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好哥們兒
自從從西嵐縣回來，林政川雖然每天都到單位上班，但是他身在曹營心在漢，一點工作都做不下去。
馮之存知道他的心思，暫時也沒有給他分工。
那天跟馮之存談過之後，林政川就想去找單位的同事賀思嶼。他是今年即將代替林政川到西嵐縣掛職鍛煉的幹部。
他其實跟小賀不太熟悉，兩年前，林政川到西嵐縣的時候，賀思嶼剛剛到單位參加工作，二人就這樣錯開了。
根據馮之存提供的信息，小賀他們已經參加過了崗前培訓，七月初就要走了，現在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林政川想去跟他談談。
想跟他換換。
他知道，這件事非同小可，不能打無準備的仗，去見賀思嶼之前，林政川跟單位幾個同事都聊了聊，對他有了個大概的了解。
大家都說小賀年紀輕輕，人很樸實，勤快，熱心腸，跟單位同事們相處的都不錯，工作能力也很強，經常得到領導的誇獎。
聽到大家都這樣評價，林政川心裏有了一些底氣，他覺得，自己把真相告訴賀思嶼，他一個這麽熱心的人，不會見死不救吧？
就在林政川決定行動的時候，馮之存又給他打了個電話。
接完電話，林政川一下子就灰了心。
原來，這個賀思嶼跟他一樣，居然也是主動要求下基層鍛煉的！
人家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機會，怎麽會憑你幾句話就讓給你呢？
林政川覺得沒希望了，開始打起了退堂鼓。
那幾天，林政川也不想去單位上班，每天憋在家裏唉聲歎氣的，人也頹廢了許多，鄭萍看在眼裏，急在心裏。
林文遠每天還是早出晚歸，他走的時候，林政川還沒起床，晚上回來的時候，林政川已經睡下了。
林文遠並沒有發現兒子的異常。
一天晚上，林文遠難得回來的不太晚，正半躺在**看報紙。
鄭萍走進來把臥室門關上了。
她一邊坐在梳妝台前抹晚霜，一邊跟林文遠嘮叨。
“老林，你就幫幫兒子吧，老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兒，他想下去扶貧，就讓他去唄，我們也都還能自己料理自己，也不指望他在身邊盡孝，孩子的想法並沒有什麽錯。”
林文遠聽說兒子整天頹廢在家，心裏的火就不打一處來，“我早就答應他了，讓他再去兩年，直到全國脫貧攻堅結束，怎麽，現在人家上頭下了文件，他去不了了，又不是我弄的，讓他自己想辦法去。”
鄭萍看他發火，自己也不自覺地提高了音調，“孩子要是有辦法，我還求你幹什麽啊，他還是不是你親兒子啊？真是，爺倆一個比一個強，一個會說軟話的也沒有，天天跟你們兩個強種生活在一起，我的血壓不高才怪呢。”
說起這個，林文遠神色變了變，“你最近去檢查了嗎，吃藥管不管用？”
鄭萍假裝生氣，“喲，還知道關心我啊，切。”
鄭萍掀開被子，在他旁邊躺下。
“我沒事兒，藥按時吃，檢查也做了。”
說起檢查，她想起來上次在醫院碰到葉芃的事，還沒跟老林說呢。
“哎，老林，你猜怎麽著，上次我在協和醫院碰見兒子的女朋友了？”
“你說什麽？”
林文遠顯然也來了興趣，把報紙放下，眼鏡也摘了下來，等著鄭萍的下文。
鄭萍把那天碰到葉芃的情形詳細地跟他描繪了一遍。
“真是個好孩子啊，長得幹幹淨淨的，又善良，又有愛心，對了，給你看個東西。”
鄭萍拿出手機，打開了短視頻APP，找到了葉芃的賬號。
林政川把葉芃的賬號推送給鄭萍之後，這未來的婆婆也成了她眾多粉絲中的一位，每天都催她更新。
“看看吧，看看人家小葉有多優秀。”
林文遠又重新戴上眼鏡，把葉芃的視頻內容認認真真地看了一遍。
看完後，他把手機還給妻子，並且歎了一口氣，“是不錯，像她這種肯回來建設家鄉的年輕人不多了啊。”
“你看，你都說好了，那你快幫幫你兒子，讓這對苦命鴛鴦早點結束異地，早點在一起啊。”
林文遠頓時變了臉，“兩碼事，睡覺。”
鄭萍無奈地白了他一眼。
其實他是怎麽想的，鄭萍都知道，畢竟是這麽多年的夫妻了。
像他們這種級別的幹部，在自己的生活和工作中更要謹言慎行，對自己的家人不能有任何的私心和偏袒，因為他們的生活都在官場的聚光燈下，不能有一絲差錯。
哎，兒子，老媽也盡力了，你自己去闖吧。
……
林政川沒心思上班，跟單位請了幾天假，開車去找好哥們兒陸驍了。
兩個人都是中國政法大學的高材生，同窗幾年，很聊得來，而且他倆家境也差不多，都是幹部家庭出身，又同樣獻身於鄉村的扶貧事業。
他想找陸驍聊聊，也許差不多的遭遇，能給自己找出點解決辦法。
