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於太保
“微臣徐有貞亦有不同之看法。”
徐有貞的話瞬間吸引了諸多人的注意力。
聽說陛下這兩日跟徐有貞的關係較好,有仰仗之意。
他說的話陛下好像都會聽。
不過這家夥人品不咋地,不會把我們賢明,英武的小陛下給帶偏了吧。
我們要好好盯著他。
徐有貞當然不知道自己一句話,就讓滿朝文武將近八成的人盯上了自己。
徐有貞之前用天象之詞阻擋太上皇回歸,確實在朝堂上引來了一陣攀徐之風。
可現在太上皇被於謙等人安頓起來的傳聞在百官之中早就不是秘密了。
沒了太上皇的威脅,徐有貞的作用也小了很多,優勢也**然無存,這也是為何徐有貞那麽急迫的想要成為朱見深的人。
太上皇的噱頭沒了,我老徐還有陛下不是。
不過徐有貞也不是一個簡單的人,最起碼都察院中還有十幾個與其交好的禦史,罵起架來倒也是不落下風。
如果要是打的話……
徐有貞的這句話,讓朱見深緩過神來,而後對著朱壽,陳瀛二人說道:“成國公,泰寧候二人說的也極為有理。”
朱見深知道自己雖然貫徹古今,有了三十多年的生活經驗,十年左右的教學職場經驗,又熟讀世界上的經典戰例,知道曆史的發展,但又能怎麽樣。
自己當皇帝可真真的是第一次。
沒有殺過人,沒有打過仗,所有的都是紙上談兵。
可他卻有信心能夠帶領大明再上一個台階。
為帝王者,無需事事親為,隻要把握住大方向就好了。
他的經曆,他熟知的曆史發展,都會成為他在帝王之路的助力。
而後朱見深又看向了徐有貞說道:“徐都禦史有何不同之看法。”
“陛下,遼東女真禍患,連綿許久,殘害百姓,忘恩負義,應加以嚴懲,若不嚴懲首惡族群,豈不是讓其他女真族群紛紛效仿,到時定會貽害無窮,懇請陛下下旨,讓武陽候石亨,遼東巡撫孫祥,立即整軍,匯總詳細戰報,盡早出兵剿賊,以正大明天威。”
“徐都禦史,剛剛泰寧侯已經說了,現在遼東之地,正是最冷的時候,要是徐都禦史真是一心報國,半刻都等不了,可向陛下請旨,出發遼東監軍,到時候,石亨將軍一看徐都禦史親臨戰場,殺敵之決心豈不是更加旺盛。”李賢聽完徐有貞說完後,直接嗆了他一句。
“你,你,本官在朝堂輔佐陛下。石亨將軍率領大軍為陛下剿賊,隻是分工不同罷了。”徐有貞沒想到李賢上來就噴自己。
太上皇那事情還是李賢主動找上的自己,本以來是想拉自己入夥,可現在看來,李賢也是嫉妒我在陛下心中的位置,開始對著我憤憤不平了。
“孫都禦史也是文官,罪臣李純也是禦史出身,他們都能代替陛下巡撫遼東,也要承擔保境之責,為何到了徐都禦史這裏,就成了分工不同這麽一句輕飄飄的話呢。”
朱見深聽著二人的爭吵,一下子便明白了,這是李賢的激將之言。
他看出了自己的小心思,想將徐有貞激出京師。
“李輔臣,你在混淆視聽,蒙蔽陛下,本官一直都想著替陛下解憂,隻不過一直都沒有機會罷了。”
聽到徐有貞的話後,朱見深大呼不妙,你這個鐵憨憨啊,聽不出激將之法嗎?
“那依著徐都禦史的意思,願意替陛下深入民間,巡撫一地嗎?”
“當然願意,這是本官心中之夙願,李輔臣,你……”說到這裏,徐有貞發現自己上鉤了。
他看著一臉得意的李賢,恨不得現在就上去,將他的那山羊胡子全都拔下來。
“怎麽,現在徐都禦史又不願意了。”
朱見深輕歎口氣知道,若是自己不替徐有貞解圍,那麽好不容易找到的一個傳話筒,就要被一腳踢出京師了。
“李輔臣,現在議的是遼東之事……”
李賢聽到朱見深的話後,放過了徐有貞,退回到自己的位置。
在原先的曆史中,徐有貞是於謙的克星,李賢是徐有貞的克星。
雖然現在曆史發生了轉變,但三個人的這種關係並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
“徐都禦史說的對,百姓慘死,女真猖獗,若是不能為百姓主持公道,不能讓其安居樂業,那朝廷養的百官,養的兵士,又有何用。”
朱見深趕緊給徐有貞站了一下台,不然這家夥不是李賢等人的對手啊。
“陛下,兵家之事,應慎重考量。”於謙列班而出,正視朱見深。
朱見深也並不躲閃,目不轉睛的看著於謙。
正如六年前擇立新帝的那日。
朱見深敬重於謙,也知道在於謙的輔佐下,自己能夠成為一個守成的明君,可朱見深誌向不止如此啊,老師。
“然女真確實目無法紀,不尊天朝,理應受到懲處,但如何懲處,還需五軍都督府兵部在拿到遼東兵文之後,再做妥善之安排。”
於謙的話出乎了朱見深的料想。
他本想著於謙還會阻攔自己,卻沒有想到竟是同意了對遼東動兵。
“於太保此言甚為有理。”
徐有貞一看到於謙同意了陛下用兵的打算,當下心中有些焦急,於謙都同意了,那朝堂之上還有誰不同意啊,自己為了陛下舌戰百官的戲碼是不是就無法上演了。
昨日晚上自己可是排練了整整一晚。
對上誰都有一套說辭。
“陛下,微臣以為,禍首當如漢書所言固已犁其庭,掃其閭,方能震懾宵小,以張大明天威,陛下天威。”徐有貞趕忙說道。
自己要把軌道拉回他熟悉的道路上來。
徐有貞的話,讓百官吃了一驚。
可於謙卻絲毫不吃驚。
“冒犯天威者,理應如此,但所有軍務應由五軍都督府,兵部負責調配,清剿之事由石亨,孫祥以及遼東守將全權定奪。”
李賢有些驚訝,看了一眼於謙,難道是昨日自己跟於謙說的那些話,觸動了他嗎?
