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
轎車行駛入繁華的商貿中心,停在一家餐廳門口。
即使是寒冷的夜晚,這一處燈火通明人流湧動,與白天並無區別。
李溫水下車後站在原地,雙手縮進袖口裏等待傅明煦。
傅明煦停完車緩緩走來,見李溫水臉都凍紅了,溫聲問道:“怎麽不去裏麵等我?”
“沒事,不冷的。”李溫水一笑,紅撲撲的臉蛋上顯露出兩顆淺淺的梨渦。
而真正的理由是他沒去過三星米其林餐廳,不知道裏麵的規矩,不想露怯。
他的存款不允許他來這種地方消費,和梁瑾在一起時雖然梁瑾有這個條件但梁瑾幾乎沒帶他出過門,他跟梁瑾一場完全白跟,既沒見過大場麵也沒長太多見識。
李溫水深呼口氣,餘光瞥見了不遠處眼熟的車,他移開眼,心想自己之前太傻了。
傅明煦注意點李溫水肩頭的落雪,伸手替他拂落,帶著李溫水往裏走:“溫水你怎麽想到今天開業,明天就是除夕了,你也是要過年放假的吧?”
二人走入明亮溫暖的餐廳,李溫水身體漸漸回暖:“我一個朋友找算命大師幫我挑選的日子,大師說我這個日子開店可以財源滾滾。”
傅明煦拉開椅子,李溫水坐下後他繞到對麵和服務生說了兩句什麽,隨後脫下外套對李溫水說:“你信算命?”鹽杉庭
“也不是說信吧,朋友的好意總不能拒絕。”
傅明煦盯著李溫水看了一會兒,說道:“溫水,你和以前不一樣了,變了很多。”
李溫水想都快十年了,怎麽可能不變呢?
那他在傅明煦眼裏變成了什麽樣?虛榮炫耀?還是尖酸刻薄?
“讀書時的你很安靜,話少,也不愛笑。現在很開朗,愛笑,還很善於交談。”
李溫水嘴角上揚,沒變的隻有傅明煦,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都很會說話。
服務生走來端上菜品以及一瓶紅酒,菜品分量不大,樣式很多。
李溫水認得一些,他麵前脆皮烤鴨上鋪著的黑色圓片應該是黑鬆露,左側盤子裏長得像櫻桃的大概是鵝肝。
以前都是在別人朋友圈看到,今天終於輪到他了,李溫水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照片發動態。
再抬頭時發現傅明煦在看他,他自然而然的放下手機:“這一頓很貴吧?多少錢到時候我們aa。”
“不用,你送我麵包我請你吃飯,應該的。”
“那好吧,”麵包才幾個錢,這頓飯怕不是要大幾千,李溫水沒用過刀叉,用得不是很習慣,他專注切著牛排,說道,“往後我店裏剩下的麵包都可以送你,不收錢的。”
李溫水明顯不想欠他人情,可能還是沒有特別熟絡吧,傅明煦想。
“溫水,你要喝酒還是喝果汁?”
“果汁吧。”李溫水剛剛偷瞄了一眼菜單,這瓶酒好幾萬,還是別開了。
傅明煦又為李溫水點了一杯果汁。
二人邊吃邊聊,互相詢問著近況,李溫水沒有全盤托出,也是不想老同學麵前太丟臉,說的都是好的事情。
走出餐廳已經晚上八點多了,李溫水停下來看著笑容溫雅的傅明煦,搓著冰涼的手:“不用你送我,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傅明煦瞄一眼對麵停著的黑車,說道:“還是我送你回去比較好。”
李溫水順著傅明煦的目光看去,眼眸露出詫異,梁瑾的車怎麽還在這裏?
梁瑾是在附近辦事,還是在等他?
傅明煦收回目光:“他的車沒熄火。”
李溫水:“……那麻煩你送我去雲桑路十三號吧。”
他堅決不想讓傅明煦知道自己的窘迫,決定從楚惟家再轉到自己家。
李溫水開門坐進後座,傅明煦開動轎車。
他靠在車窗旁,道路兩旁路燈在眼前匆匆而過,李溫水陷入沉默。
傅明煦看向倒車鏡,在瞧到後麵跟著的車輛後,思忖著開口:“溫水,那個人是你的男朋友嗎?”
