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禮物 泥菩薩揣個熱心腸,整個立住了。……

她寫的是議論文,如果他看不懂的話,是不是說明她的論證鏈條是有問題的?

盛夏壓低聲音問:“張數……我的作文,讓你看不懂嗎?”

“說事就說事,不要老叫我名字。”張澍轉著筆,瞥她一眼。

盛夏:……名字取來不就是讓人叫的嗎?

想歸想,她隻是點點頭,“噢,那我的作文……”

“很牛逼。”他說。

他語氣很敷衍,剛才還有點凶,盛夏識趣,沒有繼續問下去。

她低頭的樣子看上去很沮喪,這下反而是張澍發懵了,誇還不行了?

“你是不是真覺得我看不懂?”

盛夏又有了希望:“那你看懂了嗎?”

張澍被問得語塞,“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他是寫不出來,但還沒點鑒賞力嗎?

盛夏表情認真:“那你為什麽寫不明……”

張澍低頭看自己寫的評語,他隻是圖省事。

然後他把他的作文從她手底下抽出來,看到她漂亮工整的字,寫個評語都寫得這麽文采斐然?

行吧。禮尚往來。

他把“不明覺厲”幾個字劃了條杠,在後邊寫:卷麵牛畐……

後一個字還沒寫完,耳邊傳來軟綿綿的警告,“寫文明一點……”

張澍不耐煩,睨了她一眼,少女難得沒瑟瑟發抖,眼底隻寫滿堅持。

他筆一頓,把牛畐劃掉,寫:卷麵厲害,文采厲害,論證厲害,邏輯厲害,超級厲害!!

張澍:“可還滿意?”

盛夏:……

□□完付婕講解材料,果然,張澍的立意隻能算是三等立意,分高不了。

他也沒多在意,隻是拿著盛夏的卷子反複看,在琢磨著什麽,盛夏就隻能用他的卷子聽課。

一直到下課,他才把卷子還給她,然後就和侯駿岐出去了。

盧囿澤來收作文,特意看了眼盛夏的卷子,“盛夏,你的字越來越好了!”

“謝謝。”她也不知道回答什麽好。

“張澍卷子沒寫名字,”盧囿澤把張澍的作文又抽出來放桌上,“你給他寫上。”

盧囿澤還要去收其它組的卷子。

“哦好。”盛夏在姓名欄寫上:張數。

交了上去。

……

晚飯後,盛夏照例到水果店買了杯青瓜汁。

實際就是鮮榨黃瓜糖水,老板說,是夏日限時供應。盛夏很喜歡這清甜的味道,爽口解暑。

她與辛筱禾慢悠悠從北門往教室走。

聊作業聊考試,聊張澍。

說到那句“不明覺厲”,辛筱禾笑得抽抽,連忙捂住肚子,“他如果不那麽賤的話估計能男女通吃,其實咱班男生都很喜歡他,羨慕又崇拜那種,女生就不怎麽敢接近,但是喜歡他的女生還是很多,別班那些女的說起他簡直了,瘋了似的。”

盛夏有點好奇:“那他怎麽沒談戀愛,為了學習嗎?”

辛筱禾眼神頓時就神秘兮兮:“什麽為學習啊,你看見他對學習有很全心全意嗎?”

盛夏搖搖頭,沒有。

和張澍同桌兩天她也發現了,張澍就是個踩點狂魔,無論早上下午還是晚修,準點到教室,偶爾遲到,絕不早到。

但據辛筱禾說,他會晚走。

他也是走讀生,但會和內宿生一塊上完第三節 晚修,如果作業沒寫完,會繼續寫到學校熄燈鈴響。

“看著懶散,實際上挺自律的一個人。”辛筱禾評價。

盛夏汲著青瓜汁,點點頭,“學霸也不是隨隨便便就學得那麽好的。”

辛筱禾抱著她的熱水感慨:“可比他努力的人多了去了,百分之一的天賦就是能碾壓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啊。”

“話說回來,”辛筱禾低聲,“再多女生喜歡他有什麽用,大家都知道他追陳夢瑤追了好多年啊,從初中追到現在都沒追上。”

盛夏:“為什麽呀……”

辛筱禾:“因為窮?其實也不窮,隻能說條件很一般,但對於陳夢瑤那種女的來說算窮,那個女生說是以後會做明星吧,誰要跟窮小子談戀愛啊?職高那些男的給她又是送包又是送手機的,聽說還有送車的,她又看不上那種暴發戶,陳夢瑤要追的是盧囿澤那種有錢還有涵養的公子哥……”

盛夏問:“你也認識她嗎?”

“誰,陳夢瑤?”辛筱禾還挺驚訝盛夏會搭腔,“我室友,咱班文藝委員周萱萱,之前和陳夢瑤還有張澍都是音樂社的,她和陳夢瑤關係很好,什麽都知道。”

盛夏汲著青瓜汁,不語。

關係很好的話,會把朋友的事都告訴別人麽,奇怪的友誼。

所以說,張數突然考第一,努力賺錢,是為了要在喜歡的女生麵前爭口氣?

也挺不容易的,那麽驕傲的一個人。

但是,也不能違法犯罪啊……

“想什麽呢?”辛筱禾見她出神,打趣道,“你不會是看上張澍了吧?”

盛夏連忙搖頭,轉移話題道:“我隻是在想,我是不是也應該多上一節晚修再回去……”

雖然她回家也會挑燈夜戰,但效率總不如在教室裏高。這個問題她確實想了好幾天了。

辛筱禾說:“那要十點半了,回去你不害怕?”

