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劫獄 那行,給你個信物,你需要我,就捏爆它。

大衍宗,執法堂,徹夜燈火通明。

已經知道了始作俑者,但異界來魂是坤輿界的隱秘,來穆臣非但不能泄露,還要幫和光隱瞞。不得不承認,她這一招釜底抽薪玩得夠妙,他隻能打掉牙往裏吞。

來穆臣象征性地派一隊修士調查傳送陣,派一隊調查地牢。

各峰前來詢問的峰主,都被搪塞回去。

剩下的隻有和柳幽幽相關的幾人。來穆臣作為執法堂堂主,還有別的事煩心,沒空和他們浪費時間,直接丟給步雲階。

步雲階好聲好氣請走季禪子,派了一隊弟子找柳幽幽。

他還沒喘口氣,蕭玉成跛著兩條腿,爬上來了。他眼皮一跳,趕緊把蕭玉成扶到椅子上,擔憂道:“師弟,這是怎麽了?下午才跛一條,怎麽現在兩條都跛了?”

步雲階摸著小心肝,有點方,該不會是和光打的吧?

蕭玉成聞言,愣了愣,心裏頭想:手太快了,自己折的。要是柳幽幽早消失一刻鍾,他這條腿還是好的。

腦子裏的勁砰砰直跳,攛掇他詢問柳幽幽的行蹤。

步雲階答道:“季禪子已經在找了。”

蕭玉成臉上擔憂,心中狂喜。

步雲階打量著他的腿,溫聲問道:“師弟,沒事吧。”

蕭玉成心想:沒事!你不信的話,我當場表演個倒立空翻。

緊接著送走蕭玉成後,元濟風火火火地跑來了。步雲階扶額,心好累,最麻煩的來了,他還得畢恭畢敬地供著老人家。

昌明坊。

莫長庚大喇喇地坐在院子裏,頂著一張精/盡人亡的臉,一個勁地灌補靈液,握著瓶罐的手在顫顫打鬥,尤小五蹲在一邊,不停地掏補靈液。

一罐接一罐,地上很快堆成了一座小山丘。

饒是和光,也忍不住咂舌,肉疼。

和光拍拍尤小五的肩,教訓道:“三十年前的花魁夜,明非師叔從紅袖招出來的時候,頂的就是這樣一張臉。”

尤小五湊近莫長庚,仔細打量他的臉。臉上的肉幹癟,皮膚深深凹陷下去,描出骨頭的形狀,兩隻眼睛幹巴巴,像失去夢想的鹹魚,眼窩下嵌著深深的黑煙圈。

嘖嘖,在脂粉堆裏打過滾的臉。

看出尤小五臉上的嫌棄,莫長庚朝他扔了個罐子,砸他腦門上,沒好氣地說道:“老子這是為了誰?有點良心好不好。”

莫長庚的聲音中帶著刺耳的沙啞,他看向一臉調笑的和光,“做個人吧,強開傳送陣耗了我那麽多靈力,差點就硬不起來了。”

和光又扔下一袋補靈液,笑道:“別貧了,去紅袖招待一夜,又能大鵬展翅。”

莫長庚勾起嘴角,“哦?你怎麽知道是大鵬?”

眼看著話題往不可描述之處奔騰而去,尤小五趕緊抓住韁繩,“別玩葷段子了,我還是個孩子。先幹正事吧,大師姐,人呢?”

和光摸摸腰上的兩個布袋。

尤小五眼神呆滯,“放靈獸袋裏,不好吧。”

和光掀開靈獸袋的口子,“靈獸袋怎麽了?妖族和人族同屬生靈,能裝妖就能裝人,你這是種族歧視。”

柳依依從靈獸袋出來那一刻,腦子眩暈,好一會才回過神。不再是牢籠和四壁,而是寬敞的院子,踏實的土地,高高的天空。

她深吸一口氣,有種不切實際的虛幻感,她自由了?