李溫水轉過頭目光一暗,他扭回身子,聲音低沉:“已經分手了。”
傅明煦悄悄觀察李溫水的情緒,不再開口。
李溫水閉上眼睛,不願多想梁瑾跟著他們的原因,無論什麽原因他們都結束了。
“明煦,不要管他,你繼續開吧。”
……
車給開到一棟小別墅前停下,傅明煦送李溫水下車,二人站在路燈下,傅明煦看向別墅:“溫水,你住在這裏?”
“楚惟的家,我找他有事。”
“那好我回去了,溫水如果你對公益項目有興趣可以找我,或者一個人覺得無聊了,我帶你去流浪動物救助基地看一看。”
傅明煦捉住李溫水的手,將一張名片放到李溫水手心,遠遠看著就像二人緊緊拉住了手。
“好,”李溫水抬起頭,仔細收起名片,“今天謝謝你。”
“別和我客氣,”傅明煦深深凝視著李溫水,安靜了片刻,低聲細語,“我希望你可以和我親近一點,不要見外,我在國內隻有你一個朋友。”
“啊,行,我同樣也拿你當朋友。”
李溫水回想自己之前的行為,他是表現的太生疏了嗎?
傅明煦一笑,拍拍李溫水的肩膀,囑咐道:“我看天氣預報這兩天會有大暴雪,你多添點衣服,別感冒了。”
李溫水笑眯眯朝他招招手:“知道,你也開車小心呐。”
傅明煦離開,李溫水望一眼停在不遠處的車,轉身走進楚惟家。
推開門,楚惟剛做好飯正在削蘋果。
楚涵小跑到門口拉住李溫水的手:“哥哥!一起來玩!”
李溫水摸摸楚涵的頭將他抱起來,楚惟拿著一個剛削好皮的蘋果遞給李溫水:“你怎麽來了?和明煦聊的好嗎?”
“還不錯。”李溫水擺擺手,拒絕了蘋果。
李溫水走到窗邊注視著外麵的車,等待對方離去。
直到車輛離開,李溫水放下楚涵:“打擾了,我現在回家。”
“沒事的,你要不在這兒住一晚?”
李溫水注意到門口擺放的男鞋:“不用了,周齊在這兒吧?你原諒他了?”
楚惟搖搖頭長長歎氣:“可他偏要來,我也沒辦法。”
李溫水聽出了楚惟的無力,同樣,他也明白楚惟的無力。
是啊,這種無權無勢的普通人根本反抗不了隻手遮天的權貴,除非離開京市,去一個遙遠的地方生活。
別墅路上,昏暗的車內,梁瑾眼眸覆上了一層冰霜,他腦海中不斷浮現陌生男人擁抱李溫水的畫麵。
他雙手越發攥緊方向盤,過於用力而指節泛白。
……
梁瑾回到家,望著完全換了模樣,陌生的家,脫下外套。
菲傭問道:“少爺,這個布局還滿意嗎?哪裏不喜歡明天我讓人改。”
“就這樣吧。”梁瑾徑直走向三樓。
“好的。”
深夜梁瑾又一次睜開了眼,狹長的瞳眸裏沒有一點笑意,眼底透出些許疲倦。
他抬手在抽屜裏摸煙,摸出來一個空****的煙盒。
梁瑾垂眸瞧著,換成以前一周也抽不完一盒。
梁少爺的煙癮一直以來並不大,他一向注重健康,煙也抽的不多,於他而言隻是偶爾解壓的小玩意兒。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抽煙的次數越來越多。
他隨手扔了煙盒,是該克製一些了。
梁瑾起身下床,扯過睡衣披在身上走進藏酒室。
他挑了一瓶好酒,翹著二郎腿靠在沙發上慢慢品嚐。
月光灑落在他迷人的麵龐上,孤高而自持,散落的碎發略微遮住他壓抑的眼眸。
曾經在這張沙發上,李溫水受了委屈又偷喝了他的酒,喝酒的李溫水在他懷裏扭動著溫熱的身體,淚眼朦朧。
哽咽時眼睛鼻尖紅紅的,還凶巴巴的威脅人——
“我男朋友很厲害的,要是欺負我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他問:“你男朋友是誰呢?”
