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海軍法（二）我們需要更多的戰列艦！
鄭國勳的這一番話自然是無法說服那些主張要更多地把精力放在俄國人那邊的官員的，這些普遍是帝國南方出身的官員，他們反而更加主張和俄國人的矛盾，這其中的原因自然也很簡單，如果要是和英國人發生了劇烈的衝突的話，那麽東南沿海基本上都處於英國人艦炮的威脅之下，但是和俄國人為敵的話，北方戰事這麽多年以來一向沒什麽大問題，就算真的出了問題，俄國人在遠東的力量也不足以威脅到關內。這樣的一批南方的官員在朝堂上是很有影響力的，他們大多數代表的都是南方那些包括溫州在內主要都是輕工業和小作坊經濟為主的城市和地區，而這一部分的官員在朝堂上同樣也能獲得帝國一些北方官員的支持。
當然同樣也是在南方，也有著一股與他們的立場恰恰相反，這些官員對，立場更多的是站在沿海地區的那些大造船廠、機械廠、長江沿岸的鋼鐵廠等這些有著相當重工業集團的地域，重工業需要原料，更需要市場，而與過去整個大明官場的官員往往分南北派係不同，今時今日這些南方官員在北方也同樣有一些北方出身的官員作為他們的同盟，而這些北方官員就是出身於在北方的那些同樣是重工業地區，過去在朝堂之上，南方和北方的官員操持著兩種相對的口音互相爭吵的場景，現在變成了七嘴八舌的雙方都有著不同的口音，在不同的立場上據理力爭。傳統的南北地域上的不同，卻以另一種方式演變成了另一種形式上的立場之爭。
“這就是窮兵黷武！”
“按照你的這個說法，如果我大明僅僅是這樣，就算得上是窮兵黷武的話，全世界稍微有點體量的國家，就沒有一個不是窮兵黷武的了！”
……
朱少銘看著鄭國勳那個有些矮胖的身材脹紅了臉和對麵同樣一個同他吵起來的官員爭的那一副臉紅脖子粗的表情，朱少銘就知道自己還是小看了大明在朝堂上對於可以說是這種國家未來路線問題分歧的嚴重性，他不由得看了一眼朱篪，老人家坐在高座上，麵帶無奈地看著下麵吵成一團的大朝會，想必這樣的場景在皇祖父過去的日子當中已經是家常便飯了。對於有著這樣“優良傳統”的大明來說，既然沒有打起來，那就說明問題還不嚴重？
不過朱少銘很清楚，這樣的局麵肯定是不行的，如果一個國家對於未來的戰略方向有長期起嚴重的分歧會有什麽下場，無論是昭和時期的日本，還是試圖脫歐的大嚶，亦或者是國內撕裂越發嚴重的燈塔，那都是一本又一本寫滿了深刻教訓的教科書。
“如果你繼續坐在這裏的話，我想鄭大人恐怕沒辦法說服那麽多人。”朱妙錦的座位緊挨著朱少銘的位置，她看著有越來越多的官員不斷的發言表明自己的立場，整個大朝會幾乎已經分成了兩派進行論戰，她覺得如果繼續這樣下去的話，保不準就會再次上演大明曆來的優良傳統之朝堂全武行，不由得低聲提醒我一下朱少銘。
現在不是你繼續看戲的時候了。
朱少銘再次抬頭看了看朱篪，他現在有點拿不準自己的這位皇祖父到底有什麽樣的想法，大朝會吵成了這個樣子，怎麽都應該出來說兩句吧，就是站起來說一句肅靜也好啊。
朱少銘的目光也被朱妙錦看在眼裏，朱少銘和朱妙錦兩個是單獨坐在次席的，朱妙錦看了看旁邊離他們近的地方並沒有占著其他人，壓低了聲音，身子稍微往朱少銘那邊靠了靠：“你還是不要指望皇祖父這個時候先出來說點什麽了，他現在已經70了，老人家到了這個歲數，無論年輕的時候多麽雄才大略，也要開始求穩了，更何況他老人家本身就不是一個張揚的性格。皇爺爺這些年以來身體不好，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什麽意思？”朱少銘轉過頭來看著朱妙錦，他可不像朱妙錦已經在這個世界摸爬滾打了兩年多了，對於這些朝堂上的謀略和政治嗅覺，他能比朱妙錦差出八條街來。
