注視下，他偏偏選擇了最溫和無害，最不像是他的一種。
覺察到這一點，禪院甚爾內心的煩躁更盛了，挑起眉毛望著眼前的少女時，倒是真有了那麽一點凶惡的感覺。
花理奈趕緊把資料全部收好，總算看出了禪院甚爾今天不想跟她做任務，她：“那給我你的電話！”
“不給！”
禪院甚爾想也不想就揪起她的領子。
花理奈趕緊：/抱住！
用力摟住禪院甚爾的胳膊不鬆手，花理奈說：“給我給我！”
立繪上的禪院甚爾額角跳出了一個十字，看起來像是要把她滅口一樣。
花理奈趕緊說：“給我我就走了！保證不再纏著你！”
這可是她等了好幾年才刷新出來的禪院甚爾！！！
怎麽可能那麽輕易放過他！！
就算禪院甚爾給了，她也不會走的嘿嘿嘿嘿。
花理奈死死抱住禪院甚爾的胳膊，出於某種不知名的原因，禪院甚爾也沒有像是對待其他人那樣強行動手甩開她。
他隻是不耐煩地說：“我沒有手機。”
花理奈才不信。
“我可以自己取！”花理奈說著把手伸向了禪院甚爾的褲子口袋。
他的上衣看起來像是那種緊身衣一樣的，根本就沒有口袋，但褲子上應該是有的，經過五條悟的提示，發現自己還可以從npc身上掏東西的花理奈立刻伸出了自己罪惡的雙手。
禪院甚爾黑著臉掐住她的手腕。
這小鬼，真是無法無天了。
看著眼前理直氣壯的少女，他眉頭深深皺了起來，卻還是在少女充滿期盼的眼神下報出了自己的號碼。
這都是為了能讓她不再纏著自己。
大不了她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把她拉黑。
這麽想了想，禪院甚爾心裏的煩躁和氣悶終於消失了。
得到了想要的號碼，花理奈抱住他胳膊的動作也沒有取消，然而這時候禪院甚爾卻像是耐心耗盡了一樣，直接扒開她的手，把她從巷子扔了出去。
他的動作快速而凶狠，實際上在把少女丟出去的時候，還是卸了幾分力道，嬌小的少女撞到路邊的花壇裏，被裏麵修剪成圓形的樹木托住，不僅沒有受傷，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地趴在上麵的樣子反而帶著幾分可愛。
禪院甚爾視線一頓，驀地收回目光，頭也不回地走了。
沒走出兩步，放在口袋裏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像是有人給他發了信息，禪院甚爾煩躁地嘖了一聲。
早知道這樣，連電話號碼也不應該給她的。
煩人的小鬼。
禪院甚爾一邊想著一邊拿出手機，打算先看看少女說了什麽，然後考慮要不要把她拉黑——等等，不是考慮，是一定要拉黑！
然而給他發消息的卻不是那個少女。
而是他一直在有意無意回避的人。
“甚爾君，你考慮好了嗎？”
備注為“伏黑”的女人發來的消息。
這是她提議在一起之後，過了好幾天的時間，第一次給他發消息。
敢對著他這張臉說出這種話，這個女人倒是難得的有勇氣的人。
禪院甚爾當然也有認真考慮了，不過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為了那個把他吵得頭疼的臭小鬼。
說到底，他不應該在意這麽多的，就算給那個孩子請個保姆也沒什麽，隻要從賺到的錢裏拿出來一點點，就能請到整個東京最好的保姆了。
可他又覺得，那個孩子想要的不是這些。
他更需要的是一個完整的家庭。
等下……
才那麽點大的小鬼，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嗎？知道在自己身邊照顧自己的人，是親生母親還是什麽沒有血緣關係的人嗎？
他什麽都不知道吧？
“……”禪院甚爾難得呆住了。
那個臭小鬼，就算把奶粉和牛奶搞混了給他喂下去，他也完全沒發現啊！！
他怎麽可能會想這些事情！！
是親生母親在照顧他，還是保姆在照顧他，有沒有完整的家庭，他根本什麽都不懂啊！！
連完整和家庭是什麽意思他都還不知道吧！！
——所以說，這些天以來，自己到底在糾結什麽啊！！！
