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成化犁庭

京師。

乾清宮中的朱見深正在圍著自己的藏寶架轉悠,心裏麵不斷想著自己上一世看到了一件成化青花,就讓自己激動到心髒驟停,嗝屁了,現在看著那麽多瓷器,但怎麽也找不回原先的感覺了。

難道自己具備喜新厭舊的宅男品質。

正在朱見深想著的時候,張保拿著一封題本,慌慌張張的走進了乾清宮。

“陛下,陛下。”

朱見深回過頭看了一眼張保。

“張大伴,何事如此驚慌。”

“陛下,孫祥的題本奏章來了,內閣的於太保讓我快些給你送過來。”張保喘了幾口粗氣後說道。

聽到是遼東的奏報。

朱見深來了興趣,他朝著禦案前走去:“念。”

“微臣孫祥,調查女真襲擾一案,觸目驚心,女真殘殺百姓六十三人,時遼東巡撫李純蒙蔽聖聽,隱瞞不報,血案之後,不盡職排查,又釀慘禍,地窖躲藏之幼子二十一人,無人發現,至二十人餓死,微臣在廣寧就地拿下時遼東巡撫李純,押進京師,望聖裁,微臣以為,原廣寧總兵,一應官員,應在剿賊事後,再行問責,望陛下聖斷。都察院副都禦史,遼東巡撫孫祥呈上,成化五年十月二十三日。”

朱見深還未走到禦案前的時候,便停住了腳步。

孫祥奏章之中的言明的死亡人數,以及後來被餓死的二十名孩童,讓朱見深的心頭一震。

那不是一個簡單的數字。

那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啊。

若是說那六十三人是被女真人殺的,而餓死的二十名孩童就是被遼東巡撫衙門所害。

朱見深呼吸漸漸重了起來。

“內閣,內閣是什麽章程。”

“內閣對此事並無章程,於太保說讓陛下聖斷。”想來是對於乾清宮奏對之事,也是給於謙提了個醒,故這次關於孫祥的奏報,內閣並沒有任何批文章程。

朱見深歎口氣,心裏麵在不斷盤算著,自己不想這麽快的發動成化犁庭,一來是因為自己小,對於老爹的威脅,還是有些忌憚,現在大臣們都支持自己,那是因為朱見深一直都保持著明君的風範,若是催動成化犁庭之大戰,那麽一定被戴上一頂年幼之時就好戰的帽子,繼而影響到自己的順利成長。

二來也是因為不願意耽誤於謙,李賢輔理政事,撥亂反正的步伐。

老爹留下來的爛攤子確實有點大。

王振在朝,風光無限,那可不是隻影響他一個人,而是影響著整個帝國。

多少沒有真才實學,靠著溜須拍馬的本事到了重要的位置上。

於謙在成化元年的時候,就開始負責清算這批官員。

京師的在成化元年的時候,就清除完畢,將很多官員踢出了中樞,在任期間,有過錯的進了牢獄,沒有過錯碌碌無為的也被趕回了家中。

兩京十三省的任務還是沒有完成。

這也是朱見深的一個顧慮。

可現在看到了孫祥的奏報,他清楚自己的顧慮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可遼東普通百姓的生存環境也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他們的父輩都曾為大明上過戰場,又都是大明的百姓。

自己作為帝王,怎能不為他們做主,營造出一個適合生存家園。

有人說,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土豆,皇帝亦是如此,當皇帝要讓百姓天天擔驚受怕,忍饑挨餓,那不如回家賣燒餅去吧。

朱見深緩步走到禦案前,緩緩坐下。

張保看著朱見深的臉色那麽不好,當下隻能輕輕的將奏章放到了禦案上,在一旁低著頭。

“張保。”

“陛下。”

“傳徐有貞,徐都禦史。”

