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雲朵快看是誰來了!”喬競思忽然在眾人背後出聲,並大步上前,不由分說把雲朵從車上抱下來。

“月月阿姨!”雲朵突然被他抱走有點受驚,看清他身後的人,又高興起來。

月月阿姨真的來了,哥哥說的是對的!

她踢著小腿兒從喬競思身上掙紮下來,投進月月阿姨懷裏:“是媽媽讓你來保護我的嗎?”

“……對。”雲婧雪的助理陳月月答。

的確是雪姐不放心,才連夜讓她趕過來的——長宇哥沒跟雪姐通氣,就讓雲朵跟了喬競思這個堂叔出來,她出門趕飛機時,夫妻兩人還在打電話爭吵。

見小丫頭轉移了注意力,喬競思鬆了口氣。

周圍的工作人員,卻各自交換了個眼神。

跟喬競思一道出門的程昊,更嘲諷地勾勾唇角:所以,到底是哪個叔叔壞?

本來是一句孩子話,犯不著當真,可喬競思這樣子,反證實了他心裏有鬼。

而且——幹活兒就咳得上氣不接下氣,現在,又健步如飛了?

程昊剛想到這裏,就聽喬競思又重重咳起來。

而裴昱腳步挪了挪,似乎……要離他遠一點兒。

傻乎乎的。

程昊看了他一眼:他是不是還不知道自己被觀眾——尤其是被喬粉罵成什麽樣了?

“人家身體「不好」,你還不把房子還給人家?”想到剛才休息時看的那些無聊剪輯和惡意評論,他忍不住,直白提醒他。

【程昊都看不下去了!】

【程二少是不是對我們喬喬有好感?】

【不要啊,他的前任能繞地球一圈,哪裏配得上我們喬喬!】

喬競思也覺得程昊是在替他出頭,心裏一喜:剛才耙地回來,他察覺程昊對他有些冷淡,現在看來,隻是因為太累了不想說話吧?

他對他還是有好感的,隻是故意要晾他一晾——喬競思理解,上次酒會碰麵,程昊分明意味深長看過他,是他想要“端一端”,錯失了那次機會。

是他想岔了,程昊這種生在羅馬的人,哪怕縱情聲色時,當然也是被別人捧著的那個。

沒關係,隻要他肯放低姿態,他很快就會回心轉意……喬競思想通了,心情也暢快了。

“不用了。”他大方從容道,“換來換去多麻煩,我年輕,住哪兒都無所謂的。”

“不麻煩!”盛時安忽然冷肅著小臉開口。

他終於知道有什麽被他遺漏掉了!

房子——爸爸剛上節目時,就是因為房子的事挨了許多罵——

“對不起。”他捏緊小手,強迫自己直視著喬競思,“昨天是因為我發燒了,爸爸怕我難受,才和你們換了房子。”

【咦,是這個原因嗎?】

【剛來的,什麽情況?這就是那個繼子?】

【不說父子關係不好嗎?這孩子說的真的假的?】

【不好說,該不會被後爸強迫說的吧,四歲的小孩兒自己說話能這麽有條理?】

【先不說真假,崽子嚴肅起來好帥氣,姨姨想捏捏!】

原來是這麽回事兒。

程昊恍然。

他就說裴昱看著也不像不能吃苦的樣子。

原來是怕他家小祖宗吃苦。

他不由看了眼裴昱:那笨蛋正懵懂地看著盛時安,一副沒反應過來的樣子。

喬競思卻縮了縮瞳孔,迅速反應過來:“沒關係,叔叔昨天也是看出來你有些不舒服。”

“還是不用換了。”他視線又轉向裴昱,“安安發燒才好,還是要好好休息。”

【嗚,喬喬好善良!】

要換!他不要住他讓的房子!