發現自己做了這麽沒有意義的事情，禪院甚爾整個人都傻了。
他第一次覺得，真正需要一個家庭的人，也許並不是那個什麽都不懂的臭小鬼。
而是他自己。
明明隻是與小咒靈分別時，突如其來冒出來的一個念頭而已。
隻是隨口說說，要給她留一個房間什麽的……
禪院甚爾腳步一頓，意識到自己在思考的是一個多麽危險的話題，他又連忙打住了。
然而眼前還是不受控製地閃過了少女的那張臉，還有那雙相似的金眸。
……甩掉一個，又來了一個。
禪院甚爾莫名的覺得有些牙疼。
這都是什麽事啊！！
還是不想了，感覺自己根本不適合思考這麽深奧的問題，禪院甚爾：……賺錢！！
還是賺錢給那個臭小鬼請個保姆吧！！！就不要為難自己了！！
帶孩子這種事他是真的不擅長啊！！！
讓他去殺人還差不多。
禪院甚爾拿起手機，打算問問孔時雨最近有沒有什麽來錢快的委托，最好是定金給的爽快尾款打得更快的那種。
這時他忽然發現手機裏多了一條信息。
陌生的號碼：“去橫濱吧！！求求你了！！！！”
孩子氣的語氣，以及絲毫不考慮對麵讀到消息的人是怎樣感受的、占據了手機小半個屏幕的感歎號。
是她？
禪院甚爾手指一頓，而後又忽然注意到這條信息所傳遞出來的意思。
去橫濱，也就是說，她不在橫濱？
看她的打扮，不管是背帶裙還是腳下踩著的小白鞋，確實都不太像是能出遠門的樣子。
那去看看橫濱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接誰的委托都是接，隻要能賺到錢，對他來說沒什麽區別。
但真的要跟那位少女分賬嗎？
想起對方嬌弱的身軀，在手裏輕盈到不值一提的重量，禪院甚爾：“。”
又不是小咒靈……不對，就算是那隻小咒靈，他現在也不可能跟她分錢的！
絕對不可能！
自己去看看就好了。
禪院甚爾從信息界麵退出來，看了看那個陌生的號碼，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沒有下手刪掉。
根本不知道他在糾結什麽的花理奈，正在看著她哥和五條悟同時彈出來的立繪。
一左一右。
說出的話又是一模一樣的，仿佛異口同聲：“你去哪裏了？！”
花理奈：“去研究了一下花花草草！”
其實是被甚爾丟到花壇裏了（劃掉）
看著她頭頂柔順的黑發上確實沾了兩片葉子，夏油傑無奈地歎了口氣。
還沒說話，五條悟就動手把她頭頂的葉子拿下來了。
夏油傑：“……”
都說了，離他的妹妹遠點啊！！！
這家夥是聽不懂人話嗎！！
看著五條悟捏著那兩片葉子，表情還像是要找自家妹妹邀功一樣，夏油傑趕緊打斷了他：“你不是還有事情要處理嗎？”
“啊？”實際上根本沒有事情要處理的五條悟懵了懵，又看看眯起眼睛，眼神危險的夏油傑，“……”
行吧。
“那我先回去了。”五條悟說完，把頭轉向花理奈，“路上小心點。”
難得看到他這麽貼心的樣子，花理奈有些驚奇：“噫！”
“噫什麽噫。”五條悟忍不住戳了一下她的腦袋，“老老實實跟你哥回家，不準亂跑，聽到沒有？”
既然是跟夏油傑回去的話，就不用擔心她去找那個人了，也不用擔心她會去橫濱。
五條悟說完之後，就轉身放心地走掉了，走的時候還跟夏油傑揮了揮手。
看到他說走就走，一點留戀都沒有，夏油傑忍不住愣了愣。
難道是他猜錯了？
五條悟那個家夥，其實沒有那麽在意他的妹妹？
不對，如果是這樣的話，在自己說要去京都校的時候，他也不會那麽著急了吧？
而且……無論是什麽時候，不管是在說話還是做其他的，他的視線都會不由自主地落到小堇那邊。
他會這麽輕易就離開嗎？就算有小堇的號碼？
他真的就不擔心自己讓小堇拉黑他？
夏油傑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五條悟：當然是因為你妹妹還有馬甲啊！
小咒靈馬甲還天天都來找他玩呢！
而且今天他的表現也足夠奇怪了，夏油堇要真是那隻小咒靈，絕對會忍不住，在他離開之後就馬上跑來問他的。
她絕對會想知道，他是不是已經猜到什麽了。