李溫水醉醺醺吐出:“梁瑾。”
無論是語氣還是神態透著深深的依賴。
梁瑾喝下微涼的紅酒,他想李溫水的時間越來越多了。
偌大的藏酒室,青年躺在沙發上,他身處在奢華富貴的房子中,窗外是京市最富貴永遠沒有黑暗的浮華光景。
梁少爺卻覺得一顆心無比空**。
……
次日清晨,別墅裏依舊冷冷清清散發著低壓。
梁瑾衣衫得體坐在桌邊,依舊是貴公子的模樣,他舀起一勺湯喝了一口,目光移向菲傭。
菲傭道:“少爺今天的湯喝的對口嗎?我研究一下溫水之前給你做的湯,湯裏放了胎菊、牛蒡根、決明子。”
梁瑾平靜地“嗯”了一聲,味道和李溫水做的差不多。
菲傭又從口袋裏拿出一個香囊放到梁瑾麵前,熟悉的橘子香彌散開來。
“少爺,我昨天收拾你房間時在你枕頭底下看到的,這好像是溫水留下的,我見他縫過。”
梁瑾瞄了一眼,不動聲色:“有什麽用?”
菲傭道:“我記得溫水說過,是給你安神的,這個湯、香囊還有家裏多出來的幾株盆栽都有安神的作用。我見少爺最近睡眠又不好了,就想著找找溫水以前是怎麽做的,我是不是冒犯了?”
梁瑾捏住香囊攥入手心,沉沉的眼眸裏情愫翻湧。
……
臘月三十,梁家小輩都要回家參加家宴。
今年的家宴尤其特殊,家中最受老爺子得意的長孫梁瑾剛訂婚,這可是老爺子親自為他挑選的婚事,門當戶對男才女貌,又是從小就認識的有感情基礎。
這種重視程度是其他小輩群沒有的,家族中的人也都清楚,梁瑾一但結婚,整個梁家就都是他的。
他手握的大權比他父親還要多。
上午十點,在梁老爺子的安排下,梁瑾和魏思瑤在祠堂為祖宗上香。
一切以梁瑾為先,梁瑾出了門其他小輩才有資格上香。
今天氣溫極極低,魏思瑤明星穿著貂皮腳踩高跟靴在走廊內凍得身體微微發抖。
梁瑾瞄了她一眼,薑助理將手裏的羽絨服披在魏思瑤身上,魏思瑤推開羽絨服,長發紅唇美豔得不可方物。
“不穿,太醜了。”
梁瑾雙手插在口袋裏懶懶地靠在牆壁上,慢悠悠道:“那你就凍著吧。”
魏思瑤笑著故作歎息:“果然啊,梁大少爺的體貼隻有一次。”
“我這是尊重你的選擇。”梁瑾摸出火機把玩。
“你這口才,真沒幾個人能說過你吧?”
魏思瑤用走路的方式緩解寒意,高跟鞋踩在地上發出“噠噠”的聲響。
二人又都安靜了一會兒,唯有高跟鞋聲在安靜的祠堂裏顯得突兀。
魏思瑤收起笑意突然道:“你真要和我結婚嗎?”
梁瑾抬眼看她,她繼續道:“那天鬧訂婚宴那位小漂亮男生呢?你們分了?還是他接受以看似是第三者的關係繼續和你在一起?”
“分了。”
“羨慕了,還是你灑脫,”魏思瑤安靜了一會兒,腳一下下的踢著牆角,“雖然我也認為結婚也沒什麽不行,不就是掛個名,我們各不幹涉也影響不到誰。但這兩天我的想法變了。”
梁瑾一言不發耐心等待她的下文。
魏思瑤豔麗的麵龐露出苦惱:“前天我的小男友坐在我的床邊盯著我看了一夜,淩晨三點我醒來,他紅著眼睛問我,姐姐,你不可以為了我不結婚嗎?我把我們的想法說給他,但他很難過,他說他希望結婚證上我的名字旁是他的名字。不知道為什麽,我一下子想到我十幾歲時看偶像劇幻想的也是我未來結婚證上是我和我愛的人的名字。”
“你想說什麽?”