“你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吧，現在是你這個太孫應該積攢聲望的時候了，對於老人家你不用顧慮太多。以他的性格和剩下的時間，他不想也不可能再換一位皇儲了。”朱妙錦這句話透露出來的意思朱少銘倒是聽懂了，朱篪本來就是一個性格比較溫和而且重感情的皇帝，在自己的兒子英年早逝之後因為悲痛可為了寄托對兒子的感情，冊立自己的長孫為太孫，既然當初能做出這樣的決定他自然是不會輕易的更換皇儲的，而朱妙錦話裏的意思。聯想到朱妙錦幾乎掌管著整個錦衣衛，甚至是軍情局都要把重要的情報整理出一份向她報告，朱少銘不難想象她對於皇宮掌握到了何種程度。
不可能再更換一位皇儲，這句話的背後，朱少銘嗅到的卻是未出鞘的刀光劍影。
恐怕皇祖父當年把這些這麽重要的職位交給自己的孫女，除了看中自己這位天才孫女的能力之外，更多的也是考慮到作為一個女子沒有威脅到皇位的能力，可以在未來處於一個超然的中立地位吧？隻是皇帝怎麽想也不會想到。這隻餃子，換了餡了。
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再長長地吐了出來，朱少銘輕輕的點了點頭，他拿起了自己麵前桌子上的一個文件夾，捏在手裏，感受著那裏麵幾張紙的厚度以及它們的重量，然後，他拿起桌子上的一頂小錘子，敲在了桌角的一盞銅鈴上。
清脆的響聲立刻就在皇極殿中響徹了起來，原本曆史上的皇極殿就要比故宮後來保存下來的太和殿大得多得多，而現在的這座皇極殿實際上是在大明18世紀末的南北戰爭結束之後重修的，原本的皇極殿被南軍打進北京之後在巷戰當中被大炮給轟掉了，重建之後的皇極殿比原來的更大，而且更加雄偉，不然的話按照朱少銘後世故宮博物院裏麵的那個小小的太和殿，根本不可能容得下這麽多人在這裏開大朝會。
銅鈴的聲音不大，但是回**在皇極殿內卻讓每一個人都聽得很清楚，剛才喧鬧的爭吵聲很快安靜了下來，在今天的大朝會之上，隻有四個人說話前可以搖鈴讓全場肅靜，這4個人就是皇帝本人、政務院內閣首輔大臣、樞密院樞密使和太孫。
內閣首府大臣以及樞密院樞密使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言不發，他們的銅鈴也放在桌子的一角，沒有動過，順著聲音往台階上麵一層看去，朱少銘在眾人的注視之中，緩緩地把自己手上的小錘放回了桌子上。
“各位，大家吵了這麽久，能否聽我來講兩句？”朱少銘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緩緩地繞開了桌子，在眾人以及朱篪略微有些驚訝，而且帶著一絲好奇的目光當中，從台階上一步一步緩緩地走了下來。
朱少銘的目光和鄭國勳在空氣中交匯了一下，朱少銘能夠從鄭國勳的眼神當中看出一絲驚訝，因為原本朱少銘隻將是作為一名海軍的“特殊軍官”的身份，在鄭國勳表明海軍的立場之後，再出來進行詳細的可行性報告的，也就是把他那一套原本入關的說辭整理出一份大略的海軍未來戰略報告書來闡述給大家，在原本的這個劇本之中，太孫殿下既可以展現出自己的能力和專業水準，以堵住那些對於太孫進入海軍指指點點的那些人的嘴巴，又能夠讓太孫在不明確表明立場的前提下進行傾向性的站隊——畢竟殿下隻是作為一名海軍少尉的職責，來向大家介紹下未來海軍的戰略方向而已，並不代表著太孫殿下本人的立場。
這樣可以說是既安全，又省事，而且還能免去很多麻煩。