五條悟：坐等小咒靈上門.jpg
花理奈倒是想開馬甲去找他，不過他走之後，夏油傑就轉過了頭，對她說：“我以為你是去找天內理子了。”
他的語氣很平淡，也沒什麽責備的意思，花理奈還是忍不住心裏一虛。
在遊戲裏的起床時間是隨機的，今天起來的時候比較早，才七點多，考慮到學生放假的時候都起得比較晚，花理奈貼心地沒有給理子打電話。
她原本打算等到中午再打的，結果中午她還在被五條悟嚇得到處亂竄，在電影院裏狂奔……
夏油傑以為她已經跟理子聯係上了，還跑出來見麵了，其實根本就沒有。
花理奈：“我現在就打！”
她趕緊翻出了理子的電話號碼。
夏油傑其實想問的是她真正和誰看了電影，看到她低下頭認真撥號，完全沒有聽出自己潛藏的意思，不由得扶額。
……算了，又不是第一次了。
提起天內理子，就忍不住會想到那天五條悟說的話，想到他告訴自己那些星漿體有關的事情。
忽然有種讓妹妹不要聯係對方的衝動，然而夏油傑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小堇那麽想和對方做朋友，這麽多年以來也一直在找她……
明明能聯係到對方的機會就在眼前了，她絕對不會放棄的。
隻能希望到時候天元真的能像是承諾的那樣，對外宣布天內理子是出國念書了吧？
然而這麽想著，夏油傑的心裏卻泛起一陣不舒服。
“喂？”這時候他的耳畔傳來了妹妹激動的聲音，“是理子嗎？！”
“誰啊？”電話那頭的女聲說，“妾身不認識你吧？”
花理奈：？！
這是什麽奇怪的口癖————
她總覺得咒術界的人長得都比較壯，甚至都考慮到了理子變成大猩猩（？）體型的可能，但唯獨沒有考慮到她會變成中二少女啊！！！
花理奈趕緊把自己的名字報了上去，天內理子疑惑了一會兒。
她是真的很疑惑，然後果斷地說：“不認識。”
就像是小時候那樣，沒什麽留戀地掛掉了電話。
花理奈：“不可能！！！！”
理子可是有三顆小心心的！！！！！
這也是她這麽多年以來一直執著於尋找理子的原因，盡管隻見了一麵，也沒說上幾句好話，但理子加好感度也加得太爽快了！！！
理子絕對是超喜歡她的！！
怎麽可能忘了她！！！
這時花理奈忽然想起森鷗外曾經說過的話。
“她可能……不記得你了。”
這竟然不是隨口一說，而是任務的關鍵嗎！！！
花理奈看看身邊的夏油傑，見他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但好像沒有注意到自己，於是飛快換了個手機，給太宰治發消息。
“救救救救救！有沒有辦法能聯係到森鷗外啊！！”
“很急！！！！”
此時的太宰治。
站在森鷗外的麵前。
或者說，他剛剛被森鷗外從河裏打撈出來，對方看到他的衣服濕了，還非常友好地邀請他回去，據說是家離得很近，正好過去方便換一身衣服。
“這種天氣實在太容易感冒了。”森鷗外溫和地說著，好像剛才被太宰治從水裏伸出手抓住腳踝的人不是他一樣。
太宰治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森鷗外微微一笑。
“好吧。”太宰治也笑了起來，“那就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森鷗外笑著在前方領路，“我們首領也對你非常好奇呢。”
正準備跟上他的太宰治腳步一頓。
“你們首領……”
“你應該知道的。”
森鷗外回頭，有些意味深長地望著他，“要去見見嗎？”
凝視著他深紫色的眼眸，仿佛感受到了一個可怕的漩渦正在朝自己襲來。
如果是以往的話，對於卷入陰謀之中這種事，太宰治不僅不會退縮，反而會覺得無比有趣。
然而現在……
“不了。”
太宰治不自覺地開口，說出的是連他自己都沒想到的拒絕的話。
而且意外的坦誠。
在這個以前從來沒見過的男人麵前。
“我……已經有在意的人了。”
所以，暫時不想受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