她扭頭看向和光,回想起了地牢的那一幕。

前輩突然出現的時候,她以為她的審判結果出來了,雖然心裏難受和絕望,經過幾天的囚禁,她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正當她想向前輩道謝時,哢噠一聲,前輩斬斷了牢房的鐵鏈。

那一幕,柳依依覺得,她這輩子都忘不了。

殘指動了動脖頸,地牢沒枕頭,這幾天睡得脖子疼。他甩了甩身上的鎖靈鏈,咧嘴笑道:“給個清潔訣唄,幾天沒洗澡,我都臭了。”

和光動了動鼻子,恩,是有點臭。

她給柳依依施了個清潔訣,扯著殘指的鐵鏈,把他綁到最遠的樹下。

殘指舔舔幹燥的嘴唇,笑道:“邪修沒人權嗎?”

和光係緊鐵鏈,“按你們邪修的話,是弱者沒人權。”

“那你可得堅守正道修士的立場。”眼看著和光越走越遠,殘指的笑容淡了,他忍不住慌了,“等等,幫個忙唄。”

頭發裏有東西蠕動,殘指覺得可能是虱子。別走啊,他不想從陰陽頭變成光頭,他不要做和尚!

柳依依低著頭,腳尖點點地。她應該感謝和光,但所有的語言都太蒼白,完全不足以表達感激之情。何況,救命之恩從來不是一字一句可以報答。

“你的心魔,我幫你除了。可以原諒季禪子嗎?”

前輩會和自己說什麽,柳依依想過很多遍,劫獄、救命之恩之類。但她從來沒想過,前輩會提心魔。恍惚間,她想起來,她找上萬佛宗是因為心魔,怨恨季禪子也是因為心魔。

一切的源頭,一念生魔。

柳依依的眼眶有點熱,她懂了前輩的意思,前輩幫她,隻是為了除心魔。

但是,救命之恩哪是一筆心魔交易可以了結。

看著柳依依腦袋上的發旋,和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雖說我救你出獄,但是從此以後,你就是邪修了,後悔嗎?”

柳依依搖搖頭,悶悶地說道:“不後悔,待在那裏也是死,不如拚一把。”

她聽到前輩輕聲笑了笑,下巴被抬起,眼裏映入一張清冷的臉,一雙白皙滑嫩的手溫柔地撫上她的眼角,擦幹淨眼淚。

柳依依覺得心頭砰砰直跳,接著手裏被塞了一個儲物袋,她打開一看,裏麵滿滿一袋靈石,比她付給萬佛宗的還多。

她趕緊拒絕,“前輩,我不能要。”

和光合上她的手,把儲物袋係在她腰間,“靈石不是萬能的,出門在外,沒有靈石是萬萬不能的。”

“我可以自己賺,不能白拿前輩的靈石。”

“哦?你怎麽掙?”看著柳依依羞紅的臉頰,和光解釋道:“你現在身無分文,前往的地方還是邪修的地界,沒有錢是行不通的。對我來說,這隻是幾個月的工錢,對你來說,卻是救命錢。”

和光拍拍她的肩膀,“邪修行事肆意,外人認為你是邪修,但你記住,你不是。我不希望你為了錢出賣良心,哪怕有一天,你不得不殺人,我也不希望是因為錢。”

“盡管我是執法堂的三把手,也隻是金丹修為,權限不夠大。將來有一天,我爬到夠高的位置時,我會銷毀你的邪修身份,幫你重歸正道。中間可能會花很長的時間,我希望在這段時間內,你能秉持正道的原則,不忘初心。”

和光囑咐了柳依依兩個時辰,東扯西扯,比如黑色地界的禁忌,邪修之間的黑話,普及了一遍邪修的重要人物,哪些不可以惹,哪些遇見了有多遠跑多遠。

輪到殘指時,和光同他做了個交易。

她放了他,他盡心盡力幫柳依依進階金丹。

“她心魔已破,築基不成問題。按她的資質,能在百年內結丹,你發心魔誓,盡心盡力幫助她進階金丹。”

殘指撓撓頭發,滿不在乎地說道:“我會幫她結丹,這是我欠她的,誰叫我腦殘,賣了雇主信息。這是我和她的恩怨,你再提一個別的條件,我欠你一條命。”

和光挑眉,心裏有些訝異,作為一個腦子有洞的邪修,他還挺講道義,她順手給他使了個清潔訣。

“我沒什麽條件,咱們兩清。”

殘指整理裝束,重新紮好陰陽頭,“真不提條件?”