魏思瑤安靜片刻,笑了一下:“我想說,你要是想悔婚約的話,告訴我一聲,需要我幫助的話我非常樂意。”
梁瑾直起身子,挑眉瞧她:“你想毀婚約就毀,拉上我做什麽?”
“我這不是沒辦法嗎,你也知道我家這個情況,我要是主動毀約我就要被掃地出門了,這種事還要看你呀,你當出頭的也沒人敢把你怎麽樣嘛。”
梁瑾笑了:“你這算盤打得真響。”
“看你嘍,”魏思瑤耳墜搖搖晃晃,“反正我的小男友不會和我鬧分手,他非常愛我,甚至可以為我去死,但人心也是肉長得,我不想他太傷心。”
話聊到此,所有上香的小輩也都走了出來,二人自然而然的也就都沒有繼續聊這個話題。
夜晚,梁家大宅喜氣洋洋,家宴桌旁長輩小輩們有一下沒一下聊的。
梁瑾坐在靠窗的位置,一半臉在光亮中,一半臉隱於夜色,神情令人捉摸不透。
幾個小孩排隊來到梁瑾麵前磕頭,梁瑾早就習慣了過年這樣的流程,薑助理站在一旁替梁瑾發紅包。
每個紅包裏麵裝著厚厚一遝錢,小孩子雙手捧都捧不過來。
一旁幾個親戚聊到了訂婚宴的事,其中一個和梁瑾同歲的小輩問梁瑾:“哥,那天你訂婚宴上衝上台的人是不是李溫水?”
喧鬧的客廳裏突然聽到這個名字,梁瑾抬起眼皮睨他:“嗯。”
梁瑾的脾氣在梁家人裏還算好的,同齡人或者小輩說話也不注意界限:“真巧啊,李溫水和我,梁鈺婷是同班同學。”
“哎,”他想了一下又問,“哥那你是高中時就認識李溫水了吧?”
梁鈺婷之前也這麽問過,問過他是不是早就見過李溫水了,梁瑾並不能在記憶裏搜尋到李溫水這個人。
見梁瑾不答,小輩“咦”了一聲,“哥你記不記得高三那年,你去接我和鈺婷回家,那時候我和玉婷被老師留在班裏寫卷子,等著收卷子的男生就是李溫水。”
梁瑾:“以前的李溫水什麽樣子?”
“安靜,話少,瘦瘦小小營養不良,寸頭,眼睛很大,”小輩補了一句,“不過你想不起來也正常,那時候的李溫水沒什麽存在感。”
梁瑾抿緊唇瓣拿出手機打開朋友圈,耳朵裏被灌入身邊小輩討論的話:“也不知道李溫水是不是整容了,比以前好看那太多了。”
另一個人說:“好看有什麽用,光靠一張臉是不能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包養這種人沒什麽,想要名分就是天方夜譚了,男人和男人怎麽行呢,咱們二叔也是同性戀不還是娶了老婆生了孩子,老爺子那麽古板哪容得下什麽男人?”
梁瑾垂眸瀏覽著朋友圈,列表好幾位好友已經發出了年夜飯的動態,他繼續下劃,停在了楚惟終於發的照片上。
照片裏李溫水摟著楚惟,李溫水言笑晏晏,漂亮的仿佛周圍一切都失去色彩。
如今也輪到梁少爺通過別人的朋友圈動態才能了解到李溫水了。
他一陣沒由來的心慌,指尖點開通訊錄撥通李溫水的電話。
話筒裏發出幾聲短促的“嘟嘟嘟——”
是被人拉黑才有的聲音。
身邊人還在討論李溫水,不斷出現的“李溫水”三個字擰成一股繩鑽入他的心口。梁瑾站起來,餘光睨著他們,眼眸黑漆漆:“有空閑話,不如管好自己。”
小輩一個哆嗦,閉上了嘴,梁瑾這是生氣了嗎?
