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去找你
議標會進行的異常順利，村民代表的票數十分集中，在場的人裏麵，除了葉芃手中的一票投給了另一家施工隊，其他的人都無一例外的投給了劉強。
看來，葉世輝為了自己的好哥們還真是費了不少功夫啊。
議標會在一片祥和的氛圍中達到了他們的目的，李保國笑意吟吟地感歎，“咱們小葉村長就是能幹，剛上來沒多久，就把村裏的工作打理地這麽順順當當的，真有兩下子，我是老了，不中用了。”
葉芃整理好了中標結果通知書，過來找李保國簽字，“李書記，您當了這麽多年書記，我才哪到哪啊，還得跟您學習呢，您就別謙虛了，快簽字吧。”
李保國憨笑著搖頭，“別別別，小葉，這項目是你一手操辦的，我不能搶了你的功勞，你是咱們村的那個什麽，怎麽說來著？對，法人代表，你簽，你簽。”
剛中標的劉強此刻明顯心情不錯，“李書記，葉主任，你們都也別謙讓了，都是咱們南荷村的好幹部，都是為了咱們村子的發展，我今天中午在鄉裏老高飯店定了一桌子菜，都去啊，誰也不許不去。”
李保國眯著眼吸了一口煙，“這沒問題，我肯定去了，中標了，好事嘛，確實應該慶祝一下。小葉也去哇，別回去自己做飯了。”
葉芃看著麵前兩人沆瀣一氣的嘴臉，心裏實在是反胃，本能的拒絕了。
“我中午還有事了，就不去了，你們吃好喝好啊。”
葉芃心裏清楚，葉世輝和劉強肯定又走了李保國的後門，這天天不見人影的大隊書記才早早地來到會議室，挨個做村民代表的工作，不然票數也不可能這麽集中。
其實，隻要是把工程質量做好，誰家中標都一樣，葉芃也不是對劉強有偏見。
但是，看著劉強那油嘴滑舌的嘴臉，她心裏還是免不了一陣擔心。
……
走完相應的程序，在一個初夏的早晨，伴隨著機器轟隆隆的聲音，推土機，挖掘機紛紛進場了。
老百姓們紛紛站在路邊看著這些大家夥工作，嘴裏不住地發出讚歎。
“這些大機器，真厲害，照這個速度下去，我看用不了一個月就修完啦！”
“一個月，你開玩笑了哇，我看半個月平坦坦的路就修好了。”
……
葉芃站在人群後麵，對著施工現場拍了段小視頻，發了個朋友圈，並配文：也許這就是奮鬥的意義吧。
好消息不止這一個，後來王主任又給葉芃爭取來20盞太陽能路燈，安裝好之後，一到晚上就漆黑一片的村莊終於有了亮光，天氣越來越熱，出來乘涼的人們也可以在路燈底下嘮嘮嗑，甚至跳上一段廣場舞了。
晚上沒事的時候，葉芃也會去村裏的閑話中心坐一坐，跟大家夥近距離接觸一下。
大爺大媽們人手一把蒲扇，既能乘涼，又能驅趕蚊子。
葉芃坐在人群中，問了大夥一個埋在心裏很久的問題。
“大爺大媽，你們說，咱們現在路也寬了，亮了，下一步，大家覺得咱們村哪裏還需要改進一下呢？
本來大家正聊得火熱，葉芃突然的問話讓大家的談話聲戛然而止，誰都不知道這個年輕的小村子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見大家都不說話了，葉芃尷尬地笑了兩聲，“大家都說說啊，隨便說，沒事兒的，我不問問大夥，怎麽知道村委會接下來的努力方向啊，對吧？”
“咱們就是瞎聊天，說吧，隨便說。”
大家看著葉芃真誠的眼神，互相看了看，有點動心了。
