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太上皇的煩惱

賜宴結束後,機要部門,如內閣,六部,五軍都督府外的其他部門官員都可以封印。

京師各衙門要在正旦日後才能封印。

而地方的不屬機要衙門,可在臘月二十一日到元宵節,共有二十一天的封印期。

所謂封印,就是將官員的印章收起封鎖,也就是所有996人夢寐以求的放假了。

官員們可在元宵之前,與民共慶新春。

而民間就更加重視正旦新春。

有雲:“老子回頭,不覺重添一歲,孩童拍手,喜得又遇新年。”

他們會用各種各樣的方式度過新春,殺豬宰羊,放炮竹煙花,走上街頭互相道賀新年。

孩子們也能在這些時日吃到平日裏很難吃到的東西。

而像遼東乃屬軍鎮,民間多有慶祝新春,但官府卻無封印之權力。

巡撫衙門中。

下首跪著妥義莫,孫祥與石亨分坐兩旁。

“說吧,城南血案是不是董山做的。”孫祥看著妥義莫說道。

“我乃是建州左衛都指揮史董山之子妥義莫,你們沒有權力審判我,我要見李巡撫。”

石亨冷笑兩聲:“怎麽,去下麵見他嗎?”

李純被拉回京師後,還沒經過三司定案之時,便驚恐交加,怕受到刀斧之刑,在刑部大牢之中不吃不喝,生生的餓死了自己。

這些事情也早就傳到了遼東來了。

“你什麽意思?”妥義莫問道,他臉上的淤青還未褪下,身上的傷痛亦是如此,但他知道他不能將阿瑪供出來,全族之性命與自己的性命相比,自己隻能算是微不足道了。

為族群舍身取義,為阿瑪舍身取義即可。

“李純死了,這是我們遼東現在的巡撫,你若是說實話,我可以讓你少受點罪,若是能聽本將軍的話,立下功勞,你這條命,本將軍給你留著,可若是耍心眼,本將軍立馬就砍了你。”

聽到李純死了的事情,妥義莫有些不相信。

巡撫,遼東漢人中最大的官,怎麽可能說死就死了。

病死的嗎,前段時日,見他麵色還是挺好的,怎麽會突然就病死了。

當然妥義莫是不可能想到,李純是餓死的。

妥義莫看著孫祥,這就是現在遼東最大的官嗎?

他趕忙說道:“巡撫大人,巡撫大人,這是海西各部做的,與我們建州女真沒有任何關係。”

“屁話,海西女真若是不跟你們合作,他們敢跑那麽遠,找我們明軍的麻煩,若是你再不說實話,我立馬就殺了你。”石彪冷哼道。

“我說的句句都是實話。我阿瑪根本就不知道此事,建州女真也不知道此事啊。”

孫祥看向石亨說道:“我們手上有那麽多的俘虜,不差他一個,殺了吧。”

石亨點頭應是。

“拖下去,砍了。”石亨對著左右甲士下了命令。

而兩名甲士也不含糊,一左一右抓起了妥義莫就往外拖去。

妥義莫都懵了,這就要砍了自己了嗎。

書上說的可是漢人有律法的啊,不用審判嗎?

是嚇我的嗎?

甲士馬上就將妥義莫拖出大堂的時候,妥義莫終於忍受不了死亡所帶來的壓迫感。

“我說,我說,將軍,不要殺我。”

聽到妥義莫的話後,孫祥心中一鬆,雖然他們有很多的俘虜,卻都是最下層的,早就拷問過了,問不出什麽東西。

比如建州女真三衛的人口,營寨分布的位置,有多少兵馬,這些事情那些毛憐部,海西部的人怎會知道。

石亨站起身,而後說道:“本將軍再給你一次機會,拖回來吧。”

而後兩名甲士又將妥義莫拖了回來。

“城南血案是不是你們做的。”

“不是,是凡察做的。”妥義莫趕忙說道。

孫祥臉有不耐煩,正想說話訓斥的時候,卻被石亨搶先說道:“確定是凡察做的嗎?”

“確定,他們拉回去了很多東西,當時我就在他們營寨,我看的很清楚。”妥義莫心中一鬆,他相信了。

“凡察部有多少人。”石亨問道。

“不到五千人。”

“有多少營寨。”

“三個。”

“在這五千人中,能夠上馬打仗的有多少人。”

“不到一千,八百,八百人。”妥義莫趕忙說道。

凡察部一直都與董山部有爭奪,雖然沒有爆發過大規模的械鬥,但小擦碰還是很多的,將明軍的怒火嫁禍到凡察身上,自己回到部落後,也不會被父親遷怒,弄不好還能得到誇獎。

石亨點了點頭:“你說的都是真的。”

“一句,一句假的都沒有。”妥義莫喘著粗氣,趕忙說道。

“先把他帶下去吧。“

兩名甲士領命將妥義莫帶了下去。

“城南血案明明就是董山所為,他在騙我們,為什麽不揭穿他。”孫祥有些不解。

石亨冷笑一聲:“凡察部與董山部一直都不合,若是我們派兵去剿滅他們,這妥義莫一定非常樂意幫忙,到時候滅了凡察部,將妥義莫給推了出來,凡察部幸存下來的人一定恨極了董山部,我們也能盡早掌握董山部的情況,甚至可以一並將董山部的所有的營寨盡數拔掉。”

聽完石亨的話後,孫祥也是明白了一些。

“武陽候是想擇日就出兵嗎?”