“陛下,遼東之事若無大臣再有其他之見解,便聽從泰寧侯,李輔臣等人的意見,由微臣居中,五軍都督府,兵部,遼東總兵官,巡撫相互商議,定下剿賊之章程,定下之後,便由兵部,遼東,五軍都督府各上呈題本,供陛下禦覽。“於謙接著說道。
朱見深聞言點頭,而後說道:“一切便仰仗於太保了。”
結束朝會後的朱見深,背著小手朝乾清宮走去。
背後跟著數十名太監。
為首的張保看著一言不發,一臉嚴肅的朱見深,也不敢上前打擾。
陛下,這是怎麽了,難道……
但想了想又覺得不可能。
朱見深回到乾清宮中,便屏退了眾人,隻留下張保一個人在宮中。
朱見深坐於禦案之前,緊緊盯著張保。
而張保低著頭,心裏麵七上八下的。
“張保,說說吧。”朱見深很是平靜的說道。
“陛下,您,您讓奴婢說什麽啊?”
“怎麽,不想說,難道讓朕替你說嘛?”
“陛下,奴婢真的不知道,不知道陛下想讓奴婢說什麽?”
“好,好,好,你既然不說,那朕就替你說,朕在這乾清宮做的事情,你是不是全部都告訴了於太保,是不是。”說到後麵,朱見深的聲音提高了三分。
張保聽完之後,立即跪下身去。
“陛下,奴婢,奴婢隻是怕陛下被徐有貞給蒙蔽了,陛下尚且年幼,處事方針有些稚嫩,需有人規勸,那徐有貞事事依著陛下,一副奸臣做派,奴婢真的怕啊。”張保低下頭去,哭訴道。
不過心裏麵也老鼻子後悔了,這陛下怎麽那麽機敏,於謙一有反常,立馬想到了自己的身上。
這,這不就是第二次了嗎?
難道要死了。
不過又再一次的出乎張保的意料。
“起來吧,朕確實年幼,你有些擔憂也是忠心,但朕辨別忠奸的本事還是有的,這次朕不怪你,但你要答應朕,以後朕讓你給於太保說的,你便傳過去,若是不讓你說的,你一個字都不能吐露,不然,你我二人的主仆情誼也就一刀兩斷了。”
剛剛站起身的張保,聞言心中一震,
主仆情誼,一刀兩斷。
這可能是對自己最大的懲罰了吧。
“奴婢知道,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朱見深點頭應是,而後閉上了眼睛,想著於謙為何有那麽大的變化。
思來想去。
隻能是自己的想法太過狹隘。
於謙何許人也。
十七歲的於謙寫下,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這也是他的人生信條,他無私的家國情懷。
二十一歲中舉,擔任都察院山西道監察禦史。
二十三歲之時,宣宗皇帝朱瞻基平定當朝皇叔,相當朱棣第二的朱高煦叛亂,而負責監察記錄罪行的禦史就是於謙。
三十歲巡撫江西,不畏寧王強權,為了百姓於寧王相爭,在江西百姓的心中獲得於青天的稱號,獲得宣宗皇帝賞識。
三十一歲時,加封兵部右侍郎,巡撫山西河南,在任期間,兢兢業業,為百姓辦事,在任期間,曾數次開倉放糧,賑濟生活困難的百姓,又在開封治理黃河水患,為兩岸百姓營造安詳的生存家園。
他在此任呆了整整十五年。
“於謙所至問民疾,百弊鹹飭。”
這種所作所為得到了楊士奇的賞識,而後在去世之前,將於謙調入了京師中,擔任兵部左侍郎。
最後的故事,就是人生的高光時刻,北京保衛戰。
君為輕,社稷為重的理念是他一生的追求。
朱見深想了許久,決定要找個機會好好跟自己的老師聊一聊,因為他仰慕敬佩於謙,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
賴有嶽於雙少保,人間始覺重西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