梁瑾一個人在喧鬧熱絡的新年氛圍裏離場,開車行駛在黑夜裏。
氣溫驟降,雪花從空中飄下。
轎車停在甜品店前,車窗落下梁瑾向外看去,甜品店裏黑漆漆的,唯一亮著的是門口掛著的四隻紅燈籠。雁山挺
大紅色在黑夜中突兀刺眼。
梁瑾靠在座椅上注視著店麵很久,車窗再次關上,轎車駛向另外一條偏僻的街道。
雪花越來越大,京市上空落下了鵝毛般大雪。
轎車逆風行駛,雪花打在車窗上發出細微的聲響。
轎車在漆黑一片的胡同前停下,梁瑾走下車,眼前一片廢墟。
大雪覆蓋了一切,仿佛矮小破舊的院落不曾存在。
梁瑾摸出一根香煙,火光亮起,煙霧彌散。
他眼前浮現出——
深秋傍晚,李溫水坐在房頂上杏眼微亮,微風卷起李溫水柔軟的黑發,雪白的衣角,他麵容恬靜溫柔,眼眸映出山海與落日晚霞。
梁瑾夾著煙的手指停頓住,似乎有什麽東西從口袋裏滑落,他低頭去看,香囊靜靜躺在厚厚的白雪上。
他撿起香囊,指尖觸碰到的一瞬間,強烈的痛感從心髒蔓延到四肢百骸。
梁瑾叼著煙攥住香囊,他胸膛劇烈起伏,思念千絲萬縷占據他不再平靜的眼眸。
這場遲來的愛意來勢洶洶,如洪水海浪般令梁瑾溺斃,強烈瘋狂甚至已超出他心髒所有負荷。
梁瑾佇立在漫天大雪中,風衣上落滿了雪。
香煙火光漸暗。
他愛李溫水。
這是近年來京市最大的一場雪。
大雪中的一切寂靜無聲,仿佛要將一切吞沒。
……
臘月三十這天李溫水起了個大早,李溫晴還在賴床,他邊把平房燒的暖烘烘,邊叫妹妹:“晴晴快醒醒,我們一會兒要去楚惟家。”
李溫晴翻個身,不情願的睜開眼:“哥,是去拜年嗎?”
“不是,你楚惟哥哥邀請我們去他家過年。”
李溫水本想著讓楚惟來他家,但楚惟說楚涵感冒了不方便出門。楚惟似乎知道李溫水討厭周齊,又說周齊過年不來,李溫水這才答應下來。
“但是楚涵有點感冒了,小朋友嘛,身體弱,早點去,還要準備年夜飯呢。”
李溫晴打個哈欠,慢吞吞從被窩裏爬出來。
二人吃完早飯就去楚惟家了,還拎著拜年的禮物。
李溫水輸入房門密碼,李溫晴想楚惟哥哥真的很信任哥哥,連房門密碼都告訴他。
打開門,別墅裏靜悄悄的,楚惟應該是還沒起床。
兄妹二人一旦來到這種豪華別墅就比較拘謹,李溫水和楚惟熟絡了,比李溫晴放的開一些。
楚惟推門出來,他穿著毛茸茸的紅色兔子睡衣,瞧到桌上的禮品說道:“怎麽還帶東西來了,不用的。”
“我帶都帶來了,你就收著吧,”李溫水看到楚惟的衣服,“你怎麽穿得這麽紅?”
“啊,”楚惟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本命年啊,要穿紅色的,溫水我們同歲吧,那你今年也是本命年,沒有買紅色的衣服嗎?”
李溫水哪記得這些:“不記得了。”
他也就記一記李溫晴的本命年,給李溫晴買紅衣服穿。
“那不行呀,不穿紅色好像是會犯太歲,一年都不順的,我給你拿一件吧。”
楚惟說著拉過李溫水走到櫃子前,長櫃上擺放一排大牌購物袋,每一樣單拿出來單價都不會低於三萬。
讓李溫水咋舌的是,其中一條紅腰帶價格竟然要三萬五。
這也不是金腰帶,這些大牌果然誇張。
“你怎麽買了這麽多?”李溫水羨慕的看著。
楚惟支吾了一下:“周齊買的,”他拿出一件外套,“溫水,你看這件外套怎麽樣,你喜歡嗎?”