“不,他們剛剛經曆一場失敗,如驚弓之鳥,警戒之心最盛,我們大軍一有動向,便會被發覺,再等一段時間,等他們覺得我軍不會再找他們麻煩的時候,出其不意的出兵,這樣也能減少我軍的傷亡。”

對於兵事,孫祥了解不多,隻能聽從石亨的安排。

在這辭舊迎新的日子裏麵,處處洋溢著歡快的喜悅。

可在一處王府中卻是一點都感覺不到新春的氣氛。

朱祁鎮坐在上位,下麵站著一名官員,是本地的府台大人冷貺,任職時間與朱祁鎮搬過來的時間是一致的。

冷貺是於謙信得過的人,調到這裏,就是來監視太上皇的。

恰逢新春,冷貺便想著過來給太上皇拜個年。

當冷貺說完祝福詞後,朱祁鎮遲遲沒有回應。

“太上皇,若是無事,微臣先行告退。”冷貺輕聲說道。

“不,你能不能給朕找個相夢的大師。”朱祁鎮輕聲說道。

冷貺有些遲疑:“太上皇,您,您說相夢的大師,是解夢嗎,實不相瞞,微臣曾拜讀過解夢之說,也曾與朝中的徐有貞徐都禦史交流過此道,若是太上皇不嫌棄,盡可將夢境說來,讓微臣為太上皇解疑答惑。”

“你當真懂得相夢?”

“微臣豈敢欺君,此道雖算不上大師,但也懂得一些。”冷貺怎會懂解夢之道,隻不過他得到的命令是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太上皇在這座王府中,當然不可能去給他找什麽解夢的大師。

但大年下的,又不能讓太上皇過於上火,自己好歹飽讀詩書,又有多年生活之經驗,哄哄太上皇也不會被識破。

朱祁鎮點了點頭,而後站起身,走到門外,將房門關好後,轉過頭來看向冷貺。

“朕對你說了,你可不能外傳,不然朕不會放過你。”朱祁鎮臉色一變冷聲說道。

冷貺點頭應是:“太上皇盡可放心,天家之事,豈敢亂傳。”

“這座王府朕很不喜歡,自朕住了進來,便總是心神不寧,愛做妄夢,本來,朕還當作剛從蒙古那地方回來,有些水土不服,也就沒有當作一回事,可昨日,朕,朕做了一個大大的噩夢。”

“在夢中,朕被忠義之士迎回了京師,在太和殿上重新登基,可登基大典還沒有結束的時候,朝朕跪拜的百官,竟然全部消失。“

“朕就奇怪啊。朕下來尋找,卻一個人的人影都沒有。朕四處呼喊,卻聽到了別人喊朕的名字,朱祁鎮,朱祁鎮,一直這樣喊著,朕轉過頭去,你猜朕看到了什麽?”

冷貺搖了搖頭,聽到被忠義之士迎回京師的這句話後,冷貺就已經不想再聽下去了。

那是忠義之士嗎,那分別是亂臣賊子。

“朕看到了朕的父皇,大明宣宗皇帝,朕心情踴躍,想要給父皇講述自己的委屈,卻被父皇一把推開,並斥責了朕,說朕寵閹誤國,說朕不配為大明帝王,朕反駁道是勳貴抗旨不尊,正說的起勁之時,背後有人踢了我一腳,我回過頭看,是個胖子,這人也穿著龍袍,氣喘籲籲的,你猜是誰?”

“難道是仁宗皇帝。”冷貺來了興趣,開口問道。

“對,就是我爺爺仁宗皇帝,他老人家我沒有見過,不過確實威嚴無比,一臉嚴肅。”

“太上皇,仁宗皇帝待人親和,可從沒有聽說過,威嚴二字啊,想來仁宗皇帝是對太上皇你威嚴,對你嚴肅啊。”冷貺接著說道。

朱祁鎮沒有聽明白冷貺的話外之意,繼續說道:“朕這個夢可不止夢到了父皇,爺爺,朕還碰到了大明另外三個帝王,一個是太祖皇帝,他坐在龍椅之上,一臉不善的看著朕,在他身邊站著的年輕皇帝,應該是建文皇帝,那個建文皇帝還在恥笑朕,朕不服氣,便開口駁斥建文皇帝,而朕的太爺爺太宗皇帝像是受不了建文皇帝的恥笑,或是受不了朕說的話,朝朕走來,看他的眼神是想打朕,朕下了一跳,立馬醒來了。”

“朕這個夢,何解?”

冷貺聽完之後,愣愣的說道:“應該是過年了,大明的列祖列宗來看望太上皇了。”

“他們該不會是想將朕帶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