可是朱少銘不想按照這樣的劇本玩下去了，旗幟鮮明地表明立場，固然會在接下來遭受到意見相左的那一方的反對，但是同樣也能夠迅速的獲得和自己持相同觀點的那些人的擁護。
“我剛才聽了很久，我們的大臣們和議員們基本上都分成了兩派，大家都有自己的理由和立場，我今天站出來並不是要出來和稀泥的，我在這裏。首先向大家旗幟鮮明地表達我的立場，在我看來，帝國未來最大的威脅絕不是來自於陸地，而是來自於海上，來自於西方，來自於某個。傲慢而且強權的國家！
這樣的國家現在有一個名字叫做英國，可能幾十年之後會有一個其他的西方的大國取代英國的地位，但是不論是哪一個，都不影響我的立場。
各位大人，現在時代變了。
各位，當我們的國民在歐洲旅遊，走在街頭卻莫名其妙的被突然竄出來的人罵做“黃禍”的時候，當我們中國人、當我們黃種人的弱勢在西方乃至整個歐洲的白人世界經成為一種理所當然的時候，英國人的大陸均衡戰略已經像癌症一樣病入膏肓，他們不僅想要維持歐洲的平衡，甚至還想把手更多的插進我們遠東插進亞洲的時候，當伴隨著帝國現在工業化的發展，我們越來越拒絕成為那些白人的市場的時候。
各位真的要好好想過，我們現在麵臨的是一個怎樣的局麵嗎？
各位議員、各位帝國的官員們！你麵對的是一個擁有數10艘一等戰列艦，手握上百艘巡洋艦的國家，這個國家的議員大多數經曆過那個瘋狂的60年代——那個窮人不被當人看的年代，那絲毫不考慮底層平民生活的時代，那個為了更多冒著黑煙的煙囪的工廠可以羊吃人的時代！更抱有著天生的對黃種人的歧視，並且煽動普通的平民與我們敵對，他們在大肆宣揚那可笑的黃禍論！
我們的國家有4萬萬人！我們的總人數就要比整個歐洲的人口還要多，在過去的20年當中，我們和英國人的貿易爭端已經越來越白熱化，這些年以來我們和英國人等貿易爭端以及由此產生的各種政治和軍事上的摩擦，從西藏到暹羅，從蘭芳到南海，再到前不久之前，英國人已經幾乎旗幟鮮明的在我們和日本人發生交火之後，還選擇站在日本人的那一邊！
你們固然可以通過一時的歲貢穩住對方，但貪婪隻會讓這個數字越變越大，歐洲的大陸上那些不斷也試圖挑戰英國世界霸權的歐陸強國正在不斷的讓英國感受到越來越大的壓力，英國人已經明確的提出了，他們要維持三強標準，為此英國人要負擔高昂的軍費，並且還要應對在工業商品商，眾多競爭對手的蠶食，有一天他們會失去耐心不再等待母雞產下明天的金蛋——這個日子並不遙遠，英國海軍已經開始了新一輪新一代軍艦的建造，這個日子可能就在英國海軍即將達到下一個巔峰的10年之後。
我固然相信之前好幾位官員和議員所說的那樣，英國人不會與我們發生一場正麵的戰爭，但是誰能夠保證英國不會扶持別的國家或者是繼續玩弄其他那一套攪屎棍的把戲，讓我們國家未來發展的道路上遭到不斷的襲擾和威脅？帝國每年有多少原材料和商品要來自並銷往海上？我們經濟和資源的命脈就捏在英國人的手裏！
我個人也強烈反對挑起戰爭，引發地區武裝衝突的行為。
但現在的問題已經不是中國想不想擴軍備戰，想不想和平發展的問題了——現在的問題是我們的敵人虛弱或者愚蠢到什麽地步，才能在軍事力量占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下，繼續容忍我們在對方構建的體係下，在一次一次貿易進攻中扛住對方的攻擊了，對方為了能夠在貿易問題上擊敗我們已經無所不用其極，甚至拿出了鴉片這樣的手段。
林文忠公在香港銷毀英國人的鴉片，導致我們當年新建且孱弱的海軍在香港和英國艦隊那場整整兩個多月艱苦且屈辱的對峙才過去幾年？忘了？”
