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公開
林政川把喝粥的湯匙放下，愣愣地看著何星龍，眼神空洞，看不出情緒。
何星龍以為對方生氣了，抓緊解釋道，“林縣，對不起，我隻是一時好奇，我不問了，你慢吃啊，慢吃。”
何星龍起身要走，卻又被林政川叫住，“何部長，咱們這有沒有掛職幹部繼續留任的先例啊？”
“啥？”
何星龍以為自己聽錯了，轉身又坐了下來，“你跟我開玩笑了吧？”
“你是幫別人問的？”
林政川還是第一次見何部長如此慌張。
印象中，這位組織部長辦事極其果斷，雷厲風行，是縣委領導的得力助手，為縣裏選拔了不少優秀人才。
“何部長，我沒開玩笑，當然是為我自己問的，我知道，我這個問題很唐突，您可以先幫我查一查相關文件的規定，謝了。”
林政川起身拍了拍何星龍的肩膀，離開了。
八卦的傳播速度快到你想象不到，自從林政川跟何部長在單位食堂坦白了自己的戀情，不到一上午的時間，整個十層辦公大樓，大到縣委書記，小到清潔工阿姨全都知道了。
當然也包括張苗苗。
她把采訪視頻轉發給葉芃，並留言：“你現在可是我們縣委大樓的紅人了。”
“ps：可不是我說的啊。”
“是你家林帥親口跟組織部長承認的，好多人都聽見了。”
張苗苗發了一堆內容過去，見葉芃沒回，就接著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等葉芃從宿醉中醒來，已經是上午十點，窗外豔陽高照，是個不錯的天氣。
她迷迷糊糊地去床頭櫃上摸手機，結果就看到了林政川留給她的紙條。
小貓：
我明天一早還有事，看你睡得很香，我就先走了，醒來喝點粥，養胃的，以後不許隨便喝酒了。
愛你的川。
就這樣一張小小的紙片，短短幾行字，卻叫葉芃嘴角彎著拿在手裏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
想想自己昨天晚上非要拉著他喝酒的無理行為，葉芃又陷入了懊惱之中，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還是要盡快到醫院去查一查。
下定決心後，葉芃在手機上預約了一下京北大醫院的專家號，排期已經到了春節後幾天，正好那時候剛過完春節工作應該還不忙，她就掛了，並和好友李梅說過段時間會去趟京北，順便看看她。
忙完這些，葉芃才打開了張苗苗的留言。
天呐！這也太勁爆了。
林政川居然在縣委公開了他們的戀情。
葉芃雖然嘴上表示很震驚，但是內心深處還是很高興的，這樣公開總比藏著掖著要好，說明林政川是很看重他們的感情的。
帶著這份愉悅，葉芃信心滿滿地開啟了她新一天的工作。
然而林政川此刻的心情卻不怎麽好，老媽鄭萍又在催他去相親了，並起說國慶見過一麵的李婷婷對他印象不錯，讓他多跟人家聊聊。
林政川敷衍著掛了電話，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裏抽煙。
他隻恨兩年的掛職期太短，他才剛跟葉芃確認關係幾個月就要分開了嗎？
如果他回到原單位，回到京北，他父母又怎麽會同意他娶一個身份地位都有巨大差別的女孩子呢？
所以，要想在一起，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不回去，留在西嵐縣。
一個衝動的想法出現在林政川的腦海。
他把香煙按滅在煙灰缸裏，正襟危坐，拿起手機準備打一個電話。
這個電話是要打給他們單位的一把手——馮之存主任。
林政川看了眼時間，上午十一點三十分，不確定對方是否在開會，他先編輯了一條信息發過去。
【馮主任，在開會嗎？想跟您匯報點事情。】
沒想到對方很快就回複了：【沒有。】
林政川蹭地一下起身，把辦公室的門反鎖了，防止這個時候有人進來，才放心地撥打了電話。
按下撥號鍵的一瞬間，林政川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地跳的很快，比工作麵試的時候還要緊張。
對麵電話接起的很快。
“喂？小林啊，怎麽樣，在那邊還順利嗎？”
林政川清了清嗓子，“馮主任，您好，我在這邊挺好的，一切都挺順利，謝謝領導關心。”
馮之存：“那就好，怎麽，有什麽事跟我匯報啊？”
林政川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在腦海了簡單組織了一下語言。
“主任，是這樣的，我想問一下，我的掛職到明年五月份就結束了，對吧？”
馮之存輕笑一聲：“對啊，沒錯，就快結束了，怎麽，不想待了？”
林政川：“不是的，主任，不是，我想問掛職結束之後我的工作安排是什麽樣的？”