盛時安看著他“開朗善良”的樣子,小胸膛起伏了下,心裏憋屈又生氣,卻不知怎麽表達才好。

他焦急地拉拉裴昱褲管——爸爸……心思直,恐怕又要把喬競思的話當真,真就不換了——那,那……

盛時安小腦瓜鈍鈍的,遠不如重生前有條理,想不出那會怎樣,隻是直覺不好。

正心焦,卻聽裴昱語氣篤定開口:“換。”

盛時安怔了怔,看向裴昱。

裴昱卻看了眼小雲朵。

那條搭不上的邏輯線終於搭上了——難怪小姑娘說他“壞”。

盛時安說的對,他發燒已經好了,他們倆什麽房子都能住,當然要把房子還給人家小姑娘,還有……病人。

“對不起……昨晚,多謝。”他不大順當地說著,視線掃過喬競思,又快速移開,手指在腿側動了動,又控製著攥緊——喬競思讓他緊張。

他看他時,微微揚起下巴,眼睛眯起,鼻子微皺,目光……居高臨下——那種表情,通常代表鄙夷。

“我去收拾行李。”裴昱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判斷錯了——從言談看,對方分明是個好人——但他仍感到不適,不想和他接觸。

“不急這一會兒,吃完飯再換,我幫你們收拾行李。”楊嘯已經放下楊一帆,不知何時從屋裏走出來。

他語氣很平和,卻無形中敲定了這件事。

喬競思再開口,就顯得固執了。

裴昱也格外聽楊嘯的話:“謝謝……嘯哥。”

“不用謝。”楊嘯點點頭,看了眼喬競思,又看回裴昱,意有所指開著玩笑:“不過你就沒想過,我說「幫忙」,沒準兒隻是客氣?”

就像——喬競思說要換房子,大概率隻是……假客氣,沒想到他當了真。

“嗬。”提前商量過似的,程昊嗤笑一聲,接上他的話,“他哪兒聽得出來客氣不客氣。”

【什麽意思?】

【還能什麽意思,程昊看不上素人爸爸咯!】

【沒人會喜歡這種自私鬼吧?心安理得和別人換房子,程昊這種懟天懟地的性格,忍他到現在,已經算客氣了。】有喬粉跳出來解釋。

【啊這……我看到的怎麽和你們不一樣?嘯哥和程昊在內涵什麽吧……】

盧文斌皺皺眉。阿昱跟常人總歸有些不一樣,那位楊嘯看來還算友善,程昊態度說不大準……

不怪知遠生氣,阿昱真不該去上什麽節目。

他到底什麽時候偷偷戀愛的,被對方灌了迷魂湯嗎?去那種場合被人嫌棄,受人欺負。

麵色沉凝下了出租車,他剛走到自己家門口,被巷子裏的馮大爺攔住了:

“小盧,老張說阿昱去錄什麽電視節目了,真的假的?”

“真的,馮叔。”盧文斌腦子裏想著事兒,心不在焉應了一聲。

“那他什麽時候回啊?”

“後天吧。”前女友一直在《父慈子孝》節目組工作,盧文斌對他們的流程很熟悉,一期節目錄完整兩天,加上往返,通常要三、四天。“怎麽了叔,你找阿昱有事兒?”

“阿昱傷還沒好,我等著給他換藥啊!”馮叔麵色焦急,“昨兒就該換的!”

盧文斌麵色變了變:“還沒好嗎?”——最近因為知遠和公司的事兒,他焦頭爛額,險些把這事兒忘了。

馮叔家住巷子底,半月前,他老伴帶剛滿月的外孫女出門,趕上高血壓發作,頭一暈,嬰兒車不知怎麽滑出了手,順著坡,速度越來越快往下溜。

危急關頭,是裴昱追上去抓住了車。

小囡囡命大,毫發無損,聽說哭都沒哭一聲,還咯咯直笑,可裴昱拿自己身體抵在車身跟磚牆之間做緩衝,因為衝勢太猛,硬生生擦掉了後背半張皮。

說起來,那會兒知遠還沒出事兒呢,瞧見阿昱疼得摳緊牆縫不讓人碰,急得當場紅了眼……

……

此時的裴昱,正被主持人鄭龍牽引了注意力。

“今天寶貝們很能幹,萵筍賣了280塊錢,所以每組家庭的初始基金是280塊。”察覺氣氛有些異樣,鄭龍刻意避開房子的話題,宣布起午餐和基金的情況。

“不過喬老師和裴老師上午耙地輸了,按照規則,要各自拿出一半,也就是140塊錢,給另外兩組家庭,各位有沒有什麽疑議?”