少年人所發出的擲地有聲直擊靈魂深處的質問，以及那一雙如同鷹隼一般銳利的目光掃過那一群之前還反對和英國進行直接對抗再繼續虛與委蛇幾年的那些官員們和議員們，每一個被他目光掃過的人一時之間竟然都不敢同這個在此之前不被他們所看重的太孫對視，大殿之中一時之間居然陷入了一片寂靜，甚至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出言反駁。
他們不說，朱少銘那邊就繼續說：
“當我們還在這裏討論著英國人到底會不會對我們國家安全構成威脅，要不要把英國人視為我們未來國防安全的主要威脅的時候，在倫敦，在英國人的議會當中，已經有英國人的議員叫囂著要用軍艦的大炮來打開我們國家的關稅貿易壁壘！
各位，在英國高級官員已經在英國的議會發出了這樣的質詢之下，在這些年以來整個西方的多個國家掀起反華浪潮的情況下，在英國議會日趨分裂和極端化的情況下，我們麵對的，可能不僅僅是鬥而不破的話語權鬥爭，更是一場迫在眉睫的、關係到我們國家未來前途命運的戰爭。我們不能把國家的安全和穩定、國防戰略的製定放在我們的敵人不會動手的基礎上，更不能把我們未來是否能夠安全且穩定生活的基礎，寄托在敵人是否會愚蠢的前提上！”
“各位，喊著窮兵黷武的各位，我們需要搞清楚，一個國家的官員，在國家的議會或者政府機關裏，公然叫囂著威脅另一個國家、叫囂著使用武力脅迫的手段來解決貿易爭端問題，叫囂著要讓我們成為他們他們的市場傾銷地，不是我們大明，而是英國人！
沒有大明的努力和暹羅的配合，就沒有金三角地區的重生。
沒有大明的努力和東亞各國的經濟交流，就沒有現在東亞各國經濟的快速增長。
沒有大明的援助和越南朝廷的合作，就不可能消滅威脅南海航運安全的海盜組織。
沒有大明的經濟援助，朝鮮的鐵路建設將永遠隻是一個停留在圖紙上麵無法實現的夢想。
沒有大明的努力和婆羅洲華人的共同努力和流血犧牲，就沒有一個從殖民地當中走出來的蘭芳王國的誕生。
沒有我們大明這近一個世紀以來國家浴血重生之後的奮發圖強，就沒有一個在如今的世界上還能相對保持獨立性的東亞！
我們中國人，可以問心無愧的對著每一個人說，我們國家的發展和崛起沒有像那些白人一樣，沾染著其他民族的鮮血！我們國家的強大同樣帶給了周邊鄰國的安全和穩定！我們大明的發展保證了東亞最後的獨立與自主！我們的國力維持了我們亞洲國家原本已經岌岌可危的主權！
英國人和法國人為什麽對越南和暹羅網開一麵，沒有徹底把這兩個國家變成他們的殖民地？那是因為在東方，有一個一直以來都站著的大明！
擴大開放、互利共贏、友好合作的中國是世界人民交流與溝通的促進者，是世界上很多國家組成的經濟利益共同體中的起點和終點，我們未來經濟的健康發展帶來的將會是一個一個4萬萬人的世界工廠和龐大市場！是世界經濟快速發展的引擎，代表的是全人類命運的未來，我們現在是亞洲合作的協調國，未來更是要作為世界和平秩序的捍衛者。
每一艘大明海軍擁有的戰列艦，每一門大明陸軍擁有的野戰炮，每一枚大明士兵步槍槍膛裏麵裝著的彈藥，都是中國四萬萬人民尊嚴和幸福的保障！
更是東亞、南亞、東南亞、以及中國本土近十億人民尊嚴、自由、平等和幸福的保障。
更是除去一小撮掌權的西方野心家之外，包括英國人民在內，全世界十六億人民繼續生活在總體和平秩序下的保障。
為了你能過自己所熟悉的生活而不被侵略者侮辱，也為了十六億人能過著自己緊張、苦澀但又充實、幸福的生活，而不用成為遍布在阿富汗的曠野或者是印度貧民窟中的屍體——我們需要更多的戰列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