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塌方
葉芃還是第一次見老曹如此慌張的樣子。
她快速刷了幾下，把口中的漱口水吐了，“曹大爺，怎麽了，這一大早的，出什麽事啦？”
老曹畢竟歲數大了，跑了這幾步，早就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緩了好大一會兒才緩過來。
“出事了，小河邊剛修的路斷了，被水衝出來一個大坑，早上去地裏幹活的張德貴開著三輪車沒看清楚，連人帶車都掉進坑裏了。”
“什麽？”
葉芃大叫一聲，臉都沒來得及洗就往外跑。
等她跑到小河邊，發現那裏已經圍了一群人，掉進坑裏的三輪車已經被抬了出來，張德貴不在，據說已經送進醫院了。
水泥路麵的正中間，敞開著一個直徑大概50厘米，深度20厘米的坑，看上去觸目驚心。
怎麽會這樣呢？
眾人見葉芃來了，讓開圍著的大坑，給葉芃讓開地方，開始七嘴八舌的跟葉芃說了起來。
“村長，你看看，這路才修了幾個月啊，這麽大的一個坑。”
“就是啊，當初修路那會兒，大夥別提多高興了，這下好了。”
“這老張不知道摔的厲害不，這要摔出個好歹來，村裏也脫不了幹係啊？”
……
大家嘰嘰喳喳地亂成一鍋粥，葉芃一下子也沒了主意，還是老曹提醒讓她先去鄉衛生院看看張德貴的傷勢如何。
葉芃跑回去騎車去了，老曹留下來，跟幾個年輕小夥子一起找了幾根木頭把大坑暫時圍了起來，防止再有人掉進去。
鄉衛生院的病房裏，張德貴正躺在病**，右腿小腿上綁著石膏，被高高的吊在半空中。
病床邊坐著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大娘是張德貴的老伴兒辛素珍。正給張德貴整理換下來的衣服。
她一邊整理，一邊數落病**的老漢。
“你說你，瞎米出眼的，咋就不看路，那麽大的坑你看不見，咋別人都沒事兒，就你掉進去了？也不知道三輪車壞了沒有，我給你收拾好，我得回去看看。”
“哎呀，行了，好麻煩，你能不能別叨叨了，我腿還斷了呢。”
葉芃就是在這個時候進門，老兩口正在拌嘴。
“張大爺，您的腿沒事吧？”葉芃風塵仆仆地跑進來，一邊問著，一邊把買來的牛奶和水果放到了床頭的櫃子上。
“我一得到消息就第一時間趕過來了，醫生怎麽說的，鄉醫院的水平行不行，要不要轉去縣醫院啊？”
伸手不打笑臉人，葉芃知道這個道理，先把態度擺正，任憑張德貴再怎麽生氣，也不會對葉芃發作。
辛素珍本來是有一肚子氣的，她雖然嘴上罵自己的老漢，但是心裏更加埋怨的是村幹部，是修路的施工隊，還有葉芃。
葉芃信誓旦旦地說要帶領村民脫貧致富，過上好日子，這修路就是第一步，沒幾天就出了真麽大的事兒，這還讓村民怎麽信任她呢？
但是看著眼前的葉芃，第一時間趕了過來看望，還買了一堆東西，一張小臉也是無比真誠。
念及她比自己的兒子還小呢，難聽的話辛素珍實在是說不出來。
但是她還是要說，不說，連點賠償都要不上。
“小葉，不是我們找你的事兒，你看看你修的什麽路啊？才幾個月啊，就塌了，那麽大一個坑，你看看這腿給摔的，這麽大歲數了，可怎麽是好哦。”
說著說著，辛素珍開始哭了起來。
“我們兩個孩子都不在身邊，地裏還一堆農活等著幹呢，這下好了，沒人幹了，還得在醫院養著，哎呀，我可怎麽活啊？”
辛素珍坐在椅子上，拍著自己的大腿，邊哭邊說，眼淚鼻涕一起流。
葉芃一下就慌了。
她走過去安撫辛素珍，“大娘，您別傷心，我一定調查清楚，給您和大爺一個交代，他們修路的施工隊肯定逃脫不了關係，就是調查需要時間，您得給我幾天時間。”