李溫水按住楚惟的手:“別挑了,你的衣服我穿不了。”
周齊買的衣服?算了吧,他無福消受。
李溫水已經習慣了沒人給他買東西的新年,收禮物拿紅包那是小朋友的特權,他已經是大人了,本命年穿不穿紅色,收不收禮物都無所謂。
他走進廚房,眼眸半垂著,其實心底他還是會羨慕。
羨慕一些毫無理由的偏愛和優待,那是他從未感受過的。
李溫水在冰箱裏翻騰一陣,發現雞蛋不夠了。
他穿上外套走到玄關口,楚惟走過來遞來一雙手套:“溫水你要出門啊,把手套戴上,外麵冷。”
“哦,”李溫水接過手套一看,愛馬仕的小羊皮手套,“你連手套都是大牌啊?”
“啊?什麽大牌?”楚惟懵懵的,“我不了解這些,很貴嗎?”
李溫水:“……”
楚惟富的程度有點超乎他的想象。
李溫水戴上手套出門,習慣性拿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
打開朋友圈,好幾個月沒有發動態的李櫟彥發了一條動態——
鬼門關走了一趟,感謝家人一直陪伴在我身邊。
李櫟彥配圖發了兩張照片,第一張照片是他、吳冬雅、李群的合照。
第二張照片有些年頭了,照片裏有三個小朋友。
個子高的小男孩站在中間,他張開著雙臂,一左一右各摟著弟弟妹妹。
站在中間的是他,十歲那年他剛去吳冬雅家,李櫟彥拉著他們照的。
李溫水突然鼻子發酸,不是因為李櫟彥發的這張照片,而是想到自己這些沒人陪伴的年頭。
李櫟彥比他命好太多,有父母陪伴,身患重病有他這個便宜哥哥捐骨髓,在李櫟彥童年的除夕裏,他的兄弟妹妹各不缺席,如果生活是一部小說,那李櫟彥就是主角,而他隻是一個平凡坎坷的配角。
無人在意,無人關注,在塵埃裏隕落。
除夕這天的上午,一些大商場還在上班。
李溫水今年手頭寬裕了,想著過年了給李溫晴買一件像樣的衣服,走進商場轉悠時,有人叫住他:“溫水!溫水!”
洛嘉楠小跑過來狠狠摟了一把李溫水,萬分喜悅:“好巧啊,你怎麽在這兒?”
他印象裏李溫水從不會逛這麽貴的大商場。
“我想著給妹妹買件衣服。”他目光落在洛嘉楠身後的男生身上,這不是那天撞他三輪車的飆車高中生嗎?
洛嘉楠拉過洛野給李溫水介紹:“你忘了?我跟你說過的我有個弟弟。”
“記得是記得。”就是沒想到是洛野。
畢竟洛野怎麽看都和洛嘉楠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不僅是外表,性格也不像。
洛野還對自己撞車給李溫水低頭道歉的事耿耿於懷,抿著嘴巴不吭聲。
李溫水也不搭理他,問洛嘉楠:“你來這兒做什麽?”
“我帶我弟給我媽買過年禮物。”
洛嘉楠一向孝順,李溫水不覺得意外。
“一起吧溫水,你錢不夠的話我給你填。”
“不用,我最近賺了一點錢。”說到賺錢,李溫水眉眼飛揚。
洛嘉楠見李溫水這麽高興,想了好半天還是忍不住開口:“溫水,表哥訂婚那天我和我媽在國外,要是我當時在現場,我一定不會讓你受他欺負。”
李溫水笑容淡下來,眼眸微微顫動了兩下,抬手拍拍洛嘉楠的肩膀:“哎呀你愧疚什麽,我也沒什麽事。”
洛嘉楠一想到李溫水說沒事其實是在強撐就難過,溫水為什麽沒人愛呢,隨即想到自己更難過了,他想愛溫水但溫水不給他這個機會。
李溫水怎麽覺得洛嘉楠看起來比剛才還不高興呢?