一個穿著灰色跨欄背心的大爺從坐著的石頭上站了起來，“村長，我先提一點，像我們這麽大歲數的，出去打工是沒人要了，嫌我們歲數大，在家種地呢，收入太少，我們就盼著什麽時候村裏或者鄉裏能有打工的地方，在農閑的時候也能有一份收入，大夥兒說我說的對不對啊？”
大爺說完，有幾個人紛紛表示讚同。
“就是，家裏種著地，不能出去打工，農閑的時候又想掙點別的錢。”
“咳咳，你們年輕的還能種地，像我們這種老不死的，咳咳咳，地都種不了，兒女又不管的，還不知道能活幾天喲。”
葉芃注意到，說這句話的是一個看上去大概有八十歲的爺爺，一說話就直咳嗽。
葉芃忍不住問，“爺爺，您沒申請低保嗎？孩子們都也不管嗎？”
“哎，低保哪裏能輪得上我們平頭百姓啊，孩子們也管了，都是一大家子人，過得也不寬裕，能來上幾回，咱也不好意思老是跟人家兒女要錢啊。”
爺爺一邊說著，看見旁邊小孩子喝的爽歪歪的飲料瓶子扔到了地下，顫悠悠地起身，把瓶子撿了起來，放進了自己隨身帶著的塑料袋裏。
農村有很多老人撿破爛，就算隻能賣個三五塊錢，對他們來說也是很好的。
葉芃看著眼前的一幕不知不覺濕了眼眶，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仿佛更重了一點。
爺爺說完，人群忽然沉默了幾秒。
這時一個看孩子的大娘忽然開口了，“哎，咱們這裏上學太不方便了，村裏沒有小學，天天得去鄉裏送孩子，太遠，不會騎車的根本去不了，莊稼人都忙，哪裏有空天天接送孩子啊。”
是啊，這確實也是農村的一大難題，大部分家裏條件好的都讓孩子去縣城讀書了，孩子少了，農村的學校沒有了生源，教師也跟著走了。沒有了教師，學校當然也跟著形同虛設了。
隻靠大隊的力量，再給村裏蓋一座學校，還要聘請上老師，這基本是不可能的，還是要從其他方麵解決問題。
這天大家聊到很晚，很多人都說了自己家庭現在麵對的困難，葉芃都認真的記在了自己的本子上。
事事有回應，是一個好幹部的基本素質。
這場“圍爐夜話”氣氛是悲傷的，但是收獲卻是頗豐的。
回家後，葉芃把本子上記得一些主要問題匯總整理成了文檔給林政川發了過去。
她心裏沒有主意的時候，總是喜歡問問林政川的意見。
很快，對麵就有了回複。
林政川：【不錯啊，葉芃，你這幾個問題整理的不錯，這應該是全國各地的農村都普遍存在的問題，說明你已經打入人民內部了。】
葉芃發過去一個苦笑的表情。‘
葉芃：【我的林大縣長，我跟你說正經的呢，別開玩笑了。】
林政川：【這樣吧，明天是周六，我沒什麽工作，我去找你，當麵說吧。】
什麽？他要來找我？
葉芃盯著手機屏幕上的幾個字，愣了半天。
這這這，不太合適吧。
但她實在找不出什麽拒絕人家的理由，因為在一些工作上，葉芃確實需要他的意見。
葉芃：【好，你大概幾點到，我等你。】
信息發出去，葉芃又後悔了，這怎麽看怎麽像約會啊！這要是讓村裏的百姓看見了會不會傳閑話啊，她倒是無所謂，可是畢竟人家是縣長啊！
一堆稀奇古怪的問題攪和地葉芃既興奮又煩躁，在**直打滾兒。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睡著的，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周六早上了。
林政川說他十點到，葉芃從早晨六點就開始緊張了。
根本無心睡眠，葉芃索性起床去了鄉裏，今天正好是鄉裏趕集的日子，能買到一些平時買不到的東西。