林政川根據陸驍發來的位置，直接開到了村裏，也見到了陸驍的女朋友——初夏。
他們感情穩定，也得到了雙方父母的同意，好事將近。
到了北良村，陸驍先是帶著林政川簡單轉了轉，跟他結束了一下村子這幾年的變化。
但是林政川有點著急，心不在焉的。
“哥們兒，我不是來跟你學扶貧經驗的，我有別的事找你，你就別給我介紹這些了。”
“走走走，上車。”
林政川拉著陸驍上了自己的車，臨走的時候還不忘跟初夏開玩笑，“初夏同誌，我跟你借一晚上陸驍啊，明天就還給你，哈哈。”
兄弟二人來到了新安縣縣城。
“哎，哥們兒，這裏是你的地盤，推薦一家不錯的館子吧。”
陸驍看著車窗外一排排的各式各樣的飯館，犯起了難。
“川哥，我跟夏夏每天都在村裏忙著，幾乎不怎麽出來下館子，以為跟你似的呢，堂堂副縣長，每天各種應酬不斷。”
林政川懟了他一下，“瞎說什麽呢。”
最後，二人隨便選了一家地方菜館就進去了。
等上菜的時間，林政川就迫不及待跟陸驍抱怨起來，他把自己跟葉芃的遭遇竹筒倒豆子般統統倒了個幹幹淨淨。
說完，林政川歎了口氣，“哥們兒，你說我到底要怎麽辦啊？”
陸驍沉思著，沒有說話，還真是難辦，比他當初搞定丈母娘還要難辦。
“川哥，那個小賀，你找他聊過嗎？”
林政川搖頭，“沒有，人家主動要求下基層的，我找了也白找。”
“不試試你怎麽知道呢？這就打退堂鼓了？這可不像你林縣長的風格。”
林政川忽然覺得，陸驍說得還挺有道理的。
陸驍給兩個人杯子裏都倒了啤酒，碰了一下杯，“我吧，也不知道怎麽勸你，我就給你講講我是如何隻身一人搞定丈母娘的吧。”
林政川一聽來了興趣，飯也不吃了，眼巴巴地盯著他，“你快說你快說。”
“嗨，其實也沒啥，就是真誠，真誠最能打動人心，你也知道，夏夏是南方人，她媽媽肯定不同意她遠嫁到這裏，再就是我們雙方家庭差距也比較大，這兩個是她媽媽最擔心的問題，那麽我就把如何解決問題的方法都告訴她，讓她沒有後顧之憂，丈母娘自然也就同意了。”
林政川眉頭漸漸皺了起來，有點沒聽懂。
“可是我這情況跟你不一樣啊，賀思嶼又不是我的丈母娘。”
陸驍真是恨鐵不成鋼，“以前覺得你挺聰明的，怎麽現在變得這麽笨啊？”
林政川還是摸不著頭腦。
“我的意思是真誠，你可以去找小賀談談，聽聽他話裏的意思，萬一呢？萬一有一絲希望呢？你這都沒邁出第一步呢，就退縮了，讓人家葉芃知道了，估計也該小看你了。”
“你要是看中你們之間的感情，就去為之努力啊，不管結果如何，至少你去做了，努力過了，就不遺憾。”
林政川醍醐灌頂，在陸驍那兒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就馬不停蹄地回了京北。
回家後，他洗了個澡，換了身幹淨衣服，給賀思嶼打了個電話。
倆人約在了離單位不遠的一個咖啡廳。
為了表示誠意，林政川特意提前半小時就去了。
賀思嶼是準時來的。
小夥子很高，很清瘦，看上去好像有點營養不良，跟林政川印象中剛到單位的小年輕有些不一樣。
他穿著很普通的白T恤，牛仔褲，運動鞋。
“林主任，您好，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林政川趕緊解釋，“沒有沒有，是我早到了，快坐啊小賀，快坐。”
服務生拿著菜單過來了。
“我要一杯拿鐵，謝謝，你呢，小賀？”
賀思嶼：“一杯水就好，謝謝。”
林政川覺得有點尷尬，這個小賀跟大家夥兒口中說的熱心開朗不太一樣啊。
“小賀，是這樣的，我剛回單位，你可能對我還不太熟悉，我也不繞彎子了，今天找你出來，確實是有事想找你幫忙。”
賀思嶼很真誠地看著林政川，“林主任，有什麽事兒，您盡管吩咐吧。”
“是這樣的，我在西嵐縣掛職兩年，對那裏很有感情，最重要的是，我在那裏找到了要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所以，我想繼續在那裏掛職，但是，我聽說你已經主動報名參加了接下來兩年的掛職期。”
“對不起，小賀，我知道我這樣說很冒昧，你也可以質疑我，早幹嘛去了，就是，哎……”
林政川有些語無倫次了。
他從來沒有如此緊張過。
賀思嶼沉默了一會兒，表情還是淡淡的，“沒事兒，林主任，我能理解。”
“好好好，你能理解我的意思，我就很感激了。”林政川緊張地手心都出汗了。
賀思嶼非常的沉穩，有一種超出他這個年齡段的沉穩。
“林主任，我知道，如果我直接拒絕您，您可能會覺得我不近人情，那麽，我就跟您講講我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