但洛嘉楠是個情緒轉換很快的人,沒一會兒就聊起了家裏年夜飯吃什麽,還要邀請李溫水一起去。
李溫水連連擺手,他可沒忘洛嘉楠母親對他的威脅。
可同時李溫水也在想洛嘉楠一家應該也很幸福吧,父母雙全兄友弟恭,特別有錢,過年可以一家人團聚吃年夜飯。
商場裏到處充斥的新年氛圍,李溫水站在奢侈品店裏等洛嘉楠挑禮物。
其實他不喜歡過年的,因為太孤單了,但他又渴求一個團圓的新年。
和梁瑾在一起時,那是他唯一一次期待過春節,梁瑾還是辜負了他的情意打碎了他的期待。
這件事給李溫水上了一課,不要再把期待放在別人身上,隻有抓得住的才是自己的。
“哎,你在槐陽路開了甜品店啊。”洛野聲音傳來。
對於沒禮貌的小孩李溫水懶得回應。
洛野嘖了一聲,“知道那條街上賣的最好的甜品店是哪家嗎?是我家的。”
“哦。”
幼稚的男孩沒挑釁到李溫水,他哼了一聲,視頻響起,洛野接起:“媽。”
“我和我哥給你買禮物呢。”洛野轉過攝像頭,畫麵短暫快速地掃過李溫水的臉,李溫水注意到隔壁店的紅圍巾,走過去問導購多少錢。
本命年,李溫水給自己買了一條紅圍巾。
他戴著紅豔豔的圍巾,精致的麵孔在紅色襯托下濃豔非常。
……
回去的路上傅明煦給他發來了新年祝福,以及一條視頻。
視頻裏毛茸茸的小狗們吃著他的做的麵包,傅明煦的聲音在一旁響起:“崽崽們記得謝謝李溫水哥哥。”
小狗當然聽不懂人話,但還是湊巧的有兩隻小狗“汪汪”了兩聲。
李溫水不禁露出微笑。
太陽落山後,下了一場大雪。
楚惟的別墅中熱鬧非常,電視裏播放著春節晚會。
李溫晴和楚涵坐在沙發上看晚會,楚涵不老實,看一會兒電視就在地上跑兩圈,要麽就是騎在電動玩具車上放音樂。
李溫水和楚惟在廚房包餃子,水池裏養著一盆活蹦亂跳的海鮮,也是晚上要上桌的。
其實李溫水今天很開心,他還是第一次和這麽多人一起過年。
他想,沒有完整的家人陪伴,有朋友陪在身邊也是好的。
十一點,熱氣騰騰的蝦仁水餃出鍋。
餐桌上滿是李溫水以往過年吃不起的菜品,他們幾人坐在一起,李溫水給自己倒了小半杯紅酒。
楚惟也很高興,眼睛亮晶晶的:“謝謝你,溫水。”
“都是朋友,你也幫了我很多。”
李溫水舉起酒杯,又想要說一些喜氣的吉祥話,門鈴突然響了。
李溫水和楚惟互相對視了一眼,這個時間能是誰?
楚惟走過去開門,在看到來人時,他臉上笑意消失的一幹二淨。
“惟惟,沒想到我今年來陪你了吧?”周齊抱了一下楚惟,被楚惟用力推開。
他也不覺得尷尬,脫了外套往屋裏走,隨即看到了桌旁的李溫水。
“你怎麽在這兒?”
李溫水放下酒杯覺得晦氣,對著一桌子飯瞬間食欲全無。
“是我讓溫水來的。”楚惟不想周齊怪李溫水。
“陪陪你也行,”周齊拉著楚惟坐下來,一臉的春風得意,“惟惟,你今年的新年願望是什麽?說出來我幫你實現。”
“真的嗎?”楚惟紅著眼眶。
“當然,我什麽辦不到。”周齊信誓旦旦。
楚惟咬了咬唇瓣,好半天開口:“我希望,今年我可以一個人帶著小涵也能生活的很好。”
周齊臉色一變:“這就是你的願望?那我呢?我在哪裏?”
楚惟輕輕搖頭:“我沒想過你,你去找你喜歡的人在一起吧。”
空氣瞬間凝結。
周齊抓住楚惟肩膀:“你什麽意思?你把我往外推?”
楚惟臉色蒼白,他捏緊了拳頭唇瓣顫抖:“周齊你喜歡的人不是我啊,你應該把浪費在我身上的時間放在他身上,說不定你就能追求到他了。而不是你沒追到,就又想讓我當替補。”
“操!不可能,你別想,”周齊將啤酒瓶捏得嘩嘩作響,他死死瞪著楚惟,“我從你十四歲養到你現在,給你花了那麽多錢,我愛喜歡誰喜歡誰,但你必須是我的人!”
李溫水眉頭蹙起,周齊在說什麽屁話?