“害怕……”盛夏很快妥協。

辛筱禾說:“咱們還是爭分奪秒用好碎片時間吧。”

兩個人回到教室,各自埋頭幹作業。

盛夏正專注解題,就聽有人輕敲窗戶,她扭頭,看見兩個女生站在窗外,猶猶豫豫你推我搡的。

盛夏並不認識她們,也還是拉開了窗。

其中一個女生被推上前,巍巍戰戰地遞過來一個禮盒,輕聲說:“同學,能幫我把這個給張澍嗎?”

盛夏懵了一下。

大概她的表情看起來像是為難,另一個女生說:“放在他桌子上就可以了,謝謝你啊。”

然後她們就把那盒子放在窗台,你推我搡地走了。

盛夏:……

教室裏也有人注意到這一幕,熱心地向盛夏科普:“肯定又是給張澍送生日禮物的,你放在他抽屜裏就行。”

“噢好。”

盛夏彎腰,想把那盒子往張澍抽屜裏放,卻見抽屜中已經塞了兩個大小不等的禮盒……

她猜想,應該是本班同學放的,不需要經過她。

這人還真的,挺受歡迎的。

於是她就隻能給他放在桌上。

晚修鈴打響的五分鍾後,張澍姍姍來遲,盛夏還猶豫著要不要跟他說一聲,就見他很自然地把那些禮物往地上一摞,並不感到奇怪的樣子。

她也就作罷。

盛夏以為這就算完了,沒想到第二天早上,早讀前她又幫他收了兩份禮物,情況和昨晚差不多,他也還是照例往地上一摞,不看也不拆。

那昨晚的那些去哪了?

盛夏並不想多管閑事,但想到那些女孩盛滿愛慕、滿懷期待的眼神,她又忍不住。

“張數……”她輕聲叫他。

小心翼翼。

張澍扭頭:“又叫我幹什麽?”

什麽叫“又”?

她今天好像還沒有跟他說話吧。

他真的,有點莫名其妙。

但既然已經開口,盛夏還是打算把話說完,“你不拆禮物嗎?”

張澍端視她,目光帶著琢磨的意味,“你想拆?”

還沒等她說話,他從地上把那摞禮盒抱上來,放在她的書箱上,“給。”

盛夏:……?

“你們女生不是愛拆禮物?”他見她沒什麽動靜,問道。

盛夏替那些女生不值,他怎麽可以隨便給別人拆?“這是別人送你的禮物,都是很用心的!”

她聲音裏帶了些慍怒。

倒是新鮮。

張澍挑眉:“嗯?”什麽意思。

轉瞬他好似懂了,有點無辜,“那不得帶回去拆嗎在這拆啊?”

盛夏頓囧,是自己自找沒趣了,“噢,那就好。”

沒扔就好。

張澍給氣笑了,盯著她微微泛紅的臉,無語搖頭。

泥菩薩揣個熱心腸,整個立住了。

既然他都會拆看的話,她也有禮物想要送給他。

盛夏沒回家午休,吃過飯打車直奔一方書店。

老板納悶,“今天不上課?”

“上的,我……想買一本刑法書。”盛夏說。

“刑法書?”老板邁出櫃台去給她找,“要法條還是教材?”

盛夏問:“法條普通人能看懂嗎?”

“應該可以吧。”

“那就法條吧。”

老板遞上一本小紅本,盛夏光是查找目錄就找了許久,在分則第六章 第九節找到了【製作、複製、出版、販賣、傳播□□物品牟利罪】,她付了錢,正準備在書上勾畫,想到什麽,又打住,再次叫住老板:“老板,您能不能幫我個忙……”

從書店回來,時間還早,盛夏到文具店買了個精美的禮盒,把小紅本放在底部,想想覺得在人家生日送這個有些不厚道,又拐到隔壁體育用品店買了套運動護膝,放進禮盒裏。

趁著所有人都在午休,她把禮盒塞到了張澍抽屜裏。

下午張澍仍舊踩點來上課,他掏書的時候看到禮盒,沒什麽特別的反應,拿出來照例放在桌邊。

直到放學他也沒打開,就像往常一樣抱著三兩個禮盒離開。

而盛夏繃緊的神經一直沒有放鬆過。

她設想了很多他看到法條的畫麵,他應該會生氣,也肯定會猜是誰送的,他還可能露出陰狠的目光……

他不會想到她吧?他的合作方,他的買主,那些暗戀他天天關注他的女生……都有可能啊。

可是,如果,萬一,想到她了呢?

顧不得那麽多了,她隻希望他能迷途知返。

其實很多人,特別是男生,根本不知道這是犯罪吧?

他那麽聰明,前途一片光明,不會在這種事上犯渾的,一定能權衡利弊的。

如此想著,盛夏才好受了些。

飯後歇了會兒,盛夏還是感覺心浮氣躁的,她開了窗,夏日的傍晚連風都是熱的,一點也沒緩解她的焦躁。有一瞬間她甚至希望他早點發現,早死早超生。

她決定去北門買一杯青瓜汁。

這會兒已經快晚修,青瓜汁供不應求已經賣完了,老板熱情地說馬上削皮給她榨。

盛情難卻,她隻好等著。

拿到青瓜汁的同時,晚修鈴聲也急促地響起,盛夏連忙小跑著回教室。

盧囿澤正在分發前兩天的作文,大夥四處對比分數,教室裏風扇盤旋,卷子亂飛。

盛夏慶幸是這麽個情形,趁亂悄無聲息進了教室。

難得,張澍比她早到了。

她從他身後鑽進自己座位,還在大口喘著氣,就察覺他氣壓有些不對。

沒等她坐穩,張澍忽然轉身朝向她,腳踩在椅子橫杠,手搭在她椅背,像整個把她困在角落,他一邊嘴角扯了扯,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她。

“盛、夏。”

這好像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一字一頓,咬牙切齒。

他,發現了?

盛夏急促的呼吸一緊,屏息回視他,等待審判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