聽到這個名字後,張保還站在原地,等著朱見深的下文。

可朱見深卻是遲遲沒有說話。

“陛下,隻傳徐都禦史一人嗎?”張保弱弱的問道。

要是陛下有什麽想法,直接與內閣於謙,李賢傳達不就行了,幹嘛找徐有貞一個不管具體事務的禦史呢。

“還讓朕再說一遍嗎?”朱見深看著張保一字一句的說道。

“奴婢知道了,奴婢這就派人去傳徐都禦史。”張保嚇了一跳,趕忙下去差人去找徐有貞。

朱見深一直坐在禦案前,想著這個事情的可操作性。

如同之前一樣,將徐有貞推在台前,讓他糾合一幫禦史,搖旗呐喊,擂鼓助威。

曆史上的朱見深發動成化犁庭的時候是在成化三年,成化五年,也就是在十三年後。

當時朱見深已經成年親政,再加上自身的鷹派作風,才促成了成化犁庭。

而自己現在才八歲,想要做出這種事情。

就必須要學會造勢。

努爾哈赤的七大恨就是如此。

我要幹你,我要讓你知道我為什麽幹你。

同理,朝廷要發動大戰,也要告訴百官,為什麽要打,打的必要性。

朱見深正在謀劃,不過所有謀劃的必要一環,都需要徐有貞的幫助。

而內閣值班房。

於謙正在處理著公文,李賢緩步走來。

“於太保,孫都禦史的題本已經送上去了。”

“那我等去麵聖吧。”於謙聽完之後,將手中的文公放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官帽,站起身來。

“陛下沒有傳召咱們。”

“那是有禦批下來了。”

“也沒有。”

於謙眉頭微皺:“難道說陛下在讀書,還沒有看奏報。”

“陛下對遼東之事那般上心,豈會不第一時間看奏報。“李賢輕笑著說道,而後找個位置坐了下去,頗為氣定神閑。

“看了奏報,既無禦批,又不讓我們過去麵談,陛下何意?”

“陛下聰明啊,知道讓我們兩個人過去,也並沒有符合他心意的想法,陛下召了徐有貞去乾清宮。”

於謙聽完之後,將官帽放下,而後說道:“又是徐有貞。”

“陛下聰穎,知道徐有貞會順著他的心意辦事的。“

“可陛下還小,考慮事情,不能麵麵俱到,徐有貞不知勸阻,隻知道順著陛下,那還可好。”於謙一臉肅靜的說道。

“於太保說陛下太小,考慮事情不能麵麵俱到,我不認同,不如說,陛下與我等兩人想的不一樣罷了,陛下是天子,即便稚嫩,依然是天子,他想的事情是百姓被殺了,就要報仇,這個沒錯,而我們想的是,戰事一開,是不是要連綿許久,對國政影響大不大,我們也沒錯,可於太保,你不能覺得我們沒有錯,陛下就錯了。“李賢歎口氣說道。

於謙歎口氣道:”為帝者,豈能隻看片麵,不慮得失。”

“什麽是得,什麽又是失。徐有貞自有徐有貞存在的必要,讓徐有貞跟於太保爭執,總比,陛下跟於太保爭執,要好上許多啊。”李賢看著於謙若有所指的說道。

皇帝跟首輔,帝師於謙起了爭執,即便是小皇帝,也會影響於謙的聲望,讓於謙身邊盤踞著的官員勢力,開始另謀出路,這對於此時的國事沒有一點好處。

於謙當然也懂得李賢的言外之意。

他臉色有些不好:“陛下還小,豈會考慮這麽周全,一定是徐有貞蠱惑陛下,這兩日徐有貞上的奏章,越發無恥,再也沒有一個讀書人的風骨。”

李賢搖頭笑笑,這就是於謙,即便他心中清楚自己說的可能是真的,但還是不願承認。

他想要教導出來的帝王。

眼見天下,心懷蒼生。

聖人經典了然於胸,百姓長樂永存於心。

遵祖製,敬天地,以民本,強社稷。

不偏信蓋全,不驕奢**逸,不任意妄為,不荒於政事

知人善用,明治善理,高瞻遠矚,英武果敢。

現在小皇帝在於謙的麵前就表現得挺好,也讓於謙相信朱見深日後會成為他心中那般的帝王。

可現在李賢的話卻是在告訴於謙,我們的皇帝,從小就心眼多……

八歲就想著玩帝王權術了。

於謙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