楚惟也不和他吵,站起來抱著楚涵走進臥室鎖上門,周齊憤怒地敲打楚惟房門,隨後掏出了鑰匙,在這一刻李溫水瞪大眼睛,突然覺得很窒息。
“周齊你瘋了吧!楚惟不想見你,你一點私人空間不給他嗎!他是一個活人不是你養的動物!”李溫水走上前去,甚至沒想過衝動後果。
房門“哢嚓”一聲打開,周齊大步進去關上了門。
“啪——”抽巴掌的聲音。
李溫水心髒狂跳,周齊是不是把楚惟打了!
打開房門,周齊跪在地上捂著臉:“惟惟寶貝,別生氣了,想打你就隨便打。”
李溫水:“……”
他關上門,李溫晴緊張地手腳冰涼:“哥,沒、沒事吧?”
李溫水不知道該怎麽表述,這算有事還是沒事?
“晴晴,你去吃飯吧。”
“哥……”
李溫水被周齊攪合的沒有胃口,但想到他不吃的話,李溫晴也不會吃。他重新坐回到桌上,端起酒杯碰了一下李溫晴的飲料:擠出一模笑容:“願,我們今年更好。”
李溫晴點點頭:“哥,明年我們在自己的家過年吧?”
“好。”
窗外雪更大了,仿佛要將整個京市掩埋。
臨近零點,春晚主持人已經在恭迎新年了。鹽姍挺
門鈴又一次響了。
李溫水走到門口打開房門——
梁瑾站在他麵前,墨色沉沉的眼眸中,情意繁雜洶湧。
李溫水怔住,飄揚大雪落在二人之間。
梁瑾眼底湧動著無法被人察覺的欲念,瞳眸裏滿滿映出李溫水。
他雙手提著昂貴禮品,笑眸彎起:“新年快樂,李溫水。”
李溫水覺得這個除夕過得太莫名其妙,先是周齊發瘋,而後梁瑾不在自己家裏過年,這個時間跑來祝他新年快樂。
他手握著門把,僅把門留出一點縫隙,冷淡開口“有事嗎?”
“我來找周齊。”梁瑾話是這麽說,目光始終落在李溫水身上,顯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李溫水不想梁瑾進來,但這到底不是自己的家:“等著吧。”
他輕飄飄留下一句,路過李溫晴時摸了摸妹妹的頭:“我沒事,吃飽了你就回房吧,明天我們就回家。”
來到楚惟門口,李溫水敲了敲房門,聲音帶著不悅:“有人找你,周齊。”
“誰啊?”周齊從搓衣板上起來,走出去。
此刻零點已過,大年初一,別墅外天空中燃起絢爛的煙花,李溫水無心觀看。
他走進楚惟房間關上門,楚惟靜靜地坐在床邊,楚涵沒心沒肺的睡著了。
楚惟歎氣一聲:“溫水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他會來,這個年讓你過成了這樣,唉。”
他又一次歎息:“我隻是覺得太痛苦了。”
楚惟說話時雙手止不住的發抖,雙眼通紅泫然欲泣,仿佛承受了前所未有的痛苦。
李溫水不禁紅了眼眶,他抱住楚惟安慰:“我理解,我真的理解。”
楚惟聲音有些哽咽:“其實,這是我第一次和周齊過年,以前的每一年他都會和白月光一起過,我知道他喜歡別人可我沒辦法沒有能力離開他,但我真的太難受了,我的人生完全不掌控在我的手裏,溫水我特別羨慕你,羨慕你想做什麽就做,有膽量有頭腦有衝勁。”
“楚惟,我幫你離開京市吧,遠離渣男。”
“可是你幫了我,周齊一定會怪你,而且他人脈很廣,無論我逃去哪裏他都會把我抓回來。”
李溫水握住楚惟的手:“你別怕,你就是被他給洗腦了,天下之大,大到我們無法想象,周齊再厲害也不能把你追到天涯海角,你讓我想一想,過幾天我給你一套逃跑方案。”
“那你呢?溫水,你和我一起走吧,我有很多錢,我們在新的地方重新開店。”
李溫水搖搖頭,一笑:“開店不行,會被發現的,我也不能離開,溫晴還在讀書,我哪也去不了。但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脫離苦海。”