馮之存沉吟了一會兒：“像你這種主動到基層鍛煉的，回來之後組織上一般都會重用，現在我還不清楚，要不，我幫你去中組部打聽打聽？哎，我看根本不用我去打聽，你問問你家老爺子不就都清楚了？”
林政川：“那我回去之後，肯定還會有新的掛職幹部來吧？
馮之存：“這就不一定了，還得看上麵的文件，不過，這就不是你該關心的事了，肯定不會再讓你去了。”
林政川：“那有沒有留在掛職單位的先例呢？”
馮之存脫口而出：“這個倒是沒有。”
“不是，小林你什麽意思啊？兩年沒待夠啊？還想留下？你忘了你當初私自去掛職，你家老爺子跟我吹胡子瞪眼的情形了？”
很明顯的，林政川感覺到馮之存的語氣嚴厲了起來。
林政川：“主任，我確實想留下，繼續掛職也好，當然最好是能直接調任到西嵐縣，拜托您幫我問問上麵關於這方麵的規定，至於我爸那裏，我會去做工作的。”
馮之存又問了他三遍，確定他不是在開玩笑，才掛了電話。
馮之存第二天就給了林政川答複。
關於掛職幹部繼續留任到掛職單位，很久之前有過先例，隻要雙方單位都同意就可以，倒是沒有什麽具體的程序性文件。
有了這個答複，林政川心裏就有了底。
他私心想著，西嵐縣這邊應該是同意的，所以當務之急，還是要做通父母的工作。
……
南荷村的采訪視頻不僅在縣委大院刷了屏，村裏人也都知道了，尤其是接受了記者采訪的幾個村民，他們看著自己的臉出現在屏幕上，既不好意思，又有點小興奮。
中午葉芃從村委會出來的時候，正趕上放學，張帥從校車上下來，一眼就看見了葉芃。
“小葉姐姐，小葉姐姐，等一下。”
“怎麽了，張帥。”
張帥身上還穿著不合身的髒兮兮的棉襖，背著一個破破爛爛的書包，但是臉上卻是抑製不住地興奮。
“我聽他們說我奶奶上電視了，可是我家沒有電視，我奶奶也沒有那種大屏幕的手機，你能讓我看看嗎？”
原來是因為這事。
葉芃用自己的手機打開了網站，給小張帥看了起來。
張奶奶出現的時候，小張帥臉上的表情興奮極了。
葉芃問他，“張帥，你想上電視嗎？”
張帥用袖口擦了擦快流出來的鼻涕，嘿嘿一笑，“姐姐，我當然想上。”
“那你好好學習，這次期末考試考了雙百分，姐姐就讓你上電視。”
“好，姐姐，一言為定。”張帥把手機還給葉芃，蹦跳著離開了。
因為小張帥，葉芃突然有了拍視頻記錄一下南荷村的想法。
她知道，短視頻網站已經興起了一段時間，好多普通人通過拍攝自己的生活獲得了很多陌生人的關注，如果拍視頻拍的好，也許還能為明年的西瓜銷售提供一點銷路呢。
說幹就幹，葉芃下載了一個短視頻的app，準備先用手機拍攝，等拍攝剪輯的熟練了再購置其他專業設備。
天陰了整整一天，到處都是灰蒙蒙的，好像又要下雪，晚上葉芃一個人躲在自己的小屋裏學習短視頻剪輯，如果這個時候來一場大雪，正好能給她提供一下拍攝素材。
張苗苗她們單位難得沒有加班，她還在絮絮叨叨跟葉芃八卦她和林政川的戀情，並極力讚歎林政川是真男人。
葉芃一邊跟著網上學習拍攝視頻的教程，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她聊天。
張苗苗：【哎，芃芃，我忽然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呀，不知道你發現沒？】
葉芃：【嗯，你說。】
張苗苗：【林縣長明年五月份掛職期就結束了，要回京北原單位了，你們到時候怎麽辦啊？你也跟著他去京北嗎？】
啪嗒。
葉芃拿在手裏的筆突然掉在了地上。
明年五月份嗎？這麽快？
葉芃翻出手機的日曆看了下，今天已經是12月28號，馬上就是2019年了。
也就是說，還有五個月就到了嗎？
那麽他們的感情到時候該怎麽辦呢？
一時間，一堆亂七八糟的想法一股腦湧進了葉芃的腦海。
張苗苗：【？芃芃？】
張苗苗：【睡著了？睡得這麽快嗎？】
……
葉芃一直沒有再回複張苗苗，因為她不知道該如何回複。
仔細想想，在這段感情裏，葉芃好像看到的更多的是當下，她甚至沒有考慮過他們的將來，沒有考慮過林政川的工作家庭。
她一直認為林政川就是西嵐縣的人，他們想見麵多忙多晚也能見一麵。
可現實卻給了她當頭一棒。
她們在一起的時候，談論的更多的是葉芃，是南荷村，她甚至都沒有問過關他的原單位和他的家庭他的父母，她的思緒還停留在林政川的掛職期限還有一年多，她可以慢慢考慮以後的事情。
是她對他的關心太少了。
認識這麽久，好像一直都是林政川在幫她。
支持她選舉，跟著她去調研西瓜，幫他解決校車，深夜過來安撫她，給她買沙發，做飯，照顧她……
不隻是幫她解決村裏的問題，還幫她解決生活上的難題。
那麽她又為林政川做過什麽呢？
葉芃站在臥室的窗前，靜靜地站了好久。
陰沉了一天的天空，終於在半夜飄起了鵝毛大雪，雪越下越大，不一會兒就落了厚厚的一層。
林政川，下雪了。
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