和光搖頭。

“那行,給你個信物,你需要我,就捏爆它。”

恩?

和光疑惑地歪頭,捏爆什麽?

哢嚓,她看到殘指反手折斷小指,露出皙白的骨頭,骨頭和血肉連在一起,他把小指遞給她。

和光的視線凝固在小指上,有點惡心。

殘指見她沒反應,以為她不懂自己的意思,又把小指往前遞了遞。

血液滴上白色僧衣,和光強忍住後退的欲望,不是很想接啊。

殘指不會看人臉色,他的性子是直來直往,不來剁了。和光遲遲沒反應,他等得不耐煩,直接撈過她的手,把小指硬塞進她掌心,順便好心把她的手合上。

“你是不是每年都要種一盆花,我有顆彼岸花種子,送你了。”

說完,殘指麵無表情地扳斷食指,從血肉裏摳出一顆紅色的種子,塞進她的另一隻手。

種子是柳依依的交易物品,聽說是刺殺對象送給她的。

“它每月要用新鮮的血液澆灌,最初用我的血滋養,以後也要用我的血。不必每個月來找我,拿著我的小指,擠幾滴就好。”

交代完後,殘指和柳依依重新回到靈獸袋中,莫長庚通過傳送陣,把他們送出九曲城。

傳送陣不能識別陣中所有人的身份。修為不同的修士,傳送所需要的靈力不一樣。護陣人通過開啟傳送陣的靈力,掌握陣中所有人的修為,保證進出修士的安全。

除了護陣人,沒有人知道陣中人的身份。

卯時到,鼓敲三下。

莫長庚頂著一張腎虛的臉,顫顫悠悠地站起身,長歎氣,“開工了。”

社畜太悲慘了,剛被摧殘一遍,又要被淩虐。

尤小五吃驚道:“今天還開傳送陣?”昨夜發生那麽大的事,今日不該徹查戒嚴嗎?

莫長庚捏著玉牌,晃了晃,“剛來的消息,今日傳送照舊。花燈節湧入太多修士,超過了九曲城的容納限度,不送出去,會出麻煩。再者,正是由於昨日出了大事,今日為了平定人心,也要開啟傳送陣。哪怕不開,就算掘地三尺,那群修士也會逃出九曲城。”

和光端詳莫長庚的臉,語氣不禁帶了點擔憂,“你沒問題?”

開啟傳送陣需要持續的大量的靈力,她怕他失手,陣毀人亡。

莫長庚灌掉最後一罐補靈液,擺擺手,“我還沒這麽虛。”臨走前,他忽地想起了什麽,從懷裏摸出一隻紙鶴,扔給和光。

“強開傳送陣時,這玩意兒想衝進去,被我截住了,或許和你有點關係。”

當莫長庚頂著這一張臉,開了一整天傳送陣,修仙界流傳起一個趣聞。聽說花燈節那晚,九曲城的莫長庚在青樓浪了一整夜,虎虎生威。

和光捏碎紙鶴,一聲急迫的女音流出。

“救我!”

是柳幽幽的聲音。

和光的眼神黯了黯,她發給誰的?為什麽不發給她師父,而要舍近求遠,發給另一個人。可惜紙鶴已經被攔截,無法得知收信人的身份。

尤小五蹲下身,戳了戳大師姐腰間的最後一個靈獸袋,問道:“柳幽幽在裏麵?師姐,咱們接下來幹嘛?”

和光捏著靈獸袋,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她使勁晃了晃靈獸袋,手指提著繩子,不停地轉圈圈。

尤小五咽了咽口水,大師姐真狠,要是他在裏麵,肯定要吐一地。

和光說道:“誅滅柳幽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