夏天天亮的早，農村人更是一個比一個勤快，六點多的集市上已經熙熙攘攘的，熱鬧的很。
葉芃把車子停在集市門口，步行走了進去。
如今正是杏子和油桃上市的季節，葉芃一樣買了一點，見不遠處一輛三輪車上拉了滿滿一車的大西瓜，車前已經圍滿了人，老板的嘴皮子都快磨出火星子了。
“兩塊五一斤，不甜不要錢。”
“哎呀，保你甜呀，不甜你給我拿回來扣我頭上行吧？”
葉芃有時候真的羨慕這些做生意的人，長了一張八哥嘴，隨機應變，張口就來。
她也跟著大夥學，像模像樣的敲了敲西瓜綠油油的肚皮，聽到了砰砰砰的聲音，應該是熟了吧？
哎呀就這個吧，實在是不會挑。
稱斤，付錢，走人。
葉芃又去肉鋪買了幾斤排骨，大早晨買肉是最合適的，老板一般都是早晨殺豬，能買到最新鮮的，來晚了可就沒了。
又買了土豆，蔥薑，蒜薹，西紅柿……葉芃左手拎著三個袋子，右手也是三個袋子往外走。
剛把東西都放了車筐裏，突然聽見後麵有人叫她。
“葉芃？”
葉芃回頭，就看到了王秀蓮，她又穿上了那條鮮豔的紅裙子。
“哎喲，還真是你啊，來趕集啊？”
王秀蓮一邊說話一邊盯著葉芃的車筐瞅，“買這麽多菜，還有排骨，嘖嘖嘖，家裏有客人啊？”
葉芃不打算跟她多聊，人已經騎上了車，“沒有啊，大伯母，來趕一次集嘛，就多買點兒。大伯母我先走了，還有事兒呢。”
沒等對方反應，葉芃擰了鑰匙，加油門走了。
回去的路上，一個問題始終在葉芃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如果林政川來的時候被王秀蓮撞見該怎麽辦？她的嘴巴就是大喇叭，肯定會傳的人盡皆知的。
反過來想，自己又沒做什麽，即使被傳閑話，身正不怕影子斜，捕風捉影的事情，最後也不會成真。
就這樣，伴隨著腦海中爛七八糟的想法，葉芃回了家。
今年春暖花開的時候，葉芃抽時間在院子裏開辟了兩個小畦子，一個種了些從嬸嬸家移栽回來的牽牛花，鬱鬱蔥蔥的，開得正豔，另一個畦子架了兩排的黃瓜，如今，翠綠的藤蔓已經爬上了竹竿，嫩黃的花骨朵已經出來了。
院裏的一棵石榴樹看上去有些年頭了，枝幹粗壯，樹葉繁盛，如今5月份的天氣，已經開了滿滿一樹的紅色小花。
有了這些植物的加持，小院子裏增添了許多生機。
葉芃回來就開始收拾，把水果洗了裝盤，把菜也都擇了，洗了，忙活完，她搬了把凳子坐在了石榴樹下，一看手機，怎麽才剛九點？
眼前的情景讓她突然想起小王子裏麵的一句話。
你說你四點來，我從三點就開始感到幸福。
……
門外一陣半掛車路過的轟鳴聲打斷了葉芃的思緒。
她不禁起身往外瞧了瞧，好家夥，居然是拉了一套嶄新的乳白色皮質沙發，不知道是誰家買的。
葉芃的房子位置在村口，平時村裏進出的車輛都從她家門口經過。
葉芃看了兩眼，覺得跟自己沒關係也就沒打算繼續看下去，正準備回屋的時候，一道熟悉的聲音落入耳中。
“葉芃，快把門打開。”
“看你家門口的寬度，這半掛車估計能進去。”
林政川喊了葉芃一聲，又轉過身去跟卡車司機說話，“大哥，你看這距離，能進去嗎？”
司機大哥瞅了眼，不確定地搖了搖頭，“哎呀，夠嗆，萬一把門框給蹭了就不好了，算了，咱倆抬吧。”
“也行，抬吧，反正也沒多重。”
……
看著兩個男人一人一邊把沙發抬進了自己家門，葉芃還是懵的。
“快開客廳門呀，傻愣著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