幾個大人都搖搖頭。

睡著的楊一帆卻不知道怎麽醒了,從屋門口露出個小腦袋,奶聲奶氣問:“兩百八是多少錢錢,夠吃雞腿嗎?”

“夠!”程頌頌搶答。“夠吃好多雞腿!”

“那窩請哥哥吃!”楊一帆看向盛時安。

哥哥早上請帆帆吃了大雞腿,還幫帆帆打敗筍筍,帆帆要請哥哥吃雞腿!

楊嘯摸摸他的小腦瓜,笑了笑:“午餐費用是要從基金裏扣嗎?我們可以請客嗎?”

“對,午餐費用平均下來每個家庭50,從基金裏扣。至於請客——”鄭龍看向場外的導演,見他點頭,這才回答楊嘯“可以”。

“那我們爺倆兒請安安父子。”楊嘯說道。

裴昱怔了怔,抬頭看向楊嘯,盛時安則看向楊一帆。

小屁孩兒從門裏鑽出來,一臉開心的傻笑。

盛時安對上他眼睛,又別扭地錯開臉,聲音僵硬:“我不用你請。”

“那我請你!”出人意料,程頌頌又出了聲。

“想吃什麽,包在我身上!”他挺挺小胸脯,渾身“王八之氣”。

盛時安力氣很大,很會拔菜——他請他吃好吃的,他可以教自己力氣怎麽變大嗎?

“我也要請安安哥哥!”雲朵不知道自己的“家底”,很高傲地昂起小脖子:她的騎士,當然要吃她的東西!

【不對勁兒……】新進直播間的觀眾懵了。

某短視頻平台有個八卦大號,在不斷更新節目的剪輯,他們是看了剪輯才進來的。

那些剪輯裏,盛時安又咬人又推人,最新上傳的一段,其他崽崽都在認真賣菜,就他一個人冷著臉待在樹蔭底下乘涼——這不是熊孩子是什麽?

可是——

熊孩子為什麽這麽受歡迎?

屏幕裏頭,崽們爭執還沒結果,鄭龍看熱鬧不嫌事大,提議崽崽們石頭剪頭布,好決定誰請盛時安吃飯。

“沒必要,中午我們請,晚上帆帆家請不就行了。”程昊大喇喇說著,看了裴昱一眼。

一百四十塊,可憐兮兮的,哪夠他爺倆吃後麵幾頓飯。

【哈哈,請客這種事程二少是不會讓的。】

【等等,那喬競思呢?沒人請嗎?】

彈幕一靜,接著,屏幕一黑,直播恰好到時間結束了。

“感謝頌頌和帆帆家庭。”鄭龍掃過神色不大自然的喬競思,笑嗬嗬控場,“那就這樣,中午頌頌請哥哥和妹妹,晚上一帆請。”

他把請客對象偷換了下概念,飛速看了程昊一眼,見他沒說什麽,才放了心。

程昊站在裴昱側麵,正皺眉看著他後背:“你背上這是什麽?”

盛時安正看著三個笨蛋小夥伴出神,聽見這話,瞬間收回注意力。

他仰起臉看了眼程昊,又順著他視線,邁腳繞到裴昱背後,小眉頭緊緊鎖起:

裴昱的白T恤上,不知何時,多了些紅色的斑斑塊塊,看著像是……血。

心頭一慌,盛時安踮起腳掀開裴昱T恤,小臉驟然發白:

爸爸背上,紅紅白白,一大片半是結痂、半是掉皮的……斑駁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