辛素珍停止哭鬧，“那這些天我們的損失怎麽算？這住院押金還沒交呢。”
葉芃：“誤工損失肯定也讓他們賠，您放心吧，住院押金我先給您墊上。”
說著，葉芃就奔出病房，去交了2000塊錢押金。
好容易吧老兩口安撫好，葉芃才靜下心來好好地把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梳理了一下。
從一開始的議標大會，事情就透露著詭異，先是葉世輝打來電話，讓葉芃內定劉強的施工隊，葉芃沒答應，然後第二天議標會上，李保國就突然出現了，還和劉強一起跟到會的村民代表獻殷勤，最後全票當選。
那個時候，葉芃就應該知道這個劉強不對勁的。
他靠不正常的手段得到了項目，然後在施工過程中偷工減料，打撈一筆……
想到這裏，葉芃有點不寒而栗。
項目驗收都是第三方公司評估之後才驗收的，難道第三方評估公司也被收買了嗎？
葉芃不確定的，但是她知道，本縣的評估公司是不能再用了。
沒辦法，她隻好再次求助林政川。
接到葉芃打來的電話，林政川還以為她要跟自己說點什麽別的事，居然還是因為公事。
林政川佯裝生氣，“葉芃，你找我除了公事，村裏的事，就沒有別的事兒嗎？”
葉芃不知道這個人今天是咋了，是自己總是麻煩他，他不耐煩了嗎？
葉芃戰戰兢兢地回答，“不是不是啊，我也是沒辦法，你畢竟見多識廣，我也不認識別的什麽領導……”
林政川聽到她的回答，更無語了。
“你最近在忙什麽呢？”
葉芃：“沒什麽，就村裏那點事兒啊，瞎忙。”
葉芃心裏著急處理修路的事兒，可是林政川卻在這兒拉著她閑聊，她心裏急得跟什麽似的。
“哎呀，林政川，你把評估公司的聯係方式發我手機上啊，我還有事，先掛了。”
……
跟評估公司確定好時間後，葉芃才騰出手來給當初中標的施工隊經理劉強打了電話。
葉芃：“劉經理，你最好來村裏一下，路麵出了點問題。”
葉芃直接開門見山，打得電話對麵的劉強一個措手不及。
劉強正在縣城某個棋牌室裏，跟幾個哥們兒一起打牌呢，接了電話後一點心情也沒有了，把牌桌子一推站了起來。
“不玩了，不玩了，煩氣的很。”
劉強答應了葉芃，說馬上就過去。
他出了棋牌室，上了自己那輛新買的哈弗，沒急著發動車子，反而是先給葉世輝打了個電話。
“哎，哥們兒，出事了，修的路出事了。我也沒想到今年夏天這麽多雨啊，連著下了好幾天，要是不下這點雨肯定是沒事兒，你那個村長妹妹給我打電話了，咋辦啊你說。”
葉世輝沉默了幾秒。
葉世輝：“你先去看看啥情況，別著急，隨機應變，你也說了，今年的雨大。”
劉強：“你那個妹妹，怎麽樣？好不好說話？你懂我的意思吧？”
從劉強的語氣裏，葉世輝能聽出來，估計是想給葉芃幾個錢想把這個事兒擺平呢。但是，葉芃這個人怎麽樣，葉世輝還真的不太了解。
畢竟相處的時間也不長，反正從選舉這件事上，倒是能看出來葉芃性子耿直。
話又說回來，誰當官不是為了撈錢呢？葉世輝想，萬一葉芃會要呢。
葉世輝：“你先去村裏，態度好點，該賠償賠償，別把事鬧大了，我也趕回去一趟。”
哥們倆商量好就各自忙活去了。
……
葉芃在小河邊等了劉強快一個小時，他才姍姍來遲。
早晨事發的時候，這裏被看熱鬧的人群圍了個水泄不通，現在快到十一點了，大家都該下地下地，該回家回家了，隻有葉芃一個人站在大坑邊上。
看著劉強一步一步走近，黑襯衫，黑西褲，金項鏈，墨鏡，皮包，還有那鼓起的肚皮，一水的暴發戶的打扮。
葉芃心裏感歎了一句，這當個包工頭這麽掙錢嗎？
她沒空想別的，還是解決當前的事兒比較要緊。
“劉經理，看看吧，這才兩個多月，路就塌了，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心裏有數吧。”葉芃指了指被樹枝圍起來的大坑， “先不說路的事兒，已經傷了人了，現在在醫院裏躺著呢，你說怎麽辦吧？”
劉強站定，把墨鏡摘了下來，假模假式地看了看大坑，又看了看旁邊因為下暴雨漲滿水的小河。
“葉村長，這汛期發洪水，造成道路塌方的事兒每年都有，你怎麽肯定是我施工方的事兒啊？”
葉芃沒想到，這麽一個小小的施工隊老板還學會耍無賴了，這條路又不挨著山，沒有泥石流的衝刷，再說了，那幾天下的雨根本沒有那麽大的威力，沒有修的舊路都還完好無缺呢。
葉芃：“那既然這樣，咱們就請專業的團隊來鑒定一下你修路用料的質量吧，看看是雨太大了造成的塌方，還是你的質量不過關。”
劉強的臉瞬間白了。
項目驗收的時候，怎麽拿到的驗收報告簽字，他自己心裏清楚，好不容易剛拿到工程款，提了新車，萬一再查出什麽來，他就完蛋了。
“別別別，葉主任，咱們有啥好好說，這樣，病人的住院費用，我給出了，怎麽說我媽也是這個村的，我算這個村的外甥了，也該做點貢獻。”
葉芃見對方態度有變，語氣也稍微和緩了點。
“那行，走吧，先去醫院，路的事回來再說。”
葉芃扭頭往回走，沒想到劉強根本沒有跟上來。
“葉主任，醫院我就不去了吧，醫院花費了多少錢，最後我給出就行了。”
葉芃：“那也行，那就走吧，去大隊，咱們商議一下修路的事兒。”
劉強有點不理解，“我找人把大坑填了就行了，別的地方也不需要修啊？”
從劉強說話的神情來看，葉芃更加確定他有問題。
葉芃：“劉經理，這樣吧，填坑的事兒不急，還是先照顧病人，我去醫院看看張德貴，您回吧，這幾天別出遠門，醫院有什麽情況我及時和你說。”
“哦，哦，好。”劉強答應著，心裏卻犯著嘀咕，這村主任怎麽表現的這麽淡定啊？
難道是自己想多了？還是這個葉芃根本沒想到是施工質量問題？
劉強覺得自己還是過於謹慎了。
本來嘛，一個剛畢業的小姑娘，第一次工作，哪裏了解什麽工程質量啊，她連修路用沙子還是水泥估計都搞不清楚。
劉強上了車，給葉世輝打了個電話，告訴他自己已經把葉芃搞定了，讓他不用著急往回趕。
……
葉世輝在接到劉強電話的那一刻確實驚訝了幾分。
自己這個哥們兒自己還是了解的，平時辦事就是個大老粗，就知道拿錢上。
難道葉芃上道了？被劉強收買了？
葉世輝還是有點不信。
畢竟這個堂妹的耿直，葉世輝還是見識過的。
其實就算沒有這個由頭，葉世輝也打算回去了，京北這種大都市簡直不是人呆的地方。
他當初找了個老熟人的關係，來到這裏找工作，但是前前後後一共換了好幾份工作他都不滿意，快遞員，外賣員，小區保安，全都幹了，不是嫌累，就是嫌掙得太少。
正好碰上劉強這個事，他可以借著這個由頭回去
於是葉世輝退掉了在京北租的房子，打包回了南荷村。
……
就在劉強和葉世輝放鬆警惕，麻痹大意的時候，從正都市來的評估專家已經在葉芃的帶領下來村裏取了樣，帶回去檢測了。
檢測結果如何，相信不久之後就會真相大白。
送走評估專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7點，天已經擦黑，地裏幹活的人們也陸續回家了。
葉芃忙活了一天，拖著疲憊的身體往家走，還沒到家門口就聽見了幾聲熟悉的小狗叫聲。
汪汪，汪汪。
是小坦克！
葉芃驚喜地把小坦克抱起來，拿鑰匙準備開門，卻在大門前不遠處看到了一輛